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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轩,霍沄洺的院子。
沄洺一进院子,屋里羽泽就应声迎了出来。
“少爷,您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我去打听,人家说,您又惹着二爷生气了?”
沄洺使唤自己从七岁就用着的贴身小厮羽泽。说是小厮,一直陪在沄洺身边,大沄洺一岁,合该是兄弟。“没事,都解决了,我有点累,你去给我打些热水,我想早些睡了。”
羽泽领命下去:“哎。”
热水刚打回来,羽泽一进屋就看见自家少爷衣服都没换就一头倒在床上睡了。叹了口气,把水放在一边就过去给少爷脱了鞋袜又换了衣服,帮他把被盖严实,才悄悄熄了灯,退了出去。
羽泽就和衣睡在沄洺隔壁的小房间里,他睡觉不沉,有一点声就醒过来。刚微微睡下,就听见有人推院子的大门,便起来举着手灯,开门出去看。
羽泽见二爷悄悄走进来,便迎了上去。“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羽泽,我今日罚了他,他回来有没有什么不对?”二爷担心小徒弟钻了牛角尖,于是就不放心过来看看。
羽泽一开始被二爷买回来就是关照沄洺的起居饮食,帮二爷看着他,二爷总是在羽泽口中知道沄洺一些不与他说的事情:“二爷您放心,少爷今日挺好的,没有半分不对,就是说有些累了,早早就睡下了。”
羽泽只比沄洺大一岁,却成熟的像是已过冠礼的公子,从小跟沄洺一起长大一起玩。陪着沄洺的除了公卿平远侯靳宁震之子靳小侯爷靳佩哲,就是这个小跟班了。
二爷点了点头:“嗯,我进去看看他。”于是悄悄推开沄洺屋的门,走进内堂。
羽泽跟在身后,高举手灯,给二爷照明。
二爷一进去,看见沄洺半条腿耷拉在床外,被子就盖了一半,两条胳膊也都露在被子外面。二爷一看就笑了,他小声跟羽泽说:“你说,我今儿要是不来这一趟,明儿早上,他是不是就染了风寒。”
“少爷睡姿清奇,只怕是要染寒的。”羽泽也笑了。
二爷上前把沄洺的腿塞进被子里,又把被子扯到他下巴的位置,塞紧了被角才转身出去。
出了清云轩屋里,二爷对羽泽说:“羽泽,洺儿与你说明天早上去习武堂的事了吗?”
羽泽摇了摇头:“少爷不曾提起。”
二爷颔首:“那你明天早上不用叫他,看他几时能起,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心上。”
羽泽屈身说:“是。”
次日早,鸡鸣三声已过,羽泽顺了二爷的意,并没有敲门叫自家少爷起床。沄洺躺在榻上,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有些亮,晃了小少爷的眼睛。懒腰才伸了一半,沄洺陡然清醒过来。一个猛子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心下想到:这次真的死定了。
他坐在床上大叫:“羽泽!”
羽泽早就侯在门外:“来了,少爷!”应下便推门进来。
“你早上为什么不叫我!今日师父要查我去习武堂的!”沄洺立刻诘问羽泽。
羽泽一脸无辜的表示:“少爷你昨晚上也没告诉我今日不逃课了呀!”
沄洺一听倒是没了道理:“费什么话,赶紧给我拿衣服啊!”
羽泽“哦。”了一声就伺候少爷穿鞋,换衣服。沄洺一边洗脸,羽泽伶俐地帮他整理了头发。
收拾好了,沄洺抓起剑就跑了出去,腿上还有些不舒服,也来不及矫情了。
羽泽在屋里大喊:“少爷你不吃早餐了啊!”
沄洺说话功夫已经快步跑出了院门:“来不及了!”
