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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汐已经一整天没睡了，正趴在窗边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道雷声将她猛然惊醒。
她抬头看向窗外，暮光过早的暗淡下去，空中已是乌云一片，外面雷电交加，雨水也倾泻而下，行人纷纷散开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雨势这么大，今天曦楼没办法营业了吧。
奕潇墨从霖汐身后靠近，将毯子搭在了她的背上。
“你没睡好，今晚我来看管曦楼吧。”
……是谁害得我没睡好。
霖汐倒是知道他其实也一直没睡，不过想折腾自己罢了，所以这时候莫名来的温柔只让人觉得想翻白眼。
“不用，曦楼今晚也不能营业了，一会我让小黎把后门打开接待特殊客人就好。”
这特殊客人指的就是想来委托曦暯二楼，帮他们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平时只要在大堂中给姑娘们递个暗号就行，但是曦楼不营业的夜里就会把后门打开，仅用于接待这类人。
只要不是什么宗门高手，曦楼的姑娘们都能应付得过来，再加上有暯楼的人在就算万无一失了。
今晚应该能回凌煙门睡个好觉，想到这，霖汐感觉今天的疲惫都消下去了不少。
她刚抬手准备伸个懒腰，却察觉到身后的人一动未动，往后一看，奕潇墨还站在刚刚的位置，满脸乖巧的看着她，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潇墨公子，你不会还要在我这睡吧？”
“漂泊大雨，月小姐不会想赶我走吧？”
“……有人说过你很不要脸吗？”
霖汐叹了口气，这还只是隐瞒了自己有三个“护卫”，要是让奕潇墨发现自己的身份也是伪装的，后果可能更不堪设想吧。
“月小姐，今天雨势这么大，还要营业吗？”
说话声是小黎，她在屋外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霖汐头一次感觉那么喜欢小黎，可真是懂事，白天救了她，晚上知道来救自己了。
“不了，”霖汐上前打开房门，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和你一起去把后门打开吧。”
她们一前一后的往楼下走去，直到大门时霖汐停顿了一会，想看奕潇墨会不会出去，但他还是紧随其后跟着自己的脚步，也就懒得再管他了。
到达后院，小黎一个人打着油纸伞跑去开门。
屋檐下霖汐和奕潇墨并排站着，双方都没有说话，只有雨和风将树木拍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啊！！”
倾盆的雨声中忽然夹杂了一声模糊的尖叫，后门方向刚刚小黎撑过的油纸伞掉落在地上滚动着，而小黎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
刚刚的尖叫声应该就是她摔倒时发出来的。
奕潇墨的手下先一步来到了小黎身边，将压在她身上的东西拽了起来。
回到楼里，小黎被这场雨淋得狼狈不堪，背后还有摔倒时粘的一大片泥垢，姑娘们只能把她带去换衣服，客房内只剩下了三人。
刚刚压倒小黎的是个瘦弱清秀的男子，他虽满身污垢，眼神却很灵动，一边机警的观察四周，一边喝着刚刚为他倒的热茶。
“客人，来曦楼有什么事吗？”
霖汐拿出营业的亲切笑容，坐在她身边的奕潇墨却恶狠狠的盯着人看，眼神处处透着嫌弃。
“我……只是听说你们这里……什么委托都接。”
这人被奕潇墨盯得害怕，边往后缩边往他那瞟，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霖汐发现两人的异状，把搭在自己身上的毯子丢在了奕潇墨头上遮住他的眼睛，走上去挡在他们面前将两人隔开。
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的污垢都是血和泥还有雨水混合而成的，露出的手腕上隐约透着一圈淡红色的纹路。
“我这里确实接委托，客人您尽管说。”
“我想请你们去坤轩门……帮我拿个丹药。”
“丹药？”
没等霖汐继续问下去，奕潇墨弯下腰湊了过去，但是却没有摘下毯子，显得有些滑稽。
“你有东西付报酬吗？”
虽然已经看着这么滑稽了，还是把这人吓了一跳。
“有……有！只要把这丹药给我，我肯定有报酬！！”
“月小姐，接了吧，应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奕潇墨说完之后才终于摘下了毯子，转头背对着他们，仿佛是在“照顾”这位客人一样。
霖汐又仔细看了一眼客人手碗上的红纹，心里确定了下来。
“嗯好，我们就接下这个委托了，你先在这住下吧。”
“那丹药是……”
“不用了，我知道该找什么。”
他们刚走出房门，换好衣服的小黎这才回来，作势就要进去跟那人打一架，被霖汐拦腰抱住阻止了下来。
这让小黎也只能愤愤的憋住这口气。
回房的路上，霖汐有些感慨。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见肖秦峰一面了。”
她知道肖秦峰是芦柑的父亲，但是坤轩门也是他们的敌人，只是不知道芦柑是怎么想的，没能回去凌煙门也不知道她的情况。
想到父亲，她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肖秦峰。
