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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姜走后,堂中一时又静了下来。
此时吴耎才稍稍有些尴尬,在这个环境中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还好怀里还有一个小宓儿陪着他,让他不至于寂寞,而且他此时退到角落里面不引起人的注意,经过了刚才的事情也没谁好好地想去招惹他,倒也清净。
其实这时候大家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刚刚甄姜的表现再一次佐证了糜竺对她的信任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此英气而霸气,便是男子中都少有人能及。
不管算不算是偏见,想到吴耎的那一句“不如甄姑娘一介女流”,他们老脸就是一红。
当然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比不过甄姜并不丢人。
而此时糜竺却准备将吴耎叫到身边来,好好说说话儿,却没想到被老爷子三老抢先了。
那三老姓郭,不只是糜竺,在座的族长基本都得尊称他一声“郭先生”,这是实实在在的尊重,而他对于吴耎感兴趣也不算出乎意料。
不过吴耎还是觉得有些诧异,在老爷子叫自己的时候还没听到,等到糜竺也跟着来叫他示意才反应过来,却有些不敢相信。
他指着自己一脸诧异的样子将郭老先生逗笑了,呵呵道:“你叫吴子柔,不过方才那一番话说得可是掷地有声,硬邦邦的啊。”
吴耎走到他身边来,讪讪而笑,更让他心中微惊的是,怀中向来安分乖巧的小宓儿这时候却突然探过身子去,小手竟然摸上了郭老先生那一大把老长、直接垂到胸前的白胡子。
虽然这胡子的确够白够长吴耎看着也挺想上去摸一下,但这动作可实在有些大不敬。
以这个时代人的观点,胡子可是男人的第二张脸面,关二爷的一部美髯就直接是他身上最鲜明的特征了,很多人对于胡子的精心打理甚至在头发之上。
这郭老的胡子这么漂亮,肯定也没少好打理,重视程度也可想而知。
对面的糜竺也看得眼皮一跳,正准备出来打圆场,却见郭老先生只是呵呵笑着摆摆手,然后问道:“这位便是那位甄姑娘的亲妹吧?”
在吴耎他们来之前,糜竺就稍微介绍过甄姜的情况了,何况甄宓和甄姜面相上确实有几分相似,他会猜到这个也不奇怪。
老先生看上去并不在意,甚至还主动将胡子用双手捧起来要让小女孩把玩。
这份心胸让人敬佩,但吴耎却没有理所当然的感觉,还是将小宓儿手拉回来,歉然道:“老大人不要见怪,小孩子不懂事……嗯,她叫甄宓。”
被吴耎拉住之后小宓儿便趴在了他的怀里,刚刚或许只是单纯好奇,没有其他的想法,现在看吴耎的举动却知道自己似乎错了。
郭老先生便也收回胡子,笑着看着小女孩,问道:“可是出自,《淮南子》中的宓穆休于太祖之下?”
吴耎心想跟这种老辈文化人聊天好头疼啊,一不小心就蹦出自己没听说过的句子,甚至具体是哪几个字他一时都听不出来。
要是直接说不知道的话,尽管自己不在意因为这个被人看轻,但总觉得对这位掌管教化的老先生显得不尊重。
还好还有糜竺来帮忙打圆场,笑道:“许慎《说文》有言,宓,安也,想必其父也是期望她能一生安宁。”
郭老点点头,不置可否,注意力又转移到吴耎身上来了,依旧是笑呵呵问道:“还不知道子柔,是哪里人士?”
