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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说出来就没事了。
根应该把脚印带到土坑里。
都怪三婆婆,非要缠着根,说出来有什么好。
三婆婆是从鸽子脸上看出的。不是三婆婆神,怪鸽子。不就换了个男人,有啥显摆的。以前谁见过她笑?田头地埂见了,一勾头走了,脸拉得比马脸长,好像泥奎睡人家炕是人家硬拉的。再就是那衣服,一年到头不换一件,好像泥奎把她亏大了似的。人家泥奎可大方着哩,队上新来的小媳妇,哪个没得过他一件两件。这还不算,要命的是一年到头你跟她搭不上一句话,好像她的话是金子,是银子。坡上人说,泥奎娶了个哑子。谁知一到了格布家,不像了,脸上一天到晚笑,花儿长上去似的。话多得跟坡上的风,人还在坡底下,话先到了,一拉没个完。更是那穿着,不知道咋穿才好,头晌穿的人还没见,午时又换了,一坡人的眼让她绕着,不知道她几岁了。连草都看不惯,说,狐狸精,卖骚哩,我妈准是她害的。
瞎说!三婆婆骂。这话可不敢乱说,乱说是要烂舌头的。草不管,还说,把夜里听到的都说了,骚哟,那喊叫,杀猪哩。
三婆婆先是旁敲侧击,不管用,索性上了门,跟格布说,过了,费心费力到一起,该把心思往日子上放,花里胡哨的,不中吃,还惹闲话。啥闲话?格布问。三婆婆不满了,啥闲话,格布,我可把你当儿子哩,你做的那些个事,我跟谁说了?甭当我老了,不糊涂!格布急了,一把抓住三婆婆,到底听见啥了?
不知道!
三婆婆走了。很显然,她对格布不满。她把心掏给了格布,换了个啥,跟我装糊涂,我叫你装。
你就少换几件,连三婆婆都说了。格布只有求鸽子。偏不!心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爱说啥说去。
那行,衣服随你,往后见了人,笑少点,说话小心点,甭太过,行不?
笑咋了,笑也管,哭他们就开心了,哑掉他们就高兴了?
不是,人家三婆婆也是好心,毕竟……
毕竟是个萝卜!咋了,奸了?淫了?还是谋杀亲夫了?
格布脸刷地一白,不说了。
在坡上,除了老警察,三婆婆是第二个搁不下心的人。奇呀,一个吊死,一个淹死,老天爷咋就单把他们给收了?等鸽子一嫁,等鸽子一脸粉色地走出来,三婆婆明白了,一明白三婆婆就慌了。再见了老警察,啥家常也不拉了,碰见别人跟老警察搭话,三婆婆怒怒地说,人家挎着枪,拿着笔,本本一掏领工资,你哩,也不照照,喂牛去!
坡上平平安安的,没发生三婆婆担心的事,三婆婆琢磨着该放下心了,可鸽子这娃,太过,你夹点尾巴行不,你藏点掖点行不,炕上咋疯咋乐,由你,坡上你收敛些行不?死人不说话,活人哩,活人的嘴你能堵住?
不行,我得找根。就这么着,三婆婆进了根院里,院门关死,堂屋门也关死,坐炕上拉上了。这一拉,就拉出了事。
三婆婆把根拉死了。
根好好的,早上还吃了两荷包蛋,啊啊了两声,瞅瞅天,见太阳明晃晃的,寻思着赶了牛去坡下放。三婆婆进院了。这一进,根就翻了。
三婆婆不承认,啥也没说呀,能说啥,一辈子了,知根知底的,能疑他?
格布不言声,但眼神是再明白不过了,三婆婆想抵赖,难。
三婆婆跳起来,格布你不能冤我,日头爷明晃晃的,我敢赌咒发誓,要是我疑心了他,叫我舌头烂掉,叫我学他哑掉。
格布还是不言声。
事情大了。根翻过起不来,才两天工夫,就看着不行了。
根临咽气这天,把鸽子和娃们打发了出去。
根拉着格布的手,挣扎着,极不情愿地,极不甘心地,望着格布。最后,哑了几年的根突然张开了口,说出了一句天轰雷劈的话。
那脚印是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