习武堂,
一进习武堂,便可以听见刀剑之声,还有踏桩的声音,习武堂人不多,沄洺在外面瞧了瞧情势,大家都各练各的,二爷站在中间,左手附在身后,右手里握着一根长约三尺的棍儿,不怒自威。
每个人都是打着十二分的精气神,谁若是练功偷懒,我们二爷也不打不罚,直接一句话,明天不用来了。
习武世家,都是挤破了脑袋,才把子弟送进了霍将军亲授的习武堂,谁家子弟敢偷懒违规,遣送回家,也定是被家中爹爹打一顿丢出去的结局。
沄洺盯住二爷指点一旁子弟的空挡,悄悄钻了进去,本想找个角落一待,不被众人发现的那种。却不想,刚迈进大门,就听见二爷一句:“站住!”
声音不大,却吓得沄洺一抖。立刻站在当下,双手背在身后,挺胸站直。
沄洺看着自家师父不知何时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手有些抖,自家师父向来看重时间,平时最厌恶延时不至之人,这次他算是顶上枪口了。
二爷这一句,习武堂众人都停了下来。他缓缓走到沄洺身前,沄洺不敢直视师父的眼睛,便低下了头。
二爷顿了一下,说:“少爷,您来了。”语气平静得好像没发生什么。
这一句,惊着沄洺了。
“师父,我我我......”
“闭嘴!”二爷立刻恢复了严厉的状态。
“给你一炷香时间热身,立马进入状态。”说完二爷便转身跟其他人说,“其他人,继续!”
习武堂众人也都不敢耽误,立马该干嘛干嘛,都不敢看热闹了。
到了午饭时间,习武堂众弟子都有自己家里的下人来给送午餐。二爷平时则是回房间同夫人沄洺一同用饭。
吩咐了众人可以散了,各自去用饭,二爷一句话都没说就往星岚阁走,沄洺跟在师父后面,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回了二爷处,沄洺才敢拉着师父的衣袖,小声说:“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二爷面无表情地说:“嗯,没事。”
沄洺跟了二爷这么多年,要是不了解自家师父的性情,就真的是枉为人徒了。越是这种说没事的情况,越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沄洺将目光投向师娘,夫人领会到了,说:“洺儿,你又怎么惹你师父生气了。”
沄洺委屈地说:“我......我早上睡过了,都怪羽泽,都是他早上没叫我!”
二爷板着脸说了一句:“你自己的事自己不上心,都要等着别人来告诉你吗?”
“是是是,师父,都是我的不对。”
二爷说完那句,就表示一幅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坚决一个字都不说,自顾自去净了手,坐到饭桌前。
沄洺求助地望向夫人,夫人冲他治愈的笑了一下:“好了,先去吃饭吧。下午你好好的,没事。”
沄洺只好坐过去,心惊胆寒地熬过午饭。
用过饭,还没到下午练功的时辰,沄洺先回了习武堂。他太久没好好参加习武堂的训练,有些规矩不太明白,他找来习武堂大弟子,子清。
子清也是世家子弟,是这一届习武堂里优秀的弟子,虽然比霍沄洺大了不少年岁,却也得恭恭敬敬叫霍沄洺一声师兄。
霍沄洺问他:“子清哥,咱们这里平时来晚的弟子,都怎么处置啊?”
子清回复他:“按规矩,迟来半个时辰,杖责二十,一个时辰,杖责三十,一个时辰以上,第二日就不用来了,再晚些,就没遇到过了。”
沄洺喃喃到:“那我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呢......”
子清安慰到:“你跟我们不一样的,二爷肯定不会按照习武堂的规矩来处置你的。别担心了。”
沄洺心下说:是啊,按着他的规矩,我今天算是交代在这了。嘴上还得迎着子清说:“嗯嗯,我知道了,谢谢子清哥。”
“没事。”
他们刚讨论完不久,二爷就回来了。
习武堂众弟子立刻排好队,子清上前清点人数。
“二爷,人都全了。”
二爷依旧是负手而立,他那样的身姿高挺,离远些看,总给人一种巍峨高大的安全感,他板着脸跟大家说:“嗯,接着上午的,去练吧。两个时辰后,挨个到我这过一遍。合格的,今天就休息。练得不好的,就在这接着练。老规矩,最后一个人,留在这扎一个时辰马步。”
沄洺每日都会有二爷特地留给他的任务,今日到现在为止,二爷都没跟他说上超过五句话。
大家都找到各自的位置,有的耍刀,有的舞剑,有的是练掌法,有的是练腿法,二爷教课从来都是因材施教,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
沄洺凑到二爷跟前,弓着腰,谄媚一笑:“师父,我今天练哪一招啊?”
