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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警终于从那个叫李敏敏的女人家走出来。
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只要抓住姓钱的男人就行。李警相信他不会跑远,或者根本不会跑。李警没啥依据,李警凭的是直觉。
李警肚子饿了,早上忙到现在,还没吃一口。李敏敏倒是热心,要给他热牛奶,可这女人的东西能吃么?
李警朝怀水巷走去。
这么多年,李警的早餐都是兰州拉面,吃上瘾了,一顿不吃都不行。有人说大兰州在牛肉汤里放了***,人吃多了会上瘾,李警不信,他敢!没想自己真上瘾了。
李警赶到拉面馆时,拉面馆一派热闹。李警没排队,径直走到小兰州前,买票。小兰州神神经经盯了他一眼,像是没认出来,不过还是买了票。李警想,也许自己穿了便服,要是穿警服她就认出了。后面的人对李警一片不满,什么东西,有人骂。
李警在窗口等面时,就听有人议论湖里淹死的女孩,消息真快,他们都知道淹死的是包工头刘百万的姑娘了。这点连李警都还不知道。
李警吃了一惊,要真是刘百万的姑娘,事儿就麻烦了。刘百万这人,难缠。去年他儿子让绑匪杀了,害得李警差点丢官。不过李警很快恢复神态,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心里笑了一下,像是对刘百万的报复。
议论的人都在窃笑,看得出,他们跟李警一样高兴。
李警端着碗找地方,无意中就瞅见有个民工模样的小伙子也在吃饭,他的头上直冒汗,握着筷子的手在抖,李警觉得很滑稽,不就一碗拉面么,至于么?
李警最终坐在了金木水边上。坐下时顺便扫了对面一眼,对面的男人大张着嘴巴,像是被啥卡住了。
李警顾不上他们,低头吃饭,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哩。
拉面馆的空气顿时变得复杂。
李警买票的一瞬,小兰州就认出了他。尽管没穿警服,小兰州还是认出了他。
小兰州的手下意识地探向下面,那儿藏有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小兰州几乎要拿出刀了,可她发现李警并不在意她,不会这么快发现吧,小兰州想。小兰州给李警买了票,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李警,后面买票的人她只管撕票,根本没考虑要收钱。
还好,李警看上去没啥异样,小兰州松了口气。
农民工孙吉祥刚端上碗,就听见边上的人议论,说小女孩淹死了,他惊得差点跳起来。怎么会呢?她不是回家了么,怎么会淹死呢。农民工孙吉祥认为议论的人一定是搞错了,安下心吃饭,可他清楚地听见他们说的是刘百万的姑娘,难道刘百万还有别的姑娘,不可能!他的头上冒出了汗。问题大了,一定是自己拿走了她的钱,想不开,一头跳了湖。这可咋办呀,说不定警察很快就追上来,这可是要吃枪子的呀。农民工孙吉祥吃不下去饭了,但他拼命地镇静着自己,不能慌,这时候一慌,啥都完了。
农民工孙吉祥看见一个男人扫了他一眼,男人的眼睛很毒,像个警察,孙吉祥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还好,男人端着碗坐在了前边。农民工孙吉祥不敢再吃了,他想溜出去,可又怕引起前边男人的注意。他牢牢地按住口袋,寻找着机会。
中年男人老钱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叫李警的男人会这么快找来。难道他们发现了?很有可能。老钱一下想起了对门的女人,那是怎样一个女人呀,自己昨晚咋就把她给忘了呢?一定是她告的密。可恨的女人,该死的女人。老钱心里无比恶毒地诅咒着。见李警坐在了自己对面,老钱心想完了,这是警察一贯的伎俩,说不定他们的人已在外面做好埋伏,就等他吃完出去。
中年男人老钱很后悔,为什么一定要给老金说呢?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老金吃这有毒的拉面呢?要不然他早自首了,哪能麻烦人家亲自来。
自首跟抓获是不一样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钱太知道抗拒的厉害了。
怎么办?要不要现在伸出手去?
金木水吃得津津有味,这儿的拉面就是不一样,味纯,地道,两个月没吃,真是馋了。吃着吃着,金木水就觉得有点异样,空气好像有点不对劲,多了些啥。他抬起头,见老钱怪怪的,不吃饭,死盯住边上的男人看。金木水望了男人一眼,没发现有啥特别,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很正常。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后面那个农民工更可笑,脸色惨白,好像吃了毒药一样。头上的汗雨点般落下来,有那么热么?金木水看看外边,阳光是很艳,但也没热成这样呀。
金木水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小兰州的手一直握在刀子上,犹豫着该不该扑上去,先下手为强。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不是李警就是张警,反正会有人很快找上门来。与其坐以等毙,不如——
小兰州还是下不定决心。忽然,她的手触到了气罐,她猛地记起下面是藏了两个气罐的,她一下兴奋起来,手不由得探向阀门,只要阀门一开,大家全完蛋。小兰州这么想着,眼睛就看见操作间里跳动的火焰。
好啊,大家都完蛋,全世界都完蛋!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三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农民工孙吉祥一眼就望见了。他猛地站起来,就往门口冲,他撞倒了一位刚端上碗的顾客。那顾客惊叫一声,扬起了碗,碗里的牛肉汤洒了一屋,滚烫的牛肉汤,拉面馆里立刻一片尖叫。包括李警,也被烫得跳了起来。
农民工孙吉祥横冲直撞,眼看到门口了,三个警察里面的一个扑向他,一把逮住他,说你疯了呀!
中年男人老钱在一片惊叫中回过头,他傻了眼,门口三个明晃晃的警察,完了,现在自首也完了。他气愤地端起碗,猛地朝自己头上砸去。
惊乱中谁也没注意小兰州,有点人老色衰的小兰州这一刻突然发出一道奇光,她无比美丽地笑了一笑,她的这一笑可谓空前绝后。
她终于意识到,一切都要结束了,爱情、幸福、家庭。这个破店,为什么要开这么火,为什么要赚这么多钱,为什么要放那带毒的壳。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缓缓地伸出手,打开阀门的一瞬,她非常甜美地冲门口的三个警察笑了笑。
操作间的火光跳出一连串美丽的舞蹈,迎接着另一种气体的到来。
李警这时终于吃完了,他极不友好地瞪了一眼,具体瞪谁他也说不清,大概是瞪那个烫他的人。他看到了门口的警察,他这才记起自己给下面的派出所打过电话,让他们抽调几个精兵,帮着忙一阵子。
他想这三个家伙一定也是上了瘾,路过怀水巷就想吃拉面。
三个警察看见了他,冲他招手。
金木水这时候才喝完最后一口汤,他吃得实在太慢,他发现比他慢的是老钱。
空气里多出一股味儿。
李警想走出去,金木水也想走出去,谁都想走出去,唯有老钱还怔在那里。
可是有谁能真的走出去?
事情发生前的最后一秒,金木水猛地看见一个人,一个女孩子,她正朝店里走来,后面跟的好像是这家店的老板大兰州。
那个女孩太像他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