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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茉和唐光稷婚后第一次争吵的原因很简单。
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的妹妹岑照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挂断电话后先行从家庭聚会离开了。是他自己的家庭聚会,他爸爸妈妈还有其他亲人都在。他走的时候很考验周茉的演技,既要表现出关心、又要表现出信任。这怎么演?她假笑着把唐光稷送走,回身时候看到一家子人表情奇怪。
周茉故意手一挥:“嗨!岑照也怪可怜的…刚…死了男朋友。”周茉胡诌一个借口,心想我才可怜呢!我竟然还要在这里帮你打圆场,你怎么不去死啊?
唐光稷父母神色不太好看,在聚餐快结束的时候周茉听到他们私下小声说:“岑照怎么回事?唐光稷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断?”
周茉心想你八成是脑子坏掉了,你在自己家庭聚会因为一个不是你名义上老婆的人走了,你这么拎得清你怎么不跟你邻家妹妹结婚啊?怕一套商铺侮辱了她吗?
周茉的嘴可是不饶人。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在唐光稷回家后把抱枕一股脑都丢到他身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唐光稷起初没说话,在听到周茉说“她是要死了吗你一定那会儿去?”这一句的时候,他突然说:“够了!”声音不大,但是脸色很难看。
“我告诉你,下次你给我来这套,我就跟你爸妈说你养小老婆!你自己去解释!合约里可没说我还要帮你打掩护!”周茉懒得搭理他,摔门回了家。
她父母隔三差五去乡下,家里也没有人,空荡荡的。她自己啃了半只板鸭、嗦了一小份螺蛳,喝了点黄酒,蒙头就睡。第二天睁眼看到手机有未接,爸爸妈妈的、张晨星的、同事的,没有唐光稷的。
收拾好去上班,在门口看到唐光稷。周茉目不斜视进去换工服,唐光稷在后面走没理她。开早会的时候也不看她,搞得比周茉还骄傲。
周茉就想:犯错误的人是你吧?你连个态度都没有,装什么装!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跟唐光稷一桌,端着餐盘坐别桌。窗口的姑娘小声对周茉说:“你跟唐主任吵架啦?”
“没有啊。”
“那你们两口子今天…”
周茉对她眨眨眼,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结婚是做了报备的,一报备,行里的人自然都知道。有人偷偷问周茉怎么搞定唐光稷的,周茉满脸迷糊:“我没搞定啊。”
“那你们怎么结婚了?”
“特殊的缘分?”
大家不看好他们的婚姻,周茉自己也没当回事。这刚领证几天,就开始吵架,更加验证了同事们的猜测。
“你是不是…”
“什么?”
“怀孕了?”
周茉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我怀孕了?我活蹦乱跳能吃能喝昨天晚上还自斟自饮,我怀孕了?所以你们以为我用孩子要挟你们的王子结婚呢?”
“不是不是。”
“是也没事。等离婚的时候你们就高兴了。”
周茉开了句玩笑,落在唐光稷耳中,眼风扫过来,已经非常不悦了。周茉见好就收,端起餐盘走了。
“你昨天不该污蔑我。”唐光稷在快下班的时候给周茉发消息:“也不该诅咒别人。”
周茉不回他,开始冷处理。
她这个人,吵架的劲头过了,就懒得搭理人。是不是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兀自收拾东西,准备晚上拉着张晨星逛夜市。
在门口被唐光稷截住,握着她手腕把她拉上了车。
“说清楚。”唐光稷说:“你有什么不满?我临时有事出去不行吗?”
“临时去找一个女的?青梅竹马?当年差点早恋的女的?”周茉歪着头:“你真该看看你家人的表情。”
周茉切了声:“唐光稷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你给我记住:我跟你协议结婚,图的就是那套商铺。协议里的事情我能做到,但不包括给你奸/情打掩护。你昨天只要换一个场合,不需要我配合你演戏的场合,你爱找谁找谁,我多说一句都算我太闲。懂吗?”