二爷甩了一句:“随便。”就转身去指点别的弟子了。沄洺想再和师父多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赌气走到一边,收了剑,坐到石阶上,看着别人练功,自己一动不动。以为能引起师父的注意,哪怕是过来斥责他两句也好。二爷瞥了他一眼,偏是没管,也没说一句话。
沄洺就这样在石阶上坐了一下午,二爷只是偶尔看他几眼,也不过来。
眼看着两个时辰到了,众人都准备好了,让二爷检查,过一个回家一个,二爷看着严厉,其实检查的时候也没那么苛刻,手里那根棍儿,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基本也就是点一点,注意到问题所在就行了。
习武堂里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的回家,就剩下沄洺和二爷师徒两人了。随着弟子的离开,霍沄洺开始慌了,直到人都走了。二爷将目光对向他,在二爷强大的目光压力下,他从石阶上站起来。
二爷负着左手,右手垂下,站在原地盯了他一会,转身离开了,平平淡淡留下一句:“你留这扎马步吧。”
师父一直无视自己,沄洺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本以为师父会在大家都离开之后和自己说道说道今天的事情,哪怕是训斥几句,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如此无助。
沄洺愣在原地,二爷已经渐渐走远,他意识到今天这祸闯大了。不知道应该是回去,还是留在这。正当沄洺纠结后悔的时候,夫人走进来了。
霍沄洺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师娘!”霍沄洺看见师娘,顿时委屈之意泉涌。说话有些带了哭腔。
夫人走近了,一脸无奈地看着沄洺:“洺儿,不是跟你说,下午叫你好好练功吗?你这是干什么?还嫌你师父不够生气是吧?”
夫人明明说的都是批评他的话,语气却温柔的像是百般无奈。
“师娘,师父都一天没理我了,怎么办啊?”
“我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本想来劝劝你师父,刚才在路上碰见二爷,他说你一下午都一直坐着不练功,你想什么呢?”夫人嗔怪的语气让沄洺委屈的想流泪。
“我想让师父理我一下。”沄洺说完这话,就低下了头。
夫人叹了口气,心里却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想让师父理你,怎么能用这种办法呢?”说完夫人摇了摇头,继续说,“行了,你先跟我回去吧。”
“不行的,师娘。”沄洺避开了夫人拉他的手,“我还得扎一个时辰马步才能走。”
夫人点点头,说:“知道了。那师娘先回去了。”
“好吧师娘。”
星岚阁,
“他真是长本事了,自己做错事,还成我的不是了?”二爷憋了一肚子的火,夫人刚一进屋,二爷就忍不住跟夫人说。
夫人替沄洺说:“他就是小孩心性,二爷你一天没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二爷继续说:“那他这一下午干嘛呢?跟我示威呢!以为我怕了他不成?”
“二爷想多了,那二爷你不跟他说话,他哪里知道要练什么?”
“哦,练功是我的事还是他自己的事?我不需要练功了,我已经很厉害了。他以为自己也是天下第一了吧!”二爷说完这话,夫人没忍住的笑出声来:“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的,洺儿这性子都是跟你学的。”
“我有教他跟自己师父作对吗?”
