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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多情总被无情恼 今夜还如昨夜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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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榴元宫中。

    从皇后处请安回来的贾元春面色难看,尽管皇后从中调解,可贾元春很清楚自己已经开始陷入后宫的争斗当中,今日那嘉贵妃所言,纯属是挑拨离间,言语中颇有对自己的嘲讽之意。

    自从这月月初圣上多留在自己宫中数次,便是使得那些人急红了眼,可她们哪里知道圣上并未临幸自己,只是过来聊了一些琐碎之事,甚至圣上安寝之际,都是自己小心伺候着的。

    自己年近四十,早已不是当初刚入宫那会儿如同娇花一般,可圣上龙体才是要紧,若是使了手段,惹得圣上龙颜大怒,到时候不仅仅是自己倒霉,更会连累家族。

    想到这,贾元春也是郁闷不已,毕竟在男人眼中,女人最大的资本便是容貌,可这资本却早已经被自己浪费在了这深宫之中。而眼下,自己更是卷入看似毫无硝烟,实际上充斥着明争暗斗的漩涡之中。

    “娘娘,天气热,先喝口茶吧!”抱琴端上一杯茶水,进给元妃。

    “嗯。”元春看向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抱琴,穿着和当初自己在皇后宫中差不多的女官服饰,不免也是同病相怜起来,倘若当初祖母不把自己送入这见不得人的地方,想来自己和抱琴必定会活得更好吧。

    “抱琴!”

    “在!娘娘有何吩咐?”抱琴恭谨的说道,她也和自己一样,都被这宫中的生活给逼的,原来的抱琴温婉可爱,活泼好动,可现如今就算面对自己,都是小心谨慎,生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贾元春眼神微动,目光看向墙外的天空,充满了渴望,可最后却尽数化成无奈。

    “娘娘?”抱琴见贾元春出了神,赶忙轻声的在元春身侧唤道。

    “啊?!”贾元春缓过神来,之后笑道:“没事!”

    “娘娘可是想家了?”抱琴询问道,“娘娘的心思我明白,可现如今您贵为娘娘,更应该为自己和以后做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贾元春凝神的说道。

    “娘娘,自五月份以来,圣上就来了娘娘这榴元宫三次,甚至每每都安寝此处,难道您不想......”抱琴意有所指的说道。

    贾元春眉头紧皱,她刚才回来的时候不也是考虑此事吗,可那事又不是她一个人愿意就行的。

    “娘娘,这宫里谁不知道您是皇后的人,可皇后那边现如今还会将您当成自己人吗?并非奴婢挑拨离间,此一时彼一时,娘娘家中并无兄弟在朝中做事,唯一搭得上关系的还是娘娘那位姓王的舅舅,可是人家毕竟姓王啊,而不是姓贾。”

    “抱琴,你越来越放肆了!今天这话是谁让你说的!真是好大的胆子!”贾元春直接将手中的杯子一摔,厉声训斥道。

    抱琴当即就跪在了地上,回道:“这是奴婢个人的小看法,并无人教我。娘娘,我伺候娘娘二十多年,难道我的心思您还不明白吗?我这可是为您考虑啊!”

    贾元春看着求饶哭泣的抱琴,心中也是不忍惩罚于她,于是命道:“这话今日我就当没听过,以后不要再说了,知道没?”

    “是!娘娘。”抱琴应声称是,赶忙低头不言语。

    在宫中这样的环境下,一颗带有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想要消除反而并非那般容易。

    “抱琴,你拿些银子交给夏公公,让他去宫门前帮我瞧瞧太太今日怎么还未前来?以往这个时辰,太太早就过来了。”

    “是!”抱琴领命退了下去。

    却说荣国府内,园子中的笛声和琴音停了后,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可总有人喜欢打探消息和说闲话。

    “今儿弹琴之人想必是林姑娘,可那吹笛之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我知道,其实这也不用猜,很显然的事,你们觉得值得林姑娘和曲弹琴的还有谁?那必定是攸大爷!”