奕潇墨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以为霖汐是不想和宗主这类人打交道。
“那就换我去见他，再派暯楼的人去找丹药就好。”
“不劳烦潇墨公子了，正好我也是时候给他汇报一下鹤阕门的情况，上次是叫我查的，再叫你去不太合适。”
霖汐冲他温柔一笑，但奕潇墨像是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像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神游的状态。
不过还是不愿意把霖汐丢在他头上的毯子还给她。
“紫蜻，去给刚刚那客人的屋子里打点热水。”
回到屋前，霖汐简单的吩咐了身边的姑娘就自己回屋了，而奕潇墨也终于是去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客房。
今夜的雨一直没停过，因为过于疲惫，霖汐浅眠了一会。
深夜时分，隔壁奕潇墨的客房会时不时传来一些响动，听声音应该是他的手下在禀报新来的委托。
这平时都是霖汐的工作，倒是真的在帮她了。
“月小姐，晌饭已经做好了。”
后半夜霖汐彻底睡沉了，没想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时，听到有人叫自己，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叫她醒来的不是曦楼里的姑娘，而是一个身着玄衣的陌生脸庞，表情冰冷的候在一旁。
“昨夜只有一两个暗杀的委托，奕楼主已经自己接下了。”
“嗯好，你先出去吧。”
看这个样子，大概就是奕潇墨给自己安排的护卫了吧。
见霖汐起身，这姑娘刚走到门口好像又想到什么，原地停了下来，转头朝她欠了欠身。
“月小姐，奕楼主在等您一起用膳。”
“……知道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霖汐走出房门，刚刚的姑娘在门口候着，还有另一个人也站在她身旁。
霖汐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往楼下走去，两个人很自然的跟在她身后。
“说一下你们的名字吧。”
“诗棱。”
“诗皖婷。”
“嗯？是兄妹吗？”
诗这个姓算是少见，两人还都出自暯楼，另一个看着还好，刚刚的姑娘却一直不苟言笑。
“回月小姐，这个姓氏是奕楼主亲自培养的第一批手下，我们一定会做好护卫这个工作。”
诗棱说话给人感觉带着些活泼的笑意，听着倒很是舒服，还继续和霖汐交谈了一会，诗皖婷则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再无话。
两人的对比倒是很强烈。
饭桌上，奕潇墨看着霖汐身后的两个护卫，眼里都写满了满意。
见奕潇墨已不像夜里那般心事重重，而且看着心情也还不错，霖汐朝身后挥了下手。
“你们先出去外面吧，我有话和奕楼主说。”
诗皖婷和诗棱有些为难的看着奕潇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月小姐以后就是你们的主人了，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
“是。”
得到了奕潇墨的指令，二人这才离开房门，霖汐也只是低头自己吃着饭菜，毫不在意这种情况。
却是还没等霖汐说话，奕潇墨先自己开了口。
“昨夜见月小姐对那客人的反应，看来月小姐是知道些什么？”
“看潇墨公子的反应，应该也知道些什么？”
不答反问，奕潇墨盯着霖汐那双媚眼看，还想像昨天那样从她眼神中看出些答案，但如今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是啊，我不过想提醒月小姐，昨天那人是个狐妖。”
“嗯，我知道。”
回答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奕潇墨不明白，霖汐是如何看出来那人是狐妖的，同样，霖汐也不明白奕潇墨为何也看得出来。
霖汐是通过气息，还有那人手腕上的红纹。
妖虽然可以幻化成人型隐藏在人世间，但是霖汐天生对气息的敏感度可以让她轻易察觉出来人和妖的区别。
红纹是妖结合时订下契约的一种标志象征，可以通过它传达感知伴侣的情况。
在曦楼住下的那只狐妖，他手腕上的红纹颜色那么淡，这代表其伴侣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而且很大概率就是被坤轩门抓去炼了丹。
这种情况下，他想委托的内容，霖汐也就明了了。
“月小姐倒是不在意他妖的身份？”
“这世间所有有生命的物体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是妖如何，是人又如何呢。”
“我倒是低估月小姐了。”
奕潇墨脸上难得露出了真正称得上温柔，没有一点戏谑意味的笑容。
不久之后霖汐才明白，这时候的她误将这个笑容理解成了奕潇墨和她一样，觉得生命都是有存在意义的。
屋外，诗皖婷和诗棱默默站在门口守着。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水盆打落的声音，一个看着柔弱俏丽的小姑娘摔倒在地，水盆里的水溅在她了身上。
见小姑娘一动不动，诗皖婷连忙过去想将她扶起来，手还没碰着她，小姑娘腾的一下自己站起了身，口中还抱怨着。
“我跟水是犯冲了吗！昨天淋我一身不够！今天还溅我一身！”
“噗呲。”
听得这抱怨的内容，一直给人一种冰冷气质的诗皖婷竟没忍住笑了出来。
