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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满意地拍了拍程华龙的肩膀:“虽然没完全说对,但也比较接近了。”
“天哥,你赶紧说吧,别绕弯子了。”白静静的性子有点急躁。
我见状不禁摇头笑道:“静静,其实人头部的重量与全身之比为0.0706:1,躯干与体重的比例为0.427:1。比如,死者的体重为60公斤,那头部重量就等于60乘以0.0706,即为4.236公斤。”
“按照你的推算,死者的头部重量能让总动脉闭塞?”白静静皱眉追问道。
“能,但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做对比组。”
“接下来要怎么操作?”白静静再次发问。
“其实办法很多,最快速的一种是直接称量。”我重新望向房顶说道。
“直接称量?”白静静四下看了看,“天哥,这儿莫非还有秤?”
“你是不是傻?现场肯定没有啦。”程华龙总算找到机会反击白静静。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白静静同样很直接地骂了回去。
秦烟雨则提议道:“先把尸体带回去称量,根据比重进行实验对比,数据就会精确很多。”
我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秦烟雨没说错,事情要一步步做。”
“不行。”程华龙大声说道,“我一定要把对照组弄完才走。”
想不到程华龙这时牛脾气上来了,可我转念一想确实应该让他试试。
毕竟,这个对照组的结果也相当重要,会直接影响案件的侦查方向。
“眼下没尸体的重量数据,你留下来也白搭。”秦烟雨颇为无奈地说。
“要不这样,静静留下来配合阿龙,我和你带尸体回去,进行深度研究。”
“不,我可不愿留下来。”白静静再次开启无敌模式,“反正他一个人也能搞定。”
面对白静静的直言拒绝,我很同情地看向程华龙,这小子也真够倒霉。
“天哥,我一个人也行,你放心吧。”程华龙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于是,我也没继续瞎磨蹭,让张队联系当地殡仪馆的收尸车来配合工作。
我载着秦烟雨和白静静往局里赶,收尸车紧跟在我的车后。一个多小时后,我与小伙伴已经武装完毕,全部聚集到鉴证科专用的解剖室里。第一步自然是要称量死者的重量,尽管测量的方式有很多种,但为了减少误差,所以采用了最笨拙但最精确的方式——直接称量。
我首先在尸体的外面套上一层防水膜,然后将其缓缓放置到一个标有尺码装满水的水缸中,待尸体完全沉浸之后重新打捞出来,然后记录溢出水后缸内的数值。最后根据水的密度公式,算出尸体现在的重量为56公斤。
“刚才的数值尸体头部重量为56乘以0.0706,等于3.953公斤?”白静静自言自语道。
“静静,实际上并非如此。”秦烟雨果断地摇了摇头,“其实,人体从死亡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每时每刻都在损失一定含量的水分,所以现在的体重比起死者死前的重量只少不多。”
“那怎么办?”白静静此时有些着急了,“天都快黑了,我们测量数值还够时间吗?”
秦烟雨毫不担忧地说:“因为死者每小时损失的水分有规律,在普通室温(16℃—18℃)的情况下,一昼夜会减少1公斤的水。”
“只要分析出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就能算出死者的真实重量?”白静静提问道。
“对。”于是我从工具箱拿出一根温度计,直接插进了死者的肛??门。
半晌之后,我将体温计拔出来,然后对秦烟雨道:“案发现场的室内温度测了吗?”
“嗯,我暗中测过了。”秦烟雨说着,在自己的工具箱里一阵翻找,拿出一个小型的室温记录表,“这两天都在下雨,温度比较恒定,今天上午八点整是18℃,十二点整是19℃,五点三十分是15℃,所以平均温度为17℃。”
“明白。”我拿着刚从尸体身上拔出的温度计,经过仔细推算之后,“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
“天哥,你咋算出来的呀?”白静静整个人都惊呆了,连看我的眼神都满是崇拜之色。
随后,我将手中的温度计放置在一旁,然后耐心地解释道:“我是靠尸体温度来反推死亡时间,这是一般的推测方式。因为尸体温度下降具有一定规律,也是我推论的基础——室温16℃至18℃之间的尸体,前十个小时的下降速度为恒定值,都是平均每个小时1℃的速度,10小时后下降速度有所减缓,等于每小时0.5摄氏度。”
“因为我们推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在12小时至24小时之间,明显超过了10小时,而我刚才测出来尸体的直肠温度为24.5℃,所以我利用尸体现在直肠的温度减去正常人的体温(37℃),得出数值差是12.5(尸体温度总共下降的数值)。用12.5减去10小时等于2.5(10小时之后又下降的温度),再利用2.5除以0.5得到数值5(10小时之后又下降的时间),两个数值相加(5小时加上10小时),成功推算出死者的死亡时间一共为15个小时。”
我顿了顿又继续说:“现在恰好是下午5点40左右,15个小时之前正好凌晨2点左右。只不过考虑到其中温度的变量和其它不可控因素,所以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凌晨2点至3点之间。”
我说完之后,发现白静静还有些发愣,皱着眉头道:“要我再解释一遍?”
