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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暴过后,黄沙堆砌了无数沙丘,漠城外地貌大变。
炙热的阳光撒满一处新起的沙丘,半身被掩埋的穆宁吃力的爬起身,眯眼望向漠城方向,那里,高耸的城墙仍旧坚强的伫立着。
随着身边众人逐个爬起,穆宁最后又看了一眼漠城,他明了,李长枫应该已经达到了目的。
穆宁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强作精神,率领众人往北风口进发。
在那里,等待他的除了申屠崇山,应该还有军部的种种监察盘问。
一个时辰后,穆宁一众来到了漠城外的镇北军所在,做为主将的他,意料之中的被羁押起来。
“李长枫人在何处?”
“应是在漠城里。”
“我劝你还是如实招来,事关重大,这罪责你担不住!”
“沙暴之时李大人命我等退出城外,后将漠城拱手让人,之后便是现今情况,我也未知其去处。”
申屠大营中,军部监察使重重的拍响桌子,穆宁的回答与其他将士无异,但做为主事人,穆宁定然是知晓其中内幕,可惜其并不配合。
“漠城一事已加急送往都城,不日便将摆在陛下案前,到时你再坦白可就晚了。”监察使仍未死心,希望撬开穆宁的嘴巴,“此事我也知是那李长枫主使,尔等不过是被迫听命,全责都由他担着,你大可放心,只要说明缘由,军部不会责难于你。”
穆宁闻言冷笑一声,自己从戎十数载,这些套话的伎俩可蒙混不了他,“我与众人不过奉命行事,如今沙暴已退,何不入城搜寻主谋,在我这白白浪费时间。”
“穆将军啊穆将军,你是真不知情还是装傻?”监察使边说边打探着穆宁的反应。
穆宁死死盯着对方,语气坚定的说道:“我先前便已说明,城内有歹人欲夺城,扣押数十将士要挟,李大人只交与我一封书信,我凭此换回人质,之后便和他人一样受命退至城外。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其他人,核对虚实!”
监察使正欲继续发话,一名士兵突然走入帐中,行至其身边俯身耳语几句,监察使闻言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穆宁身前说道:“走吧,大将军和许掌院要见你。”
行至账外,穆宁被带上一辆马车,他心中大抵猜到马车将要去往何处,如今沙暴已退,申屠崇山和许沐秋应都在漠城中主持大局。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马车在漠城城门前停了下来,穆宁在两名士兵的看守下,缓缓往城内走去,此刻距离他离开漠城不过半日的时间,但城内却早已物是人非。
破败的主道和两旁仅剩残垣断壁的屋舍与先前的漠城大相径庭,而肉眼可及之处,除了四处搜寻的士兵,漠城近十万民众竟是一个都未瞧见,整座城池了无生气。
跟着监察使继续前行,穆宁被带到熟悉的城头之上,申屠崇山和许沐秋正站在女墙前俯瞰着漠城,放眼望去,漠城皆是一片凄凉。
“将军,穆宁到了。”
闻声,申屠崇山转过身子,赤红的双眼打探着穆宁,漠城这般凄惨景象,都等着穆宁来为他们解答。
“罪将穆宁见过大将军。”穆宁跪地请罪。
申屠崇山见状,朝着监察使等人摆了摆手,“你们暂且回避下。”
只见监察使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申屠崇山会心一笑,说道:“军部那我会去说明,你先去歇着吧。”
监察使这才称是离去,待其走远,申屠崇山将穆宁扶了起来,叹息道:“小宁子,今日若是你爹在这,你这身上可瞧不见一块好肉咯。”
“说说吧,如今漠城这般模样,你敢说你毫不知情?”申屠崇山拍了拍穆宁身上的灰尘,低声问道。
见穆宁仍不开口,申屠崇山有些不悦的说道:“军部的信已经送往都城,等陛下的人来了,我可就保不住你了。”
“你也别逼问他了,这等手笔,可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许沐秋转过身子,对申屠崇山意有所指的说道。
穆宁闻言,心中百感交集,如今漠城这幅模样,的确也出乎他的预料,他只知李长枫留有后手,没想到竟是这般可怖。
“老夫问你几个问题,”许沐秋走到穆宁身前,继续说道:“你口中意欲夺城之人,是何人?”
穆宁如实交代:“城南白记布行的少东家白宇。”说罢,他眼神似又凶狠起来。
许沐秋并未在意其神色变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此人平日里与李长枫关系如何?”
穆宁皱眉回忆了片刻,“二人相识已有些年头,平日里都是这白宇抛头露面,与李大人关系尚可。”
许沐秋若有所思的嗯了声,而后又问道:“还能记起这白记布行是何时来漠城的吗?”
穆宁稍作思索,回道:“约摸是五年前。”
当下,许沐秋已无其他问题,柔声道:“行了,你下去好好歇歇吧,别一副愁容,这罪责又不用你担着。”
穆宁应是,而后神色疲惫的朝阶梯走去,这一日经历的事,似乎已经掏空了他的精力。
待穆宁走远,申屠崇山赶忙问道:“可有蹊跷?”