诗棱反应虽慢了半拍，但看到两个姑娘都干站着，也走过来帮忙，就在他刚拿起翻倒的水盆时，没想到小黎突然叫起来。
“诶诶诶！臭男人别碰我水盆！！”
这一叫吓得诗棱拿在手上的水盆又掉了下去，精准的砸在刚才的水渍上再次溅小黎一脚。
“……”
小黎从昨天开始就憋着一团火气，正没地方发作，今天算是人送上门来了，她手舞足蹈的叫骂着躲在诗皖婷身后吓得不敢露头的诗棱。
诗棱头一次见到一个姑娘能大发雷霆成这样，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诗皖婷她却感觉，眼前这个过份活波的小姑娘在自己眼里非常可爱，一时起了兴趣。
“不如，我买一件衣服赔给你吧？”
小黎闻言立马变了脸，打诗棱的手也僵在半空，有些没想到诗皖婷会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见这状况，诗棱逃也似的跑去禀报霖汐。
听到是去给小黎买衣服，霖汐当然是欣然同意，还给了诗棱一些银两，让他们带小黎去吃她想吃的。
奕潇墨并不反对这种事，相反，他更愿意看到这两个手下能和霖汐打好关系。
“月小姐还真宠她。”
霖汐望着诗棱去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对小黎的宠溺。
“如今我也不指望小黎能为我做什么，只希望她活得幸福些。”
“嗯……这股柔情能分我一点就好了。”
“……嘴贫。”
小黎已经许久没能上得街上了，兴奋劲一上来早就忘记了这两天的憋屈，蹦蹦跳跳的闲逛起来。
“诶，不对啊，诗皖婷，我们俩不是监视月小姐吗，这时候怎么跑来跟着这小姑娘了。”
跟在身后的诗棱好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脸不解的分析现在的情况，身旁的诗皖婷的眼神一直没离过小黎，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诗皖婷？你魔怔了？”
被诗棱推了一下，诗皖婷才回过神来。
“正好能和小黎打好关系，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啊！我可不想跟着泼辣的小姑娘打好关系！”
“诗棱，你没发现月小姐很宠她？”
诗棱突然恍然大悟，右手握拳敲击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掌心。
诗皖婷摇摇头，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
小黎兴奋的在各式各样的摊位前挑着小物件，想买的东西自然也少不了桂花糕。
到了成衣铺，小黎看中一件淡粉色略显俏皮的衣服，换上后瞬间感觉自己满血复活，肚子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逛了那么久也到点该用晚膳了。
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诗皖婷这时主动上前，带小黎去了一家自己觉得不错的客栈。
饭菜上齐后小黎立马开吃，脸上透着极具感染力的幸福模样，特别是在吃那道四喜丸子时候眼睛都放了光，看来是非常喜欢了。
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的小姑娘竟然是从乱葬岗里捞出来的。
这四喜丸子份量很足，他们一人吃了一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小黎下筷子的手愣了愣。
虽然平时她肆意任性，但是也会懂得克制，桌上大半的菜几乎都被她吃了，再这么吃下去实在是不讲理了。
诗皖婷见她动筷子的手停了下来，干脆自己动手把最后一个四喜丸子夹到她碗里。
小黎虽看着碗里的四喜丸子流口水，不过还是将丸子分成了两半，另一半夹到了诗皖婷的碗里，笑容更加灿烂无比。
被这样的阳光的笑容照射，诗皖婷心脏都慢了一拍，连心里的冰霜也消融了一些。
看着陷入粉色泡泡的两人，诗棱总觉得自己好像显得很多余。
嗯？他面前不是两个姑娘吗？为什么自己反而像是多出来的人？
夜幕重新笼罩了下来，今夜看来不会再下雨了，曦楼恢复了营业。
曦暯二楼也得以在黑夜的掩护下行动起来。
暯楼的人被安排去探查坤轩门的情况，曦楼的人则负责打探狐妖的消息，以免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找上门来。
坤轩门如今还没有向外正式宣告复出，消息也都是封锁的，对暯楼来说难度也比较大。
霖汐去查看了一下狐妖的情况，他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依旧面容憔悴。
爱人被炼丹，应该受了不少苦吧。
也难怪坤轩门会找上他们，狐狸修炼成人要花上五百年，更别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白狐，若是将这对白狐都炼成丹一起服下，效用会事半功倍。
坤轩门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奕潇墨让她接下这份委托的理由，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个？
但那时候露出来的笑容……
霖汐摇摇头，不愿多想，她也不是对这只白狐产生了同情，只是不想让坤轩门得到他们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