“不用,我懂了。”白静静的脑子平日里虽然迷糊,但她现在整个人都懵了。
“天哥,等会只需在测量尸体时加上1公斤就行?”白静静仔细想了想道。
“没错。”
“死者真实的体重57公斤,头部重量为57乘以0.0706,即为4.024公斤!”白静静一说完,就准备给程华龙打电话。
“你别着急,尸体又没完全后仰或平躺,你只算上头部重量咋行?”
“原来如此,后面我们要干啥?”白静静皱眉问道。
“死者是下跪式缢死,要将躯干部位的重量加上,躯干与体重的比例为0.427:1。”
“死者57公斤重,那么57乘以0.427,躯干重量为24.33公斤,加上头部的4公斤,也就是28.33公斤!”
“对!”
我们这边确认完了数值后,由白静静通知给程华龙,那边很快获取了对照组的重量数值。
时间匆匆如流水,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开始渐暗,那边的对照组即将进行现场模拟。
秦烟雨在我身旁一直没说话,好似在思考某些东西。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说:“既然死亡时间确定了,自然要把重点排查时间缩短到昨夜凌晨2点至3点,可还有个最重要地方,死者的死亡原因能完全确认吗?”
“等对照组结果出来吧。”我想了想又补充,“真正的死因估计要靠深度解剖。”
“天哥,你确定要深度解剖尸体?”白静静小声追问了一句。
“对,静静,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找到案件突破口的方法。”
当然,秦烟雨也非常认同我这个方法,很快我就武装完毕了,即将开始进行解剖。
“秦烟雨,配合我把尸体的外衣去掉。”随后,我又回头发布命令,“静静,你从我的工具箱里拿出纸笔记录。”
白静静虽然心存畏惧,但还是依令行事,从工具箱拿出纸笔负责同步进行记录。
我的视线匆匆扫过尸体,心中估算着死者死亡时间总共也就15个小时左右,所以除了肢体有些僵硬现象之外,就没别的大问题了。在秦烟雨的协助之下,我很快就将尸体的外衣成功去掉了,只留下一具白生生的尸体径直躺于解剖台上。
“静静,等会儿我边说你边记。”我说完之后,抬手指着死者的脖子中间部分,“你们仔细看脖颈处那道较深的暗红色围绕状勒沟,居于脖子的中部,只有尸体趋近于平躺时才能形成,考虑到死者属于下跪式缢死,能肯定这是吊起死者的缢痕,而且尸身上的尸斑不太均匀,主要集中在身体的下半部分。”
白静静在我说话时就开始了同步记录,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生怕有啥会遗漏的模样。
我用最短时间观察完尸表特征,又从自己的工具箱中拿出一把解剖刀,伴随着“刺啦”一声肌肤碎裂的声音响起,解剖工作正式拉开序幕。我还是采用了惯用的一字式手法,下刀处为尸体下颌部位的正中间,向着胸腹腔至肚脐侧的位置工整地一道划开。这种手法的优势是能直接观察到胸腔有无液体存在、液体颜色等,心肺等重要脏器也在附近,能快速检验完五脏六腑。
我又专门检验了一下死者的脖子,主要是想知道死者的脖子处,除了绳子造成的兜住弧外,还有没别的外力伤痕。我右手持刀顺势将死者的皮下组织划开,血液一下子便在皮肤和组织之间流动起来,这是明显的出血反应,也是死者生前缢死的证明。
我担心白静静不知道怎么记,便一边动刀一边说:“颈部被绳子勒住的部位软组织出现损伤、出血现象,喉头黏膜出血。”片刻之后,我又成功打开了死者的口腔,“特别标注一下,死者的舌骨有骨折现象。”
随后,我继续检验死者的颈部,发现其颈总动脉内膜出现横形破裂,正好位于缢痕下方。
“以解剖结果来看,死者为缢死,而且是生前缢死。”我对秦烟雨跟白静静说道。
说完之后,我又继续解剖死者的胸腔和内脏,发现死者胸腔中的血液呈暗红色且处于流动状态,内脏有明显的淤血现象,这属于窒息死亡的征象。尸体身上除了缢痕外,就只有双手手腕和脚腕上的红色勒痕。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的本心,我再度持刀划开了死者的手腕和脚腕,但预想中的血液流动并没出现。换句话说,手腕处和脚腕处的勒痕是死者死后才出现。这就让人非常不解了,倘若死者生前没被束缚住手脚,那人是怎么被吊起来的呢?
与此同时,有人敲了敲解剖室的门。透过门窗,白静静发现敲门者竟是背着包的程华龙。
没想到远在案发现场的程华龙都回来了,看来我解剖尸体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可解剖就是一个漫长的工作,一旦进入其中,不知不觉间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不过,程华龙既然能从案发现场赶回来,多半是对照组出结果了。
“秦烟雨,你继续解剖死者的内脏,看有没别的线索。”我对秦烟雨命令道。
“好,如果我搞不定,你一会回来接手。”秦烟雨从我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解剖刀说。
我微微颔首表示答应,其实法医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主刀的法医在解剖过程中不能被迫停下,因为这可能会影响解剖结果。但就目前发现的几个线索来看,死者死于缢死基本上没跑了。所以,剩下的工作也就等于一个流程而已,不过比起这些东西,我更想知道程华龙弄出来的对照组数据,毕竟他手中的结果对于案件定性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