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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经历了那一次惨烈的冲杀之后,也并非是毫无所获,至少此刻在他的脚底下,正踩着一只被紧缚了四肢、犹在剧烈挣扎的猛虎幼崽。
周誉眺望着洞口外不住扬起的泥土,过了一会儿,才看向左手旁一人,说道:“钱师兄,陷阱已布置的差不多了,有劳你将这只小孽畜钉在洞外的那棵柏树上,暂时先堵住它的嘴。”
“是,少门主。”
‘钱师兄’恭谨地应了一声,走上前,一把提起幼虎,径直走向山洞口正在布置的陷阱处,看着手里这只刚刚出生、连绒毛都没长开的幼虎,他心中微有些不忍,但只要一想到周誉那冷漠寡情的性格,暗暗一摇头,只好硬起心肠来,按照计划,将这只被塞住嘴巴的幼虎用钢钉凿穿了四肢,牢牢地钉在了树上。
小虎崽四肢受创,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可它越是挣扎,创口就会越大,一时间殷红滚热的虎血不断涌出,混合着融化的雪水,渐渐染红了整株柏树,而这血腥与刺眼的一幕,恰好就正对着虎穴的洞口。
过不多时,陷阱已布置妥当,而这只可怜的小虎崽因为失血过多,也已经奄奄一息。
周誉面色一喜,打了个分散隐藏的手势,三两步走上前来,拔出宝剑,又随手扯下幼虎嘴里的布团,闪了闪身,藏于树后。
待众人隐匿之后,大雪覆盖下的山峦瞬间变得静悄悄的,只有那只饱受摧残的幼虎因为疼痛,发出了一阵阵凄凉的呜咽声……
“吼——!”
俄顷,一声响雷似的吼啸自那虎穴之中传出,其音之雄亢,几可谓穿云裂石,震天动地。
紧跟着又见一股狂风,带着浓浓的腥气,自虎穴内滚卷而出,猛地吹起了洞口外的大蓬积雪,就连山林斜坡处的树木枝梢,亦随之抖擞与震颤,砸落下无数硕大的雪团。
好一头百兽之王!雷彰其啸,风从其行,尚未窥见一毛半爪,仅仅只是行动之间,便挟有如斯威势。
而此刻,已然挨近此地的韩仞也被这声吼啸震得神情一凛,心中起疑,旋即运起轻功,朝着源头飞奔而来。
周誉等人隐身在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目光,只见那头体型巨大,威风凛凛的吊睛猛虎已踏出了洞口,昂着脑袋,先往周围环视一圈,才终于盯住了不远处被钉在树干上的幼虎。
又是一阵无比愤怒的狂吼,浑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幼虎的惨状已令它彻底发了狂,眼中再无旁物,只见几个跳跃飞扑,已来到了那株染血柏树的十余步外。
周誉探出小半张脸,眼中寒光连闪,默默的在心中计算着步数与距离,待那猛虎来到柏树三步之内时,就在下一刻,地面猛然塌陷,只有一声声愤怒且惊惶的吼声不时传出。
“哈哈哈……畜生终究是畜生!任你凶焰滔天,只要本公子略施小计,还不是乖乖的掉入彀中?”
周誉仰面大笑,现身出来,一脸快意地看向那身在彀中的巨虎,只见土坑之中满插着一根根削尖了脑袋的木桩,而那巨虎浑身受创十余处,腹下犹有两个前后透亮的血窟窿,往外汩汩地冒着黑血;受此重创,饶是它体魄惊人,此时也只能无力地呲牙低吼,又满是辛酸地望了望那仍被钉在树上的幼崽,呜呜地叫着……
“强存弱亡而已,少给我装可怜!你刚才的威风都到哪儿去啦?敢挡本公子的路,今日一窝大小都得死!”
周誉狠声一笑,朝着巨虎身上连挥几剑,看着那虎血在坑中四溅,这才算是顺了一口胸中恶气,随即面向众人道:“那洞中还有一只刚刚生育的母虎,已不成威胁,你们进去杀了它,跟着仔细地搜查洞内,整座山都找遍了,那风雷神兵定在此处!”
“……尔等江陵武人甚无恻隐,狩猎便是狩猎,寻宝便是寻宝,又不是非不得已,何故要行此残忍之事?!”
不待众人得令,陡然间,只听一句冷喝遥遥传来,其声音中气十足,铿锵有力,显非寻常之人。
周誉挑了挑眉,循声望去,只见西北一角的峭壁之上突然多出了一条铁塔似的雄伟身影。
来人黑发披散,面罩寒霜,可不正是韩仞?