    “不错!他的笛声去年我听过!”一个小丫鬟肯定的说道。

    “翠儿姐姐,你听过?怎么可能?我整日跟着你一道伺候主子,何时见你去了苍泱筑,莫不是你这丫头做了梦不成?”另一个丫鬟推搡道。

    “哈哈,你们都是今年省亲后才分配来的,我说听过那便是真话,去年也是这个月,薛家太太她们一家还住在梨香院的时候,好像那日是薛家大爷的生辰,对,就是那日,我远远的听到从那园子中吹出来的笛声,和这笛声一模一样。”翠儿笑着解释道。

    “你们这帮死蹄子,不好好干活,整日在这胡说八道的!”一嬷嬷一把推开房门,拿着一个鸡毛掸子一个个的给了几人一下,小丫鬟们赶忙鸟作兽散,慌忙逃开了。

    相较于这些胡乱猜测的且不知轻重的小丫鬟,嬷嬷了解的更多,只是琏二奶奶那边已经严禁下人胡说八道了,一经发现,就严厉惩罚。可王熙凤哪里知道,她的做法在某些人看来是欲盖弥彰,毕竟攸大爷是她娘家的弟弟,这岂不是在掩饰什么。

    人都是有猎奇心理的,甚至有些人已经在揣测王攸的用心不正。

    “说的什么狗屁之言!简直荒唐至极!”

    “安贵,你承了那王家大爷的恩惠,我看你还是不要发表言论了!”

    “你...”南院马棚牵马的安贵怒不可言,作势就要上去打,可被身边的几个小厮拦了下来。

    “安贵,你不要忘了,你是咱们府上的奴才,那王家大爷可是姓王,而不是姓贾!”

    “够了,安和,你少说几句吧,你刚才那些话若是被哪位爷听见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你不要忘了,王家大爷是什么身份,还有就算如你所说,攸大爷是个用心不纯的人,难道其他人都是瞎了不成?不要自作聪明!”

    安和被说的哑口无言,悻悻的一甩袖袍离开了此处。

    “近来府上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你们都管好自己的嘴才是,私下里讨论没什么,但是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各位主子的身份。无论受了恩惠还是没有受恩惠,主子们的事情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管不着,莫要因为自己那张臭嘴丢了性命!”

    “是,张管家!”一众小厮急忙应道。

    “哟,这不是张二吗?”远处,一道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张二面色一变,因为不远处侍立的人正是林之孝和赖大二人,而说话的正是赖大。

    张二急忙笑着走上前,对二人行礼问安,毕竟两人都是荣国府的大管家,相比较老实憨厚的林之孝,赖大更为难缠,也需要小心伺候,张二更是知晓前些日子王宅的卢大管家和赖大管家起了冲突。

    林之孝笑了笑算是回应,而赖大也没多搭理张二,直接就往二门去了。

    薛家院内,薛蟠正在廊下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当看到角门处出现的熟悉身影时,赶忙快步跑上前,火急火燎的说道:“好兄弟啊,你快救救我吧!”

    王攸被薛蟠的这段话唬了一跳,不过看薛蟠身强体壮,且面色红润,并非那种病入膏肓之人,于是问道:“大哥哥,此话何解?”

    “攸兄弟!不,王大人,王大人,求你看在你我兄弟二人的份上,可怜可怜兄弟我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薛蟠哭着说道,言语之中多有央求之意。

    王攸仔细盯着薛蟠,心里不禁怀疑起这家伙的用心来,原著中的薛蟠可是有着龙阳之好的,莫不成他要对自己下手不成?想到这,王攸面色一黑,当即就止住脚步,说什么也不跟薛蟠进屋,鬼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

    薛蟠见王攸止住身形,也意识到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急忙解释道:“攸兄弟,我母亲和妹妹两人昨日又吵了一架啊,这如何是好啊!”

    王攸听及此言,想起来前姐姐最后说的那段话,不免也是头痛不已,甚至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就是木石之盟被自己所破,金玉之缘少了牵制,一家独大。以薛宝钗那日在小船上对自己表露的心思,或许早已不堪重负,难怪姐姐会问自己对宝姐姐是如何看待的。

    王攸跟着薛蟠进了屋,随即落了座,故作不知的说道:“大哥哥,你可否知晓个中原因?”