“啊呦,二爷,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再吓唬他了。”夫人给二爷端上来一杯热茶。
“我哪是吓唬他,我真的是生气。”
“那你就别生气了吧。”夫人坐在二爷身边。
“这事你别管,我非要让他冷静冷静。”
夫人好话说了一堆,二爷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二爷突然站起来。唤来晓葵:“告诉厨房,我们开饭。”
晓葵看了夫人一眼,说:“可是,少爷还没回来呢。”
“不等他,我说,开饭。”二爷又强调了一遍。晓葵偷偷看向夫人,夫人颔首。
晓葵只能下去照做。
不一会下人们就端来了饭菜,摆在桌上。二爷坐下跟夫人说:“咱们先吃,不等他。”
夫人皱着眉,嘟着嘴。半撒娇半无奈地叫了声:“爷!你们师徒俩一个比一个别扭,成日里我哄完大的哄小的,真是辛苦坏了。”
二爷只当没听见,端起碗就开始吃饭。夫人叹了口气,开门一招手叫来晓葵:“你去把他那份,待会热一热,送到他房间去。”
“夫人放心,我把少爷那份,都留好了。”晓葵跟了夫人二十多年,自然一举一动都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
夫人笑了笑:“好丫头。”
一个时辰到了,沄洺在习武堂收了步子,提起剑,准备回去。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师父消消气,到了晚饭时候了,还真有些饿了。他从习武堂离开,先去了二爷处。
沄洺站在门外敲门,屋里的二爷听见敲门声,知道是沄洺回来了,立马起身回了内室。夫人看见二爷又是一幅不打算理的样子,叹了口气。先去开了门迎沄洺进来。
“师娘,师父还在生我的气啊?”沄洺一进来看见没有二爷的影子,失落地问夫人。
夫人每每看见沄洺这种可怜的样子就生不起来气,本想跟他说说道理,都说不出口,沄洺从小没见过爹娘,自己和二爷就是他的天,二爷与他生气不理他,自己若再是与他说的太过,还怕沄洺心生难过。
“没事,你先回清云轩吧,房间给你留了饭,先去把晚饭吃了,等你师父消消气,你再跟他好好道歉。知道错了就行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夫人还是选择宠着这孩子。拍着他的肩,安慰到。
“好吧,师娘,那我晚些再过来。”
“好。”
霍沄洺哭丧着脸回了自己房间。一进院门,羽泽赶忙迎了出来:“少爷回来啦,赶紧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霍沄洺看见羽泽就觉得今日事都怪他:“都怪你!师父今天生气了,一天都没理我了,你早上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少爷,你前几日刚因为我早上太早叫你跟我发脾气,我哪里还敢叫你起床。”羽泽辩言到。
“前几天不是因为我早上逃课不去习武堂嘛。那今天是师父点出来要我早上跟着一起晨练的。你不叫我,我又不知道当下是什么时辰了。”沄洺皱着眉,埋怨羽泽。
羽泽小声嘟囔说:“您不知道时辰,怨我干嘛......”
沄洺进屋,发现饭菜都摆好了,他默默地吃了一餐毫无味道的饭,原来也不觉得,好像在师父师娘房间吃饭的时候,饭菜都是香的。自己一个人吃饭,就没有什么味道。
吃完饭,沄洺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平时都是在师父那里,现在他还不确定师父消气了没有,不想去碰一鼻子灰。突然想到,五六日前师父交代了有些心法要他背下来,他拖拖拉拉找各种借口一直都没背,正好利用今天的时间,把这些心法背了,一会去师父那里,师父也许见他这么懂事,就不生气了呢。
想到这里,沄洺觉得见着光亮了。唤来羽泽告诉他不许人打扰。自己一个人进了阅室,关上门,坚定地要把这些心法全部背下来。沄洺点燃烛灯,找出来记录着心法的几张纸,颇有大干一场的意味。
看着这些心法,霍沄洺一字一句的认真记着。但是,背东西,对他来说真的是比练剑痛苦多了。这每一个字,都能记住,连在一起就驾驭不了它了,刚背了小半篇,他就坐不住了,离开座位推开门,羽泽正侯在外面。
“少爷,怎么了?”
