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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二章 打出合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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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件事?

    就知道这小丫头摆的是鸿门宴,唱的是对台戏。

    你在教我做事?跟谁在这儿提要求呢!还大言不惭地提三个!

    乳臭未干!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性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眼神指使对方送死:你去你去,你先去。

    至于,为啥不选择自己身先士卒?

    大概是因为,大家伙背地里都觉得贺显金这丫头有点邪性——谁挡她的道儿,非死即残呀。

    诸如陈六、陈五,陈六那傻蛋就不说了,仗着哥嫂的势,没啥脑子;陈五,是个狠人啊,当了陈家十年的家,哪知一年就被这丫头轰下了台;

    再诸如,白家,白家老儿就一个儿子,如今傻傻癫癫的,天一黑就躲在柜子里,说有人要“咔擦”一刀,送他进宫当太监...

    跟这小丫头对上,没啥好果子吃。

    故而,二十来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之后,皆将头低了下去。

    整个明厅,只听见显金一个人的声音。

    少女的声线,平稳有力。

    “一则,‘诚衡’纸,陈记和恒记除却向官府供应,将不再销售。”

    陈记和衡记不卖“诚衡”了!?

    众人哗然!

    这笔生意之大,这个小丫头究竟有没有数!?

    这么大一笔生意,这两家龙头竟然愿意让出来!?

    显金给大家留足惊讶的时间,低眉敛目,右手随意放在小边桌上,指节弯曲无声地敲打了几下,看了看光秃秃的手指节,显金在心头暗下决心:明天,就明天!她要把这玩意儿搞成绿的!——加个墨绿色的翡翠扳指,那得多有气势呀!

    待议论声变小,显金再道,“‘诚衡’纸是特皮生宣砑光后加蜡,极为费工的手艺,陈记可以把砑光的磨数和涂蜡的种类及用量公布出来——”

    “但,如有意愿销售‘诚衡’的商户,必须与陈记、恒记签订三方契约,约定好用料选材及售出价格,才能自行出售。”

    中年男人们先惊讶,再恍然大悟,其中有明事理的点点头,一副很了然的态度:“这是自然,用了‘诚衡’的技艺,自然要遵守‘诚衡’的法则——只是不知道,贺老板预备签订多少价格?”

    显金伸出小拇指和大拇指,比了个“六”。

    “六文钱一张四尺,整刀售卖不超过五百文。”显金道。

    有小老板偷偷地松了口气:可以接受,他现在为了和陈记抢生意,只卖四文钱一张呢!

    刚刚发问的老板也点点头,“一日两日倒好办,时间长了,来购买的书生多了,若有商户低价竞销或超出预定价格,贺老板该如何处置?”

    低价竞销几乎不可能。

    三文钱一张是成本价,低于三文钱,卖家要赔个底朝天,这些中小作坊没有低价垄断市场的资本。

    唯一可能的,就是买的人越来越多,价格则越涨越高——商品价值不变,但价格随供需关系调整,当供小于求,价格很容易就会涨上去。

    “陈记和恒记将收回‘诚衡’的售卖权。”显金平静地拆开小边桌下放置的第一张牛皮纸袋,推到众人眼前,“契书中会写明,一旦因当年原料成本价格变化,需改变定价,要提前向陈记与恒记报备重新定价,如果有人私自涨价,需赔偿陈记与恒记各二千两银,如无现银,可以地产或家田抵扣。该契约,会送至官衙留档备份,效力很大,大家慎重。”

    二千两!

    众人哗然。

    捞纸捞得胳膊都要搓出一层灰,这钱得攒几辈子吧!

    显金笑了笑,“我不希望收到任何一个二千两,所以那些个打着歪主意、指望‘诚衡’帮你们赚大钱的商户趁早别签这份契书。”

    不签?

    不签的人是傻子!

    应天府多少个读书人?

    就是秀才都有好几万!

    这是科举用纸啊!

    试卷用纸啊!

    哪个读书人不来买!?

    这玩意儿,根本不愁卖!

    就算不赚钱,放在店里也是揽客的吉祥物——特别是陈记和恒记退出这个市场之后,相当于把这部分客流送到了别家去啊!

    没人不签!

    在场的全都签了!

    二十家作坊排着队,站在明厅长廊里,现场挥毫摁手印。

    有两三家派遣管事来的作坊,立刻差人回去请当家掌柜来签字。

    有的老板想法很朴素:我签了,我不一定要卖呀!但当我落魄了,只能用人力换财力的时候,我总有个保底的玩意儿在,我不至于饿死啊!

    这份契书分发下去,在场二十一位中小作坊的老板、管事均目光灼灼地看向显金,等待着第二件事。

    “其二嘛——”显金将小边桌下的第二个牛皮纸袋拿了出来,从中掏出了厚厚一沓纸,纸上满满当当全是字。

    “其二,这里有五份契书,规定了大家宣纸的用料优劣、每种品类宣纸的售价区间、买卖时的诚信承诺以及同行间产出新品类的保护协定——”

    显金将最后一份契书拿起,“最后一份是,宣城府宣纸商会入会书。”

    平地炸地雷,炸成了奶奶个腿。

    在场的中年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别管招不招惹这小丫头片子了,支着个耳朵,探出头急声问道,“我家一张纸卖多少银子,还得跟你报备!你长了多厚个脸皮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天刚从我太奶坟里钻出来,让我莫名其妙装孙子呢!”

    显金平和地将契书反扣下,看了眼说话的人,扫视全场后道,“还有谁有什么问题?可以一并提出来,我一一解答。”

    既然女瘟神都这么说了,那么大家就不客气了呢——

    “我用沙田的稻草还是用旌德的稻草,干你屁事!”

    “我们家技艺是祖传的,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婿,你是不是打着签契书的旗号想偷我们家祖传技艺!”

    “呸!我做生意做了几十年!还真是麻将摸了二筒,开了天眼!第一回遇到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啐!”

    “不签!”

    “这玩意儿,绝不签!”

    “谁签谁驴蛋!谁签谁瓜怂!”

    二十一家商户,骂出了徽州天南地北的精粹。

    恒五娘挺直脊背,手紧紧攥住丝帕绢子,看一群中年男性口若悬河地骂人,也不知是当真只是被这五分契约惹怒,还是企图将被一个小姑娘压在头上、出不了气儿的怨怼借机喷发出来...

    “啪!”

    一个巴掌落在边桌上。

    “你们能不能先看看契书再放屁!”

    恒五娘眉梢挑动,声线平稳,听上去似与显金无限趋同,“且攻难守易;则力悬百倍;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熟虑——诸位都是可做我父亲的年纪,怎不知凡事休要先下定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