    薛蟠看向王攸,无奈的说道:“攸兄弟,不瞒你说,这事和你也有关系!”

    “和我有关系?!”王攸面色一沉,心中更是对情况猜测的七七八八,看来宝姐姐她摊牌了。

    “攸兄弟啊,我妹妹她今年十五了,你也知道......”薛蟠话音未落,却被王攸直接打断,王攸摆手说道:“大哥哥,此事我已经知晓,你不用细说了!”

    “那此事攸兄弟打算如何?”薛蟠急切的问道。

    “可否容我想想,此时确实不好立即回复,不过眼下姑母如何?”王攸直言道。

    “母亲正在房中休息,昨夜的晚膳和今日的早膳都是未用,我虽劝过,可母亲就是不听,攸兄弟要不你去劝劝?”薛蟠建议道。

    “嗯。”王攸点点头,先把眼前这事解决了,后续之事容后再说。

    王攸和薛蟠来到薛姨妈上房处,同喜同贵两个伺候丫鬟被挡在门外,二人见到王攸,薛蟠前来,赶忙上前请安。

    “太太还是未用膳吗?”薛蟠问道。

    “没有!”同喜和同贵二人异口同声的摇头说道,目光焦急且无奈。

    “好了,你们先下去把这些吃食再热一遍!”薛蟠命道。

    “是!大爷!”同喜和同贵二人端起吃食急忙先退了下去。

    “妈,攸兄弟刚从家中回来,给您请安来了!”薛蟠敲了敲房门,高声呼喊道。

    屋内传来一些动静,薛蟠面上一喜,果真此法有效,于是转头看向身边的王攸,王攸当即在门外呼道:“姑母,我给您请安来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是听见里面门栓落下的声音,薛蟠感激的看了一眼王攸,虽说心里还有些小嫉妒,可这比起母亲开了门算不得什么。

    薛蟠推开房门,直接踏了进去,见母亲面色有些蜡黄的坐在床头,急忙走上前慰问,而王攸则是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了上去。

    “妈呀,您生气归生气,可总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我的亲妈啊,倘若真的有什么闪失,你让做儿子的怎么办?”薛蟠当即就跪在地上,哭诉道。

    薛姨妈看着自己这个二十岁的儿子,心中也是不忍,而王攸正好抓住了这缝隙,将薛蟠从地上扶了起来。

    薛姨妈微笑的看着一旁的侄子王攸,随后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宝钗。

    “妈,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为什么你要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不是和你说等一等了吗?”

    “宝钗啊,十四日你舅母的意思还不明显吗?你这般聪明的人,难道就看不清楚不成?”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他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喜欢的人不是你啊,你放弃吧!再说你难道要当姨娘不成,我薛家虽说只是个商人,但你毕竟是薛家的嫡出大小姐,怎么可以成为妾氏,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姨妈说了......”

    “姨妈?又是姨妈!妈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我有主见,也不会让我的女儿去做一个卑贱的姨娘!再说你宝兄弟哪里不好了,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虽说你宝兄弟不及攸哥儿,但是宝玉那孩子天性纯良,最起码你嫁过去是正室,有你姨妈在,他不会亏待你的。”

    “妈,你能理解那种互为知己的感觉吗?他懂我,我也懂他,我并不比颦儿差,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让!而我和宝兄弟之间,并无那种感觉!”

    “你想做什么?难怪你姨妈说读书不好,我看你是被那些杂书移了性情,失了本心,没有为什么,对于我们这样的女子来说,这就是命!你还小,等你在大些了,就明白了。当年你姨妈,甚至我,包括你舅母,哦,还有凤丫头,都是一样的,你也不例外!”

    “那颦儿呢?”

    “你和她一样吗?她是不幸的,但同时也是幸运的,但这只是个例外!”

    “妈,我还没准备好,我怕......”