“你去给我泡杯浓茶来,再砸些核桃,我补补脑。”
“少爷你不是最不喜欢吃核桃嘛,我去给你拿点枣子吧。”
“我就要核桃,师父老说吃核桃能补脑,我现在需要补一补,你快去吧。”沄洺手一挥,羽泽就去给他泡茶取核桃了。
沄洺不喜欢吃核桃,但是二爷说核桃补脑,每天都叫人给沄洺弄砸好的核桃仁,今儿是裹着糖衣下锅炸,明儿是碾成粉末揉进面里做成各式各样的糕点,反正是换着样地给他弄核桃,但是无论做成什么样,小少爷一尝就能尝出来,二爷不盯着的时候,沄洺从来不碰,基本都入了羽泽的口。
吩咐好羽泽,霍沄洺又回了座位,继续跟这些心法对抗。
不一会,羽泽就给他端来了茶和核桃仁。沄洺让他把东西放下就给打发出去了。
这些心法,读着读着,霍沄洺的眼睛就不自觉地闭上了。每当头快要低到桌上的时候,就总是自己惊醒。喝口茶继续看,没看两行,又低下去了。
几轮反复,终于,困倦还是打败了意念,沄洺放弃了抵抗,头枕着胳膊,睡着了。
羽泽在外一直候着,自家少爷没有召唤,羽泽也不敢进去打扰,眼看着就到了亥时一刻,该要熄灯睡觉的时辰了。
星岚阁,
夫人瞧见二爷一直在看书,半分没有要熄灯就寝的意思,便开口问了一句:“已经不早了,二爷不就寝吗?”
二爷纳闷到:“他今日怎么如此沉得住气,还没过来?”
夫人一猜便知道二爷是这个意思,“过来干什么?爷你也不理人家。”
“不理他是我的事,他不过来就是他的态度了。”
夫人劝到:“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二爷呼了口气,倏地站起来,他说:“不行,今日事今日毕,今天不跟他把这事说道说道,我睡不着。”
夫人一瞧二爷要去找沄洺,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二爷,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就别闹了,让孩子好好睡一觉吧!”
二爷换上了外衣:“他若真的睡得踏实,也不用做我徒弟了,今天下午他生生待了一下午,晚上还想再好好睡一觉,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夫人看二爷这坚定的语气,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管用,只好也起来披上了衣服,准备随时去沄洺处救火。
清云轩,
二爷看屋里的灯还亮着,心里还有些欣慰。一推开门,见羽泽守在阅室门口。
二爷问羽泽:“他干嘛呢?”
羽泽忙拱手回到:“爷,少爷在里面背心法呢,不让我进去打扰他。”
“背心法?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
二爷疑惑道这孩子是突然懂事了还是怎么了,上前推开了阅室的门。一瞧这情景,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没变,是自己想多了。
羽泽也看见了自家少爷躺在桌上睡着了,看了看二爷的脸色,上前去走到沄洺身边,二爷也没拦下他,跟着走近了些。
羽泽轻轻推了推沄洺,在他耳边小声说:“少爷啊,快醒醒,出事了啊!”
霍沄洺正睡得沉,羽泽又加了些力气。
“干嘛啊?睡着呢!”沄洺被摇醒,脾气正是不好。
“二爷过来了,你别睡了,快起来啊!”羽泽都已经为自家少爷捏了一把汗。
听见二爷两个字,霍沄洺顿时睁开了眼睛。“师......师父!”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揉了揉眼睛。
二爷依旧是语气平淡:“睡得香吗?”
“没......没啊,师父。”
二爷陡然提了声调:“我再问你一遍。睡得香吗?”
霍沄洺被这一声吓得立马跪直在地上。
二爷用了几秒钟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口说:“你起来,地上凉。”他才敢慢慢站起来,已经完全清醒。
“你心还真大啊!”二爷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穿上衣服,拿着剑,跟我出来!”二爷说完话就转身到院子里等沄洺了。
霍沄洺还没反应过来,跟羽泽说:“现在什么时辰?”