身子一晃,跃下了峭壁,运起轻功来,下一刻已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先瞧了瞧那柏树之上钢钉穿身、犹在呜咽呻吟的幼虎,以及那遍染树身的大片殷红,再看向彀中奄奄一息的巨虎,摇了摇头,有一丝淡淡的煞气在眉宇间悄然凝聚。
钱师兄挨近两步,低声道:“此人十九也是冲着‘风雷’来的,但日前已死了那么多人,他还敢独行上山,想来必然有所倚仗……依我看,此人只宜智取,少门主须小心应付!”
“师兄说的是。”
周誉点了点头,他同样心有顾忌,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说道:“看来兄台是误会了,常言道‘河有两岸,事有两面。’兄台只见到我持剑屠宰,却未曾见到这恶虎袭人,这头畜生已害了我多名师弟的性命,难道它不该死么?”
韩仞目光游走,看了看四周,道:“既然如此,给它个痛快也就是了!如此对待一只无辜的幼崽,是否有些过于残酷?”
“兄台有所不知,这畜生凶猛得紧,要对付它,也只能是设计智取,若是强攻,难免会折损更多人手,再者说,向来计谋只分巧拙,哪里讲什么残忍不残忍……”
周誉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又微笑问道:“近日里大雪封山,难于道路,兄台却敢独行上山,可见胆色与艺业并存,即令是江陵郡内,也罕见兄台这等人中豪杰,小可亦有心交个朋友,敢问兄台师出何派,或方便赐告大名?”
“谢过抬举!某只是一介无名小卒,岂敢高攀。”
韩仞素来不喜恭维,也无意与人结交,抱起拳,只淡淡应付一句,便即迈开大步,走近了幼虎,手指微一用力,拔出钢钉,将其解救了下来,皱眉看了看伤口,又从怀里取出金疮药,撕下左臂衣袖,为其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抱在怀里。
他本打算就此离去,但忽然心中一动,似有感召一般,转头望向了虎穴的洞口……
周誉等人原本见他要走,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尚且还带着和和气气的笑容,但此刻见他旁若无人一般,竟然径直走向了虎穴,均沉下了脸,好家伙,这是要当面摘桃子?
钱师兄脚步一移,已拦在韩仞身前,“噌”的一声拔出半截剑刃,喝道:“此山洞乃我九宫剑派所有,阁下这是何意?!”
“兄台且住!”
周誉亦进前一步,说道:“此乃鄙派山门重地,兄台上山是客,但还请不要贸闯,以免恶了宾主之谊。另外……我听说这几日上山寻宝之人颇多,但能够平安下山的人却寥寥无几,兄台既然无心作客,还请趁早下山,山路本已崎岖,冰滑更添险恶,若再等到天黑,可就更难走啦。”
这几句话虽然说得温声软语,但却夹枪带棒,尤其说到寻宝客时,若有意若无意的加重了声音,其中威吓之意甚浓。
“原来那些所谓的‘失足落崖’都是你们干的好事?”
韩仞非癫非傻,怎会听不明白?环望一眼,只见众人隐然间已将他包围了起来,一个个手按剑铗,神情紧张,且不时偷偷望向虎穴,又想:“这些人如此紧张,难道这个山洞里面另有文章?莫不是说……”
所谓福至心灵,眼中登时一亮,知道了众人紧张的原因!
哈哈大笑一声,将幼虎塞进了衣襟,一扬手拔出大刀,朗笑道:“岂不闻:‘能怜钝拙诛豪俊,悯弱摧强真丈夫’?尔等也是习武之人,却干下这等‘挟弱坑亲’的龌龊之事,竟然不觉得羞臊,反而还洋洋得意…
…本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权且放过你们一次,好端端一个九宫剑派,虽不甚出名,但好歹也是山南正派,却怎敢占山称王?纵有宝物遗落此地,在确定归属以前,那也是群相竞逐,使有缘者得之。尔等蝇营狗苟,妄想着独占不说,还敢在暗中行此残害之事,此所谓取死之道,须怪不得我了!”
“好小子,我已好言相劝,你还想要行凶?你可知道……”
周誉听得脸色阴寒,杀心大起,但一时还未出手,仍想着搬出几座‘大山’先压他一压,使他知难而退,一切后账,只等自己踏踏实实取走‘风雷’之后再说也不迟。
却没料到韩仞此人心坚如铁,向来是杀伐果决,他既已决定出手,那么一切威胁与恫吓,或者求饶与利诱,都将毫无用处,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动摇其意志。
正当此刻,周誉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只见回应他的,只有那一线快如电闪的惨白刀芒!
周誉武功粗浅,平日里能够颐指气使,也是全靠着家中荫庇,又哪里见过如此快刀?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少门主,此人非比寻常,你快离开!”
钱师兄一咬牙,领着数人围聚而上,纷纷出剑招架,却被那股炸裂的刀芒震得虎口开裂,不出十招,只听‘乒里乓啷’,几柄长剑纷纷落地。剩下的人心胆俱丧,只晓得这次踢到了铁板,纷纷嚷叫着,往外跑开,再无一人胆敢直面韩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