    “宝钗啊,我们薛家的境况你也知道,当年原本想让你进宫的,可后来你舅舅出都巡边,就耽搁了,再后来,经你那大表姐封妃一事,妈又舍不得你进宫了,眼下你已经及笄了,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应该体谅我。”

    “我知道,可是谁来体谅体谅我呢?”

    “胡闹,难道妈不体谅你,你哥哥不体谅你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妈,等两年好不好,我还不明白!”

    “两年?你是要等林家的姑娘及笄吗?到那时你才会死心?”

    “对,我现在不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

    “啪!”一个巴掌印了上去。

    ......

    “攸哥儿,你啥时候回来的?”薛姨妈含笑的问道。

    “回姑母,今天辰时四刻回来的。”王攸恭敬回道。

    “好孩子,你坐到姑母身边来!”

    “是!”王攸应命坐在了床前,顺便拿起一个枕头给薛姨妈垫在了身后,好让后者坐的舒服些。

    “蟠儿,你先出去,我和你攸兄弟说会儿话,你去给我准备些吃的,对了,让同喜同贵她们准备温水来,我要洗漱一番。”薛姨妈命薛蟠道。

    薛蟠虽是不舍,但看到王攸递来放心的延伸后,也只好先暂时告退了出去,他知道母亲要说些什么,打发自己出来也是不想让王攸难堪。

    走出房门,薛蟠想了想,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急忙向屏门外走去,随便拉了个丫鬟过来,命她进园子将自己的妹妹薛宝钗请过来。可薛蟠不知道的是,薛宝钗因心中郁闷,不在蘅芜苑内,甚至连贴身照顾她的莺儿都是不知宝钗去了何处。

    屋内,薛姨妈摩挲着王攸的头颅,看着这个优秀的侄子,她满心骄傲,当年她不是没想过将宝钗嫁入到王家,可是有些机会错过了就错过了,就算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而且金玉之局本就涉及三家之利益,就连王攸之父王子腾都是支持的,她又能反驳什么,既然不能反驳,那就顺从。所以薛姨妈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宝钗和自己一样顺从,可情况却因为眼前的这个侄子发生了变化。

    “攸哥儿啊!”

    “姑母,我在,您说!”

    “我昨日打了你宝姐姐一巴掌,你回头若是遇见她了,也劝劝她。我只是气急了。”

    “好!”王攸只是平淡的回了一个字,甚至连面部表情都是没有变化。

    “你这次回家过得可好?”

    “还行吧!”王攸也未曾细说,对于长辈来说,自己向来报喜不报忧,可眼下薛家姑母心情不大好,报喜吧也不大好,报忧吧,更是不对,索性不如这三字来的妥当。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你这孩子,难道还想瞒着姑母不成?你忘了你母亲十四日过来这边的事了,她说了,说你和你父亲吵了架,受了罚。唉,你母亲是个有福气的人,我和你大姑母都是羡慕的紧啊,毕竟她为我们王家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了攸哥儿你。”

    “嘻嘻,我不想让姑母担忧,所以才没有说。”王攸淡然一笑,急忙说道。

    “我知道你有孝心,更有爱心,是个好孩子,你姑母我也不识几个字,说不上什么雅话,对你和宝玉两兄弟都是以好孩子相称,但是姑母看的出来,你是年轻一辈之中最优秀的那个,无人出其左右。圣上赞你有君子之风,那么你就是那书中常说的君子。我记得你薛家姑父在世的时候,时常放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之而不为’后面是啥来着的?”薛姨妈笑着说道。

    “是谓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王攸正色道。

    “不错,就是这句。”薛姨妈点头称是道,之后便不再言语了。

    王攸无时无刻都在修身,很理解薛姨妈提及此话的深意,这句话既是在说自己,也是在说宝钗,甚至在说所有人。薛姨妈并非是表面上那般碌碌无为,毫无主见,她更多的是有着属于自己的中庸之道,只是因为身份和地位,多数情况下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在王攸看来,薛姨妈的处世态度是务实的,是识时务的,但同时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姑母之教诲攸儿铭记于心!”王攸谦恭的说道。

    “你觉得宝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