“早些时候调来的漠城物资记录,可还记得?”许沐秋脸色凝重的看着申屠崇山,顿了顿继续说道:“漠城购入的第一批符石,正是五年前。”
“若是如此,李长枫对白记布行早有怀疑。”申屠崇山说道,转念又觉不对,问道:“就算早有怀疑,处处提防布局即可,何至于布下如此大阵?而且,他为何从不上报此事,非弄得这般境地,意欲何为?”
“这就不得而知了。”许沐秋捋了捋胡子,若是一般贼人,找个理由拿下便可,李长枫与自己相熟多年,不是这般蠢人。
“看来,这漠城的秘密,还有很多啊。”申屠崇山满脸愁容,“这般大动静,估计和荒山那帮人脱不了干系。”
“恐怕李长枫早已猜到这点。”许沐秋沉吟片刻,有些担忧的说道:“若真是荒山的遗民,此事就颇为棘手了。”
“说起来,你觉得陛下这次会派谁来督察此事?”许沐秋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现下线索全无,凭空臆想没什么意义。
申屠崇山缓缓回道:“此事利害颇大,长林那老家伙,估计得来北荒走一遭了。”
……
晟国都城,皇帝将手中密报重重的扔到地上,一旁的太监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像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精致的地毯里。
“宣护国公来见我!”皇帝虽极力压抑着怒火,但仍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对了!把张志诚也唤来!”
趴跪在地上的太监赶忙起身去唤人,直到宫外才觉胸闷好了些,他理了理衣袖先行前往护国公府,这北冥长林又是个棘手的主儿。
自皇帝亲政之后,晟国的第一位国公爷北冥长林就隐于幕后,每日养鱼逗鸟,时而约上三五好友品茶下棋,朝堂之事便再无过问。
护国公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北冥睿取了皇帝的妹妹,挂了个察院掌院的闲职,成日里不是舞文弄墨就是钻入山林里采风,与他老子一般清闲自在。
女儿北冥绣远嫁汉州,与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汉王喜结连理,这一家子虽无人在掌权之位,但这护国公的威名和皇家的联姻却时刻提醒着世人北冥家世之深厚。
此刻太监已至护国公府,门外的两名府兵正紧紧的瞪着他,太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尖声喊道:“传陛下口谕,宣护国公进宫面圣!”
闻言,那两名府兵这才恭敬行礼,而后其中一人赶忙入府知会北冥长林,侯了没一会,一名白发老头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大声问道:“陛下唤我?”
太监打探眼前这人,只见其穿着简朴,一身藏青色长袍,脸色红润,隔着老远还能闻见其身上还弥留着一丝檀香,想必刚才正与友人品茶下棋呢。
“护国公,陛下在宫中等候您多时了。”太监不敢耽搁,赶忙催道。
北冥长林点了点头,直接往太监带来的马车上一坐,而后催促道:“还不赶紧进宫,别让陛下久等了。”
太监连连称是,忙命人驾车前往宫中,而张志诚那边先前他便差人去请了,按距离应该都快到宫外了。
原以为在护国公这会耽误好些时候,没想到竟如此顺利,看来传闻护国公脾气古怪也不可尽信。
一路匆忙,北冥长林跟着太监行至后殿,张志诚早已在门外侯着,见着护国公赶忙上前行礼,北冥长林心事重重的回敬一番,此刻他已从殿外的气氛觉察出不对。
“臣,拜见陛下。”两人入内,纷纷跪地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语气低沉的说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事态紧急,二位先看看地上那份密报吧。”
待二人看完密报内容,皇帝这才问道:“如今沙暴已退,漠城却又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二位都了解了吧。”
北冥长林咳嗽一声,略经思索后回道:“这李长枫当真弃城与贼人了?”
“若只是弃城倒也罢了,夺回来也就费些时日,现今他们可是连城都给朕毁了!”说到这,皇帝的火气又压抑不住。
“张卿,沙暴一事暂且搁置,你今日便启程,先行前往漠城探明情况。”皇帝的语气不容拒绝。
张志诚赶忙应声,“臣遵旨。”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北冥长林,“老师,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您这几日前往漠城主持大局。”
对待北冥长林,皇帝的态度温和了许多,毕竟护国公昔日也算为皇子授课之人,称一声老师并无不妥。
听闻皇帝所托,北冥长林面露难色,回道:“陛下,非老臣不愿为陛下解忧,只是这北边有镇国公坐镇,漠城一事有他主持还不够吗?”
“大将军毕竟是习武之人,不如您心思细腻,此事主要是调查事情原委,与大将军职权并不冲突。”皇帝看北冥长林仍有推脱之意,继续说道:“况且,您与大将军速来交好,此次你们二人联手,漠城一事自当水到渠成。”
“一路上吃食住行,朕会命人安排好,您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就别推脱了。”皇帝的态度不容拒绝。
北冥长林只得遵命,看来自己这闲情逸致的日子得暂且告一段落了,那北荒环境恶劣,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又得无端遭不少罪。
此刻他便想起与自己地位相当的老友申屠崇山,也就这老怪胎古怪的很,愿意成天泡在那风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