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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四章 东亚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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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笺方一路向东南角疾步小跑。

    陈家只是商贾一届,规矩都是东边捡几条,西边捡几条拼凑在一起,合成了一副看似合理实则潦草的家规:颇像盲目抄袭大厂规定的山寨厂,有种画皮难画骨的宿命感。

    这幅家规带来的弊端,在今夜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陈笺方疾步到漪院门口,气喘吁吁的,一路都未有人拦他。

    漪院灯大亮着。

    陈笺方站在门口。

    身后的小厮绵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调整气息,让自己避免从肺里被呛上来的口水噎死,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二郎君。

    咋的?

    这是夜半三更被鬼上了身?

    绵北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家二郎的后话,顺着二郎的目光望过去,刚刚调匀的呼吸顿时岔了气。

    “郎...郎君...这...这...这...乔大姑娘...可不兴半夜探香闺...”

    这要被人抓住,姑娘还要不要活!

    不对!

    他还要不要活!

    他的腰子,都能被老夫人给嘎了!

    陈笺方望着不远处那顶明亮的光,轻轻转过头,语声平静,“我不找乔姑娘。”

    小厮绵北克制住几欲张大的嘴巴。

    不找乔姑娘,找谁?!

    漪院里,还有谁?

    答案呼之欲出。

    绵北感觉腰子迟早要离自己而去。

    “郎君..咱...咱...这么晚了...咱找谁都不行...都是姑娘...”

    绵北被吓得结结巴巴,缩着脖子四下张望了一番,语带哭腔,“郎君,咱们回去吧?这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

    不仅他的腰子要被嘎,显金姑娘的命,恐怕都要被嘎掉——他很喜欢显金姑娘,为人和气,做事大方,显金姑娘接手家里的铺子后,他们的吃食从原来的三日一荤,变成了日日有肉,不光他,整个陈家的下人都很喜欢显金姑娘。

    陈笺方右手在袖中,使劲蜷成了一个拳头,气息沉到丹田再缓缓吐出,好几个瞬息后,那只拳头才慢慢展开。

    “回去吧。”

    陈笺方转头就走。

    绵北长长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

    腰子保住了。

    再心惊胆战地看了眼自家郎君,心里“砰砰砰”地打着鼓。

    这份情,显金姑娘知道吗?

    应当是不知道。

    但凡知道,他家郎君也不至于在外面站这么久。

    那么,问题来了。

    老夫人知道吗?

    绵北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开口,“郎君,还有一年就考试了,您若这节骨眼上出岔子,老夫人那处恐怕不好交代。”

    陈笺方脚步一滞。

    绵北紧跟着慌张地停下步子,险些撞上青年郎瘦削料峭的后背。

    “你跟着我十几年了。”陈笺方语声平缓。

    绵北立刻挺直脊背,“我自是什么都不说!”

    陈笺方点点头,埋首向黑暗处走去。

    绵北怔愣在原地,只觉自家郎君自去了应天府读书,这大半年更加沉默寡言,后背日日时时都绷着,像有两股劲在掰扯着,一股掰脑袋,一股掰脚跟,一上一下反方向使着劲儿...

    沉默...别扭...好像憋着一股劲...

    那个瘦削料峭的背影越走越远。

    绵北赶紧摇摇头,快步追上,心绪满天飞,自然无暇顾及不远处焦灼又惊诧的目光。

    ...

    夜越深。

    瞿二婶右手掐着素绢帕子,左手胳膊肘搭着一件宽大的素色外袍,头埋得低低的,快步走在篦麻堂抄手外廊。

    “二婶娘——”

    “二婶婶——”

    “婶婶好——”

    值夜勤的丫头点头让开。

    瞿二婶心不在焉地胡乱颔首致意,踏进厢房,绕过屏风,才发现油灯还亮着,老夫人披头发,正坐在暖榻烘脚。

    瞿老夫人一眼看见瞿二婶左手胳膊搭着的薄袍,笑道,“没追到二郎?”

    瞿二婶心神不宁地点点头,“追到的。”隔了片刻,又赶忙摇头,“二郎走得太快——”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给袍子,不就是没追上麻吗?”

    瞿老夫人笑着招手,往边上坐了坐,示意瞿二婶过来一起烘脚,“你年纪也不小了,要烘烘脚,脚底板暖暖的,晚上才能睡好。”

    瞿二婶下意识摇头,“不用了!”

    声音陡然尖锐。

    瞿老夫人愣了愣,方笑道,“这是怎么了...没追上就没追上罢!怎的晚上出去一趟,像撞邪了似的!”

    瞿老夫人再在暖榻让一让,给瞿二婶腾了好大一块空出来,“别耍小姑娘脾气,烘烘脚来,舒坦的。”

    瞿二婶从未如此纠结过。

    脑子像活了一样。

    除夕夜二郎君和贺显金一前一后走动...二郎君对乔宝珠的拒绝...

    不止她,就连瞿老夫人都有所怀疑。

    所以才会在那个除夕夜,派人盯梢,企图尽早发现端倪。

    这二人行事坦然,倒是打消了很多老夫人的疑虑。

    可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和老夫人说,绩溪作坊那把伞柄上的兰花小刻...二郎君袖口处一模一样的兰花绣样...

    由己及人。

    贺显金与她是同样的人,无依无靠,寄人篱下,她便私下做主将此事瞒下了。

    私心想着,不过是巧合罢了,难道真要因莫须有的猜测叫那姑娘惹上生死官司?

    如今...

    如今...

    如今是猜测落了实!

    这二人纵然没有首尾,二郎对贺显金,也绝称不上单纯!

    瞿二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说?

    还是不说?

    若说了,贺显金怎么办?她绝没有好下场!被瞿老夫人草草嫁人,已是最好的结局!

    如若不说...

    瞿二婶迟疑地抬眸看向瞿老夫人,目光闪烁悲悯...二郎,怎么可以把一心一意为他的祖母瞒得死死的!

    “坐呀!你真是鬼打头了伐!”瞿老夫人和瞿二婶说话,不自觉地会带些许乡话的腔调。

    瞿二婶依言坐下,如坐针毡。

    瞿老夫人看内家侄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索性弯下腰一把将侄女的鞋袜脱下,隔空放在烘着艾草碎绒的铜制熏盒上。

    瞿二婶看着熏盒里掰成小块小片的艾绒,再看看老夫人身上打着补丁的家常衣裳,鼻头陡生起一股酸涩。

    “...您索性买了成条的艾绒来熏罢!咱们陈家难道还缺这个钱不成?”

    瞿老夫人诧异地看了眼瞿二婶,笑着,寡瘦的颧骨挂不住二两肉,“成条的和边边角角的碎料,有甚区别?效用是一样的呀!”

    瞿二婶闷了闷,呢喃道,“二爷喜欢玉兰花,前几日花十四两银子买了一亩地,三爷喜欢菊花,去年贺显金给他置了一院子的菊花...爷们儿都过得像大爷似的...”

    “唯独您,篦麻堂常年一股做纸的咸碱味,衣服穿了十年,烂了也舍不得换,别人家的老太太吃燕窝吃桃胶,什么补吃什么,您一顿饭里多加个肉菜都心疼...”

    瞿老夫人皱眉,“你这是干什...”

    “二郎,二郎喜欢贺显金。”

    瞿二婶突然转了话锋,声音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