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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色蒙蒙亮,烟寻安侧身而睡,一股香味幽幽地往他鼻子里钻。他眯齐着眼睛,双手撑地从草坪上坐了起来,迷糊间看见一个绿色的影子蹲在他身旁,手上不知拿着什么,放在火堆上烤。
“凝月?”
“唉?你这么早就醒啦?”她侧过头来看向寻安,显然有些诧异。
烟寻安站起身来,一边舒展着睡僵的身体,一边打量着凝月手上的东西。
她见寻安在看自己手上的烤串,便有些傲娇地对他道:“这些可是我大清早亲自去采摘的野果。”还特意把“亲自”咬的很重。
“我吃过一些,绝对没毒,待我烤完了,也让你尝尝。”
烟寻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凝月握着一把串,拍拍裙角的尘土,虽然根本没什么用,但她觉得拍一拍准是没错的。
她不顾寻安满脸惊讶,递了三串烤野果给他,自己也忍不住先咬了一口。
“嘶.....哦!哦!好烫!”凝月惊呼着,那枚烤野果在她嘴左滚右蹦,就是不肯往喉咙里钻,烫得她直跺脚。
她见寻安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才想起还有人看着,便一狠心,舌头一卷,野果便窜入了喉咙,这才艰难地吞了下去。
“你没事吧?”烟寻安尽量憋住自己的笑意。
她又是摆头又是摇手,磨了半天:“没是,就是不小心被烫到了。”
“你身为一国之公主,怎么倒跟个野小孩似的?”烟寻安调侃道。
“那又如何?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放开了玩一次,你要是也和我一样,在神族憋个几年,可不见得比我好多少。”凝月不满地反驳道。
烟寻安微微点头:“咱们边走边聊,我带你去下一个好地方,可不能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说完,自己也吃了枚烤野果。
凝月一拍脑门:“对呀,差点把正事忘记了。”说完把手上剩余的烤串,塞在寻安手里,转身跑向河边,蹲下腰来用双手接了一捧水,又匆匆赶回来,将水泼洒在火堆上。
“呲啦”一声,火堆冒出了阵阵白烟,她这才满意的把刚才塞在寻安手里的烤串取了回来,又包了一枚野果在嘴里,连声催促着:“走吧,走吧。”
“唉~不急,大清早的可不要跑太快。”正当凝月耐不住性子时,他反而装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凝月拿他没法子,只好也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旁。
两人相伴而行,吃着野果,赏着沿途风景。对于烟寻安来说,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可对于一个来自少熙的公主,这里的一切即便是再平常的景色,她都充满了新奇。
蜿蜒的青山,神族没有。接连的河流,神族也没有。能陪她一起玩的,在神族除了她的哥哥和姐姐,也屈指可数。在那里,她所拥有的。似乎只有一个“少熙三公主”的名分罢了。
不仅如此,凝月还经常被她的父皇要求待在凤承宫中辨识人间数千味药草,为得是“济天下苍生”。
一待就是整整一天,可是该识的也识了,该辨的也辨了。少熙王却又要她修炼神识,美名其曰“护国佑民”。可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两年前便趁士卫不注意时,偷偷溜到人族,还没想好该去哪玩,却被少熙王发现,亲自下凡把他带回宫中,并罚她软禁一年。
此后,凝月算是安分了一阵子,可时隔仅一年,她仍不死心,说服了她哥哥,少熙纪霄,凭借纪霄的通神令,说通了士卫,才得以又溜出来一次,之后便遇见了眼前的烟寻安,可她这次心中却不时害怕会不会被她父皇发现,若是被发现了,惩罚的不是她,而是她哥哥,因为用的是他的通神令。
“怎么了?有心事吗?”寻安回头望着一旁啃野果的凝月,因为她已经半晌没开口说话了,昨天她还在自己身边又蹦又跳,碎碎念叨了一路,今天却安静下来了。
“啊?没......没有啊。”凝月抬头,一脸“你怎么会问这个”的样子,为了岔开话题,她反问烟寻安:“对了,你昨天晚上真的没生我气吗?”
他摇摇头,笑着解释着:“我像是那种人吗?不过是你这‘水下藏人脸’给我吓到罢了。”
凝月冲他嘻嘻一笑,又吞了一枚野果。
“你在神族时,也爱这么笑吗?”
凝月长抒一口气,学着老者的语气感叹道:“你们啊,那是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神族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那是当然,我出来前几天,还听见我父皇对那些老臣们说什么封锁国门,又是调动兵力,又是搬运粮食的,反正杂七杂八我也听不懂。”凝月努力的回想着她父皇所说过的话,最后又得出一个总结:“我估计是要打一次仗了,大概又是为了些什么小事,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打过,又不关我的事......”
烟寻安听闻后,心中一紧,便再无心听下去。
往年确实也不是没有打过仗,祁明与古狄曾为民氏私自越国,而小打一场,不过是千人战役,死伤并不重。峒淮也与祁明交过手,为得是领土划分,那也只是一场刚破万人的战争,同样没有多少人伤亡。
天下四国,难免会有些矛盾,但发动的都是些小战役,也不为别的,主要是打个士气,让他国不敢随意冒犯。
调动兵力,搬运粮食,确实是备战的表现,小规模的战役也确实用得着,可是封锁国门却从未见过。锁国之事,向来不小。要是凝月没有听错的话,百姓名的“福”也已看得见头了。
烟寻安抬起头,皱眉望向青苍,青苍之上的神族,只要一下令,就可引发民间战乱。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希望是凝月听错了。
“寻安,你在看什么呢?”凝月见他抬头不语,便随着他的目光向天上看去。
烟寻安惊醒,淡然道:“没什么,不过是望着天空出了神。”
“你是不是想去神族玩玩?”凝月狡黠一笑,眯眼瞅着他:“你要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的哦。”
“还是不了吧。”寻安笑拒。
凝月倒也没追问他,只是嫣然一笑,继续欣赏沿途的风景。
只见两边冒出棵棵婀娜多姿的树木,有的撑开枝干,犹如绿绒大伞。有的伸腰立枝,形似入云宝塔,更有绿叶间点缀点白色小花,如同天上撒下的片片雪花......