唐光稷皱着眉听周茉说话,她说得都对,都代表她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让唐光稷别扭。
他沉默着发动引擎,周茉看到方向不对,就说:“我回清衣巷!”
“我父母在我家。昨天晚上打电话你不在,问我是不是吵架了。”
“今天来劝架?”
“缓和气氛吧。”
周茉笑了一声:“唐光稷你多大人了,遇到事情要你父母帮你解决?”
唐光稷不接茬。是他请父母来的。他大概知道周茉的脾气,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他得先抬出自己父母,把她骗回家。
这招管用,周茉在唐光稷父母面前吃吃喝喝热情聊天,只字不提昨天的事。倒是唐光稷妈妈,在快吃完饭的时候对唐光稷说:“你呀,昨天不该在家庭聚会的时候走,还是因为那么个理由。”
“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那电话声音又不小。岑照我们看着长大的,能听不出来吗?”唐光稷妈妈说:“你走了,大家怎么想小茉啊?”
周茉在一边啃猪蹄,瞟了唐光稷一眼。
“嗯。我知道了。”唐光稷说。
“那你跟小茉道歉。”唐光稷妈妈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让他道歉。
“对不起。”
这一出好戏。周茉在一边假装原谅唐光稷,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的:“这男女关系总归是敏感的。我也不好说让你跟她断绝联系的话,但你可不能对不起我。”
指尖的油都抹到他手背上了。
唐光稷很认真地看她:“咱们不能因为结婚就断绝跟所有异性的联系。心里有杆秤,就好了。”
“对对对。”
唐光稷的父母在一边看着,微微放了心。唐光稷好不容易结婚了,又娶了这么一个好心眼的姑娘,老人不希望他们闹来闹去,希望他们把日子过好。临走的时候拍拍周茉手背,塞给她一张卡:“你们俩不办婚礼,但钱我们出了。一起在这里面,出去玩吧!旅行结婚。”
“谢谢妈。”
周茉一口一个妈叫得亲,顺手把卡揣自己兜里,一直把老人送到门口。
关上门,唐光稷对她伸手:“给我。”
“给我的,我才不给你。”
“协议里没有。”
“对,没说怎么处理,那就是我的出场费吧!小气劲儿!”
“可以给你。但有条件。”唐光稷说。
“您说。”
“像昨天这样的吵架,我不希望再有,我希望你冷静点,吵架的时候不要牵连别人。”
周茉听到这句,把卡拿出来丢到沙发上:“给你!侮辱谁呢?花钱买别人闭嘴呢?”周茉说着说着被气笑了,拿出手机打车。
唐光稷拿走她手机揣进自己口袋。
周茉也不跟他急,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
“看什么?”
“我看你心虚吗?”
“我为什么要心虚?”
周茉坐到唐光稷腿上解他衬衫扣子,唐光稷身体靠在沙发上任她解,眼眸垂着,看着她。
周茉将他衬衫褪下去,检查他的身体。
“看什么?”
“我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炫耀的痕迹。”
“你就这么想我?”
“你又不清白。”
周茉的声音很轻,说了一句伤人话。看到唐光稷胸口起伏了一下,知道他生气了。就低下头去在他胸上狠狠咬上去,听到唐光稷哼了声,满意地松开。身体微微后仰,指尖抚上自己的牙印。
“你如果嫉妒…”
“我可真爱嫉妒。”周茉笑了,对唐光稷说:“我就是生气你给我加活,而且是难度高的活。加活你就要加价。”
“而且唐光稷,爱一个人才会嫉妒。咱俩协议婚姻,我嫉妒什么?”周茉又帮他系衣扣,唐光稷握住她的手:“别系了,反正待会儿也要脱。”
“嗯。”周茉的指尖在他胸膛上绕啊绕,微微向下,他吸了一口气,腹部紧绷塌陷,动手将周茉拉贴到身上。
周茉消气了。
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闹了一场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又清醒知道这是一场协议婚姻,所有的生气都是多余。她只要做好本职工作,拿到那套铺子,就算万事大吉。
这架吵过了,下次唐光稷再去见岑照,周茉就不再问了。她有自己关心的人和事,唐光稷不过是她生活的调剂品。
两个人吵吵闹闹,都不肯让。
周茉天天想回清衣巷,唐光稷也不大拦着她。有时会死皮赖脸跟她回去,去老书店坐一会儿。
店主张晨星不喜欢他,他当然知道。但他心态好,因为张晨星也不大喜欢别人。
唐光稷在老书店见到了另一个周茉。那个周茉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朋友,无比热情、掏心掏肺。只要张晨星不高兴,周茉就要想一切法子逗她开心。
“你谈恋爱的时候这样吗?”唐光稷问她。
“哪样?”