“亥时了少爷。”羽泽一边回答一边给他取来了厚些的衣裳。
“我怎么睡着了呢,还又正巧被师父抓到。”沄洺动了动脖子,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说:“今日真是万事不顺。”
“别废话了,赶紧去吧!”羽泽拿起一旁已经凉了的茶递给沄洺,“来,喝口茶,清醒清醒。”
沄洺拿起佩剑到院子里。二爷则负手而立在院中。
“师父!”沄洺清叫了一声。
二爷转过身来,冷着脸对沄洺说:“今日下午你没练剑,现在补上。”二爷伸手向沄洺要剑。
二爷承名天剑的武功就在于此,平时不随身佩剑,用什么兵器都行。二爷自己的佩剑是一柄上古神兵,平时就挂在剑阁正中间的位置,出征的时候才取出来用。兵刃是一位隐居山中的老铁匠生前打造的最后一把兵刃。用了玄铁,掺了些细石粉和海贝研成的粉末,采取了一种已经失传的工艺打造,此剑有削石如泥之功。
霍沄洺双手奉上自己的佩剑。这剑是二爷剑阁里藏得仅次于二爷佩剑的一把剑。也有传世的故事,讲的是一段武学传承。是霍家代代相传的利剑,他初学剑道的时候,用的是一把短剑,配上他小小的身姿,合适的很。三年前,二爷觉得沄洺的剑法已经初有成效,才将这把剑送给他。
二爷接过剑,站得远了些。一掌震脱剑鞘,用内力将剑鞘传到几步外的石桌上,轻轻放下。
二爷有心将今晚的训练带些惩罚的意味,选了一套变换复杂的剑法,又故意快速变换身形,向来只给沄洺演示一边,就要求他记住所有的招数。今天这套剑法,可能是因为他刚醒还有些迷糊的原因,记起来有些困难。
二爷在院落当中,手握利剑翻转,以手腕借力,将佩剑在身前环绕,同时转身。二爷每次用剑的时候,都感觉到周身散发的出强大的剑气,这种剑气不是每一个用剑的人都能有的,天剑之人,再加上数十年与剑的朝夕相伴,还要有精心调练的内气,才能练就出如此逼人的剑气。二爷有,将来的天剑后人也有。
霍沄洺从小练剑的时候,二爷就用心的培养他的剑势,费心地调节他的剑气。现在的沄洺,虽然只有十五岁,可已经练了有十年的剑了。这十年,二爷的用心教养已经有了成效,沄洺的剑气,已经超越了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样子。
二爷一舞而毕,最后旋身落在地上,将剑顺势收到身后,定了心神。这一套剑法,可真是不容易。
二爷看向沄洺,这时候的他还有些懵,自家师父这一招展示的太快,还没来得及记住前一个动作,后一个动作的精华已经漏掉了。
二爷向来是演示一遍,带着沄洺做一遍,再挑一遍错,就放他自己练去,领会剑中的精髓和道理,遇到坎了,二爷再讲一遍要领。就规定好遍数让沄洺一遍一遍的做,遍数够了,就检查,合格就休息,不合格就再加几遍。指点的过程中,从来都是要求沄洺一错不二,自己之前就是被这样要求的,二爷亲身试验过这种教育方法的可行性,所以才敢用在自己徒弟身上。
而今日,二爷心里还别扭着生着气,第二遍就要求沄洺领会要点,自己独立完成一套剑招,沄洺凭着大概的记忆,依葫芦画瓢的比划着,二爷开始的时候还故作沉稳的坐在一旁石凳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拿起旁边的剑鞘,走上前去指点着。
“这个地方是用手腕借力......”
“这个转身手要向下三寸......”
“这里用了内力......”
“这招挥剑要快......”