这下糜竺却不能接着帮他说话了,只能吴耎自己来回答。
吴耎却是心道侥幸,他昨天睡觉前在榻上并不是立刻就睡着的,毕竟与自己习惯的生物钟差的太多,中午还已经睡过一次了,根本没什么困意。
如果不是实在是没什么能够打发时间地,他也不会躺到床上。
然后脑中先是回放自己穿越过来后短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些事情,接着又想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将来。
这点不得不考虑,因为黄巾乱起意味着汉末乱世来临,三国这段历史在后人来看只是荡气回肠的史诗,群英璀璨、英雄人物,天下风流。
可真正身处其间,才知道那些当然也有,可对于当下的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却还是自保,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将来更乱的时候。
也是先前在山上碰到那黑风寨劫掠,直接给吴耎上了一课,让他一来就感受到了这乱世中,人命如草芥,生存、活着,远比什么参与见证历史更首要。
要知道若非是甄姜,他或许那时候就已经没了性命。
不过最后确定的想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毕竟他首先得对这个世界有着足够的了解,之后才能因时制宜。
而在这之外,吴耎也有好好考虑过,关于自己由来的问题,不可能每次都以“说来话长”、“不便回答”一带而过,不是别人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他必须要取信于人,那就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合理的缘由。
最起码,这一头短发就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胸中有腹稿,此时他也没什么迟疑便道:“耎乃江东人士,因家中遭遇水贼劫掠,故而北上寻亲,却没想到刚巧碰上了黄巾乱起。我被一伙黄巾贼抓住以后,他们以欺辱我为乐,捆缚手脚、剪断我发……
“后来得甄姑娘出手相助,我才侥幸逃了出来。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因为在那之前,我必须要亲眼看着这些黄巾贼覆灭!”
如果甄姜听到这话,自然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他说的是假的。
不过吴耎此时也有自信甄姜绝对不会揭穿自己,那么编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这样也就够了。
而在座众人听着吴耎饱含感情的一番话,一时竟然没有质疑,反倒觉得刚刚吴耎站出来说那番话更说得过去了。
老实人糜竺更是连连长叹,说道:“吾妹亦是甄姑娘所救,甄姑娘真乃巾帼英雄。”
巾帼乃是妇人的配饰,此时当然也代指女性,甄姜有时就算和堂堂男儿比气概也不输,称一声英雄不为过。
正这时,外面突然走进来一道身影,突如其来,都没有经过通报,令在座再次愕然。
而等到看过去看清楚来人身份,更成为惊愕。
那进来的身影,不是甄姜又是何人?
从刚才出去到现在回来,才过去多久,难道说就已经退敌了?
众人脑中纷纷冒出这样的疑惑来,也纷纷感到不敢相信。
尤其这甄姜看上去仿佛就只是出去外面逛了一圈,没有气喘、也没有流汗,甚至连盔甲的样子都没有改变一下。
就连吴耎看到这都有些怀疑她刚刚到底有没有跑出去,但有先前黑风寨的经历,又觉得见惯不怪了。
而在座众族长反应过来后,俱皆望过去,坐着的也都站起身来。
糜竺倒是没有站起来,却也盯着甄姜问道:“甄姑娘,你这……”
甄姜淡然一笑,说道:“幸不辱命,城外那些黄巾贼,已经溃退了。剩下的事情,我都交给了方都尉。”
方都尉便是朐县如今的最高武官,还是被糜竺他们推举上来,本来只是县衙中一个贼曹掾史,因为县尉逃逸,兵曹无人而被顶上来地。
对她来说,砍再多人头得再多军功也没什么意义,还是留给那些需要以此为进身之阶的普通将士们吧。
这回就连糜竺也十分惊讶,他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那些黄巾贼,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吗?”
这话有轻视甄姜之嫌,不过甄姜也知道他是真的惊讶,不以为然地笑着摇头道:“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要说不堪一击却也不是,其中不少悍勇之辈,血气方刚。
“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前段日子的积累,那些黄巾贼本就不是什么有耐性地,加上他们的统帅也不过是个庸碌之辈,他们早就有撤离的打算。姜今日的冲阵,不过是背后推了他们一把而已。”
她说得轻巧,但过去那些日子与黄巾贼的对峙,朐县可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之所以开始不同意主动出击,也是因为过往损失不小,让他们不得不考虑止损。
所以哪怕真地黄巾贼自己心生退意,她今日的冲阵成功也起码要占到很大一部分作用。
这时糜竺下意识端起面前的酒杯就喝,等到酒进喉咙里才意识到,这酒居然还是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