“这么真诚?”
“谁谈恋爱不真诚?你谈恋爱跟闹着玩一样?”
周茉绝口不提自己最累人的那场恋爱。
那时年轻,她性格又凛冽,一场恋爱谈到两个人生不如死。想放手,舍不得;不放手,快要死了。又痛苦又甜蜜,周茉后来跟张晨星说:我这个变态有时还会怀念那种感觉。
虽然喜欢的男人没断过,她偶尔也会恋爱,但像当年那样生生死死的,没有了。
唐光稷不是周茉喜欢的类型。
周茉喜欢那种看起来很有生命力的男生,就是那种在运动过后大汗淋淋,吵架时候歇斯底里,爱一个人敢赌命的那种。
张晨星觉得周茉的想法不够成熟。运动后大汗淋漓不及时冲洗就会臭、吵架时歇斯底里不懂控制情绪就会动手、爱一个人敢赌命那不爱的时候大概就要索命。周茉听张晨星分析完,笑到停不下来。
张晨星在见过唐光稷几次后,问过周茉一次:“我看你们俩打打闹闹,也有一点过日子的样子。你们会不会…”
“不会!”周茉举起手:“我可清醒了!咱们可不能在这种事上犯糊涂,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光稷是贵公子一样的人。
这是周茉在婚后不久就发现了的。他对自己吃的、用的、爱好、朋友,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换句话说:都经过挑选。未必挑贵的、富的,但挑综合水平最高的。他也有自己的追求,当下对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能富不过三代。
到他这里,他们家第三代。
“可我看他就是个败家子。”周茉对张晨星说。
“喜欢这个败家子的人应该不少。”
“从书店排到邮局吧。”
唐光稷手机里的女人没断过。
他有很多大储户是女性,他心里清清白白,偶尔请人吃饭喝茶,顺道把业务谈好。行里业绩压力大,他不亲自出马不行。他没因为跟周茉结婚,就停止这些业务往来。
夏末的时候,唐光稷奶奶病情突然恶化,所有人都知道,老人挺不过这次了。唐光稷带着周茉去医院看了一次,出来的时候无比难过。
医院门口的老树已经开始落叶。
“要不送到上海去?”唐光稷问父母,他还想再试试。
“别了,太痛苦了。”唐光稷爸爸摇摇头:“好在,你们结婚了,奶奶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周茉跟唐光稷对视一眼,她知道这个时候和盘托出不太好,就默不作声。
她有一点动摇。
协议结婚的时候只想着商铺,但离婚的时候却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了。首先面前的两位老人,他们本身没做错任何事。
回到家后周茉给唐光稷父母做了顿饭。都是跟她母亲学的,有鸡有鱼,哄老人开心。唐光稷在一边帮她,看她将衣袖挽到手腕,露出细细的胳膊。做饭的时候不用说话,没有往日的伶牙俐齿。炖锅里冒着热气,满口鼻的饭菜香。
这画面很温馨,唐光稷好像被治愈了,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颈窝。
周茉没有推开他,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唐光稷快要失去亲人,肩膀借他靠一靠,不枉相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