不知不觉间,他俩已然入了林子。
“唉?对了,你桌上那簿子是医书吗?”凝月突然问道。
“嗯,算是吧,不过是平常见着的,闻到的罢了,闲暇时便记下了。”烟寻安不以为然。
“那能借我带回神族慢慢看吗?”凝月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那......”寻安有些迟疑。
见他有些不太愿意的样子,凝月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寻安的衣袖:“就借几天,好不好?”
“好好好。”他见凝月已有几份央求的神色,便连连点头:“你若想要这本书,拿去便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字迹有些潦草......”
“没事呀,反正无聊,我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去认呀。”她倒丝毫不介意。
烟寻安莞尔一笑,微微颔首。
太阳走过了小半边天,已由一抹淡黄转至金黄,可仍旧如昨日一般温暖。
一条小道,两侧草木丛生,时而从林间传来禽鸟的啼叫声,曲曲折折,尽头幽幽,就好似永无止境一般。
凝月抬头望向天空,一座巍峨的高山立在天地之间,霎那间,她便明白,这小路的尽头,便是山角。
“你这是要带我爬山吗?”
“这是野合中央的傅眠山,登上它,便可俯视整个野合。”
“那可以骑神驭飞上去呀,为什么要爬山呢?”凝月不解。
“等你登上去了,我便告诉你。”烟寻安冲她神秘一笑。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喽。”她卷起纱袖,走到傅眠山脚下。
山脚下的岩石虽大,却因为温暖潮湿的环境,而长出了成片的青苔。
凝月伸手轻轻一捏,一撮青苔便掉落下来,她微咬嘴唇,抬头仰望山岩,上面倒还有些许从岩缝中长出的枝干,而且岩石上也没有青苔,这便意味着只要爬过了山脚这一带,后面就简单了。
她捡起地面的树枝,把第一阶岩石上的青苔扫落,然后随手把树枝一扔。
“看好了。”凝月向后倒退数尺。
而烟寻笑而不语,默默的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凝月铆足了劲向山角冲去。一脚踩在了已除出青苔的第一层岩石上,手直接抓住第二阶岩石。青苔刚滑落,她便又窜上了一阶,脚恰巧落在青苔掉落处,又凭借自己身轻如燕的优势,很快便逃离了那片“危险”区域。
她长舒一口气,低头望向还在地面的烟寻安,大声道:“寻安,还愣着干嘛?你可别输给我了!”说罢,又伸手向望不到头的上顶爬去。
可谁知,上面虽无青苔,可岩石间的跨层越来越大,最大的都快有凝月那么高了,不过好在还有一些从岩缝之中长出的枝干,可供她去抓。不至于卡在那里。
正当凝月思索着如何继续向上时,脚底下传来一阵窸窣声,还未等她低头看清,只觉一道白影掠过,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凝月,你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凝月转头一看,果真是烟寻安。“没没没。我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行。”她赶忙掩饰。
烟寻安颔首询问:“那......我等你?”
凝月抬头望了一眼,隐隐约约好似能看到山顶了,可不知为何又好像刚刚是错觉一般看不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选择。
“额......”她还在犹豫,突然脚下一空,原本踩着的岩石哗哗滚下,只觉得左半身一沉,手又没抓稳,整个身子向后仰倒,凝月心中一沉,手腕上却感到一紧,像是有什么拽住了她一样。
凝月抬头一看,烟寻安左手死死扣在岩缝中,右手紧紧挽住她的左手腕。
“咔!”烟寻安脚下的岩石也松动了。
“寻安!小心脚下......”凝月急忙提醒到。
哗哗,在岩石落下的最后一刻,烟寻安又找了一个落脚点。
“呼,寻安,你可小心点。”凝月为他松了口气,往下望去,他们若是摔下去......她敢忙阻止自己乱想。
“你先上来,小心脚下”此时寻安仍死拽她的手腕。
“哦哦。”凝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脚去探岩石。
之后的路,烟寻安便一直伴在她身边,爬不动时陪她歇息一会儿,上不去时,拉她一把。
两人磕磕绊绊,眼看将至山顶,烟寻安两步一抓,便登了上去。而凝月则满头是汗,脸上脏兮兮的,留仙裙更是被划出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口,她见烟寻安上去了,心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有些着急。本想抬头看看下一阶岩石在哪,不料山顶遮不了光,反倒把自己晃得眼前一亮。
“来,凝月,我拉你上来。”
话音刚落,凝月突然感觉手上一紧,身体却轻飘飘的。她知道又是烟寻安,便借着他的力,另一只手撑在一山角边上,贴着山崖,才勉强爬了上来。
“啊!好——累——啊——”凝月一下瘫坐在山顶上,仰天抱怨,顺手用衣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而烟寻安却双盘腿而坐,双手撑地,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好似也没有多累,反倒挺悠闲的样子。
山顶上好在全是野花杂草,可供他俩一个休息的地方,还有一棵早已枯死的树,不是很大,却看得出来它饱经风霜的样子。
从此处放眼望去,整个野合尽收眼底。连绵的山峦似碧绿的浪滔,条条螺旋而上的山路如银灰色的盘龙,片片丛林亦如朵朵青云......这样一看,山顶上的风景便又是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