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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松开,老母坠井,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再也没有其他声息。
苏举人晃过神来,一下子就慌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方才他一念之差,竟铸成如此大祸,自家老娘,未曾享受到一分福分,却身坠枯井之中,连死,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苏举人悲痛欲绝,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却是第二日。
苏举人抹了抹眼泪,独自一人前往江都府。
如今老母身丧,苏举人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做官!
这是他们两代人的诉求,饱含着血与泪,痛苦与挣扎。
然而,幸运并没有降临到苏举人头上。
老天爷似乎对这个一生坎坷的中年男人,投注了更多的恶意。
先是自己好不容易凑足的银钱,因为一个中年农民,而被偷走。
再是前往吏部进官之时,因主审官心情不好,被轰了出来。
后面又是一人,走到他面前,直接倒地身亡,害他吃了顿人命官司。
虽说最后真相大白,可毕竟是进了刑狱,苏举人这文弱身子,哪里受得了这般苦头。
一路不顺,处处针对,苏举人痴痴傻傻,回到了佛寺。
佛寺中,残缺的佛像,似乎也在嘲讽他的一生。
他疯了!
往日种种一一涌上心头,苏举人终于是承受不住,精神错乱,疯癫而亡。
死时,正投进了那口枯井之中。
人死灯灭,枯井成了他母子二人,最后的归宿。
“唉!”
方寒叹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苏举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非善恶,哪有这么容易评说。
眼前出现一杆笔,画卷下面,留白露出。
这杆笔,名为判官笔,典狱司除典狱之主外,还有两大得力干将。
正是门前那两位。
文武判官,缉阴察私。
文判官手持判官笔,负责判词。
武判官手持砍头刀,负责缉拿。
二者各司其职,为典狱之主下,两位干将。
再往下,则是典狱卒。
只是方寒如今实力低微,尚且还动用不了典狱卒。
至少得第三境,才能够动用。
而且,文武判官的人选,可还没着落。
因此,方寒这个光杆司令,也只能肩负起多项责任。
判词是他,缉拿也是他。
既是掌柜的,又是跑腿的。
简单思考了一下,方寒提笔,在画卷下写上了一句话。
【一念之差成大祸,半生辛劳竟无功!】
既不合辙,也不押韵。
方寒没那本事,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儒门典籍是读了不少,但想要灵活的运用,那还早着呢。
画卷缓缓消失,卷首语上,方寒的判词显露出来。
这是等着典狱之主承认呢!
方寒怎么会不点头,这东西都是他自己写的。
在下面盖了章,判词成立。
迷雾散去,典狱录消失,而画卷,则出现在方寒手中。
摩挲着手里的画卷,恰逢苏举人双眼也看了过来。
一双带着痛苦,迷茫,悔恨的眼。
“苏公子,请品鉴!”
方寒直接将画卷扔了过去,苏举人此刻展现出了灵活的伸手,手一伸,画卷便到了手中。
他沉默着,翻开了画卷。
看完之后,良久无言。
再看卷首判词。
【一念之差成大祸,半生辛劳竟无功】
两行血泪流了下来,苏举人仰天恸哭,声音凄凉。
嘴里喃喃念着两句判词,有如魔怔。
“苏公子,你于人世不存,既然已经身死,就不必在留念凡尘!”
方寒劝导道,这人死之后,如果魂魄长时间驻留世间,受尘世红尘气侵袭,纵使是神仙,也会沦陷。
更何况苏举人身前,不过是一凡人。
“方公子所言我知晓,只是可怜我母,因我一念之错,身坠枯井,未曾享受半分福气。”
“此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方寒沉吟片刻,迎着苏举人期盼的眼神,继续道:“这画卷世界之中,一切或可重来,你若愿意,便进入吧!”
“方公子所言当真?”
“当真!”
“如此,便多谢方公子了!”
苏举人起身一拜,方寒受之。
而后,方寒伸手一挥,画卷展开,上面的景象迅速地消失,时间定格在苏举人出生那一刻。
“其中究竟如何,全看你自己把握!”
方寒说了一句,食指勾动,画卷中探出两条线来,一根牵引住苏举人,另一根,则牵引住安睡的老妇人。
“多谢方公子!”
苏举人面露感激之色,随着牵引,融入画卷之中。
光华闪过,画卷重又回到方寒手中。
而苏举人与老妇人,已经消失不见。
画卷之中的世界,为虚幻世界,但对于一个只存在有命魂的人来说,那里才是真正的世界。
或许,苏举人能够在其中,弥补自己一生的遗憾。
而劳苦一生的老妇人,也能够得到些许慰藉。
……
经过一夜的休息,余幼薇气色好了很多,只是眼底常有焦虑。
今日里天气好了些,方寒先是带着余幼薇来到枯井旁,将故事讲了。
余幼薇听完,唏嘘不已。
使了些手段,方寒将枯井移平。
这里面葬着一对母子的尸身,虽说只是一口枯井,但好歹也算是有了栖身之地,不至于曝尸荒野。
以井为坟,方寒也不是没见过,如今倒是自己来了一手。
至于投入画卷中的苏举人与老妇人,自有他们的故事,方寒不会干涉,也不会观瞧。
某一天,那判词自动改了,那便是苏举人成功之时。
这个时间,并不短!
“你说苏举人在松手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迎着清晨的凉风,余幼薇目光中露出些许茫然。
这不是故事,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而像这样的事情,天下又会有多少?
“不知道!”
方寒摇了摇头,画卷不过是看到了苏举人的过往,哪里能够洞悉他人的心思。
“或许,他在很这个世界吧!”
半晌,余幼薇叹了一口气:“正如我一样,也憎恨着这个世界!”
“为什么?”
“因为它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样子!”
余幼薇的目光重新坚定下来,似乎是有了新的觉悟。
摇了摇头,方寒自是不清楚余幼薇有何心思,与余幼薇相比,方寒更像是一个洒脱的过客。
虽然,这个过客,很多时候都会,为人世所扰。
“走吧,继续往里走,应该会有更多的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