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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渐起,凌云的目光越过寒雾与屋影,投向远处深黑色的山峦和稀薄的云影,渐渐明白了些什么,抬起右手掀开血痂,闭上双目,将血涂抹在了额间,今日也许就是因为此他才能窥见幻境幻影,血液干涸失去效用,幻影也消失不见。
果不其然,不多时,忽听丝管悠悠声渐起,半入江风半入云,虚无缥缈。其间有人声夹杂,絮絮不止,祝贺声、玩笑声、拜谢声、清酒入樽声、玉帛碰撞声、戏子嬉闹声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睁眼时,窗外的一切早已变了模样。
梁秀才身着锦衣华服,置身于一座豪华的府邸内,周围宾客络绎不绝,纷纷道贺其高中榜首,身姿婀娜的歌舞乐妓穿插其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欢愉无尽时,几名艺女攀附在秀才周围,回眸一笑,花月失容。
一女子倾身上前,芊手微抬,轻轻划过秀才唇侧,慢慢侧过头,媚眼如丝却缓缓投向凌云,脸上浮起妩媚又诡异的笑意,突然回身吸食起梁秀才的阳气精元来,凌云心一惊,覆手飞出银针,妖物凄厉一叫,周围景象纷纷扭曲着向其和秀才所在之处流去,瞬息变换间,换了个景象。
秀才身着敝履,坐在草屋之内,神情恍惚,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逐渐失控:“我中了,我中了!我不是中了吗?”
繁华仙乐不在,只有病榻之上一老一小蜷抱在一起,痛苦地呻吟着,一女子俯于床侧啜泣不止。
梁秀才不管不顾,只是面容扭曲的大喊,忽然一串女子的嬉笑声自四方响起,唤道:“哈哈哈哈哈,秀才,秀才,你是要数不尽的繁华富贵和无量仕途呢?还是要你的妻儿老母安适如常,与你共度余年?”
“我,我不能都要吗?”
“不能哦,做人呐,可不能太贪心。”
“仙子,求求你,我不想选,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不想选,我的孩子他还小啊。”
“哈哈哈,真是可怜,可是不选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哦!”
“好,好。我选,我选!我要中举,我要中举!”
“天师您看,这可是他自己选的哦!”
凌云惊呼:“不好!”
冲出房门,眼前的幻境已如浮沫消失不见,梁秀才倒在地上抽搐,凌云将血抹于他额间,秀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未几,又低笑呓语不止,肌肤肉眼可见地干涸枯瘦下去。
日照高林,梁秀才已全无生气。凌云心知自己尚未修炼到能破解幻境的境界,也明白梁秀才现在的下场属咎由自取,可他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妖物在他眼前杀人,他恨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妖物利用幻境让秀才身陷心魔,吸取了他的阳气精元,可凌云依旧探寻不到任何妖气。既然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其抗衡,那就只能回卧龙堂搬救兵,虽然这将暴露他离家后的行踪,但人命关天,不能见死不见。
当他跃过围墙时,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睁眼时,第一次来四方阁的情景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是他出不去了。
多次尝试未果,慌乱感涌上心头,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涉世未深缺少历练的孩子,何曾遇过这种凶险的事情。
既然红灯笼是进来的关键,那应该也能帮他出去,可探查时发现灯笼内的火光早已熄灭。黑猫也蹲坐在墙上,眼神凝重地望着他。
猫也出不去了。
少年如壮虎,如朝阳,探寻了几日未得出路后,凌云才渐渐萎靡了下来,猫白日在太阳底下睡得香甜,晚上则蜷在他衣角上取暖,除此之外,他们的关系依旧很不好,凌云伤心时想摸摸它柔软的毛发,获取些许的安慰,却得了个新伤未愈,又添新伤的结果。
猫每日还会消失些时辰,凌云也不知它去干什么,但腹中一日比一日饥饿,渐渐痛到他难以入眠,猫却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捉了老鼠果腹吧。
饥饿感让凌云十分难熬,越看猫越觉得忍不住,卧龙堂中从未禁止吃肉,黑猫也尚未修炼成形,虽然极具灵性,也不是不能用来……
猫察觉到凌云眼神怪异,对他面露凶相
“啪”的一下,凌云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它可是你共患难的兄弟啊!”
“喵?”
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但一人一猫仍然时有斗争发生。
某日早上,凌云突然发现手边有硬物,竟然是几条小鱼干,狼吞虎咽之后,想起这是江边小孩子们给猫的。
“好啊,小黑,你居然藏了私货,难怪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你瘦一点!”
猫置若罔闻,哼了一声出去睡觉了,对小黑这个名字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抗拒,细想来,这几天除了凌云想摸它和吃它时反应大点,其它时候它一直处于一种厌世的状态,懒懒散散,无所事事,丝毫不为深陷困境为烦恼。
而真正激起人猫矛盾的是,凌云使了点手段找到了小黑的存货,私自按人和猫的分量分成了许多份。
可无论怎么算,最多只够三天。
三天之后,若再找不到出路,就会被困死在这。
这些天他四处探查也未寻得一丝异常,再给他三天,也很难找到出去的方法。
说到底,因为自己一时鲁莽,让小黑也陪他困于此处。
凌云十分自责,言语间充斥着失落与无助,嘶哑着声音道:“小黑,对不起,你不该因为我死在这里。我父亲是卧龙堂堂主,可以帮你修炼成形走上正途,若是这次我们活了下来,我一定带你回去,日日给你吃最好的鱼干。”
咕噜咕噜咕噜,猫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我呢,明明什么都不会,还莽莽撞撞一个人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想收服我连妖气都探不到的妖,呵呵,卧龙堂的捉妖师要是都像我这般自负,怕是早就剩不下几个人了。哈哈”
小黑抬起头,轻轻“喵”了一声。
“我们卧龙堂啊,有位捉妖师非常厉害,虽然他只比我年长十岁,可如今已经是举世闻名的天下第一捉妖师了,若你修炼成妖,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叫秦九思,以后见到他躲远点,小心他那张冰山脸把你冻成锥子,哈哈哈哈。”
笑声过后,他又开始失落起来,想不到自己沦落到对着一只猫倾述心事的地步。
“我离家出走前,爹爹让我拜他做师傅,签了引魂契,今夜,我们就要靠这个来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