二爷边用剑鞘指点着沄洺哪里有问题,边在嘴上告诉着沄洺动作的要领。
为人师,为人父应该就是这样吧真的是?一边生着气,一边担心着孩子的身体,一边指点着,一边还费着斟酌手下力度的心思。
羽泽在屋里,看着时辰大约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二爷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悄悄地从角门离开,去找夫人。
羽泽到二爷房间外,看见晓葵守在屋门前,便上前问:“晓葵姐姐,夫人睡下了吗?”
“羽泽,你怎么过来了,二爷还没回来,夫人正等着呢。”
“二爷在指点少爷练剑,现下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自作主张来求求夫人,去跟二爷说说,今天太晚了,要不然就先到这吧。”
“知道了,我这就去跟夫人说一声。”晓葵点点头,跟着这样的主子,下人们也算是够幸福的了,主子没休息,那这些人也就跟着忙活,“你先回去吧,待会儿别叫二爷瞧见了。”
“好,晓葵姐姐,那我先回去。”羽泽应下就又从小门回去了。
星岚阁,
晓葵进屋跟夫人说:“夫人,羽泽过来说请您去劝劝二爷,都这个时辰了,二爷和少爷都要准备休息了。”
夫人立马起身:“我刚就想去了,这都三更了,再过几个时辰就又要天明了,怎么能这么折腾孩子呢?”
晓葵扶着夫人,给二爷拿了一件披风,往沄洺处走。
一进院子,沄洺看见夫人过来了,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手里还握着剑的小沄洺一下子就放下了端着的胳膊,冲着夫人大声喊道:“师娘!”
二爷立马就出言训斥:“我让你放下剑了吗?举起来!”
夫人走过来,假装没听见沄洺的呼唤,先是走到了二爷身边。
“阿忆,这么晚,你还没休息啊?”二爷先是关心自己的娘子。
夫人接过晓葵手中的披风,给二爷披上,又温柔的说:“爷,你没回去,我怎么睡啊?”
二爷没搭话,夫人便继续往下说:“这都三更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洺儿也该休息了。”
沄洺立刻说:“是啊是啊,师父,我累了......”他的语气中略带撒娇。
“忍着!”二爷没好气地冲他嚷到,“今日下午你安逸得很,现在倒是喊累了。”
“师父,我真的累了,现在好困啊!”沄洺知道有师娘在,师父不会和自己计较的。
二爷正在心里做斗争,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怒气。
“今天下午的事,你师娘给你求情,就放你一马,咱们今天先到这,洺儿,我是你师父,不是你可以随意威胁的人,我把你当孩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不代表你做的是对的,你好好想想吧,明天,不许再迟了。”
“啊?师父,明天,可不可以不去习武堂了呀,我不想跟他们一起练功。”沄洺觉得自己作为二爷的徒弟,跟别人一起在习武堂练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不是他这个身份该做的。
二爷拒绝了:“当然不行,你不去习武堂,谁看着你。一眼没看住,你又要出去给我惹祸了。”
夫人说:“我看着他,二爷,孩子太累了,跟你去习武堂,也不能学什么正经的,我不让他出去就行了,他就不能闯祸了。”夫人给沄洺使了个眼色,“是不是呀?洺儿,你若是自己在家能不能好好练功?”
沄洺立刻会意:“能能能!师父,您给我留任务,我自己在家也可以练的!就不用去习武堂了。”
二爷思考了一下,锻炼他的自律意识,也不是不可以。便装作很为难的说:“行吧,那你明天就练这套剑法,晚上我回来检查,练的不好,你就乖乖跟我去习武堂。”
“是!”霍沄洺站定,顺势收剑入鞘。
“行了,睡觉去吧。”二爷放了话,就和夫人一起离开了。
“师父师娘慢走!”沄洺送走了二爷和夫人。顿时原形毕露。耷拉着头,把剑扔给羽泽,一进屋,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羽泽给他换的衣服,沄洺上了床,向里面一翻身,就会了周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