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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爷子当然允了,于是我俩各凭本事。他画符起咒,我以山羊血做咒镇住整间宅子。那小子遇上我时一脸的狂妄,道:“小丫头,你这本事学杂了吧?”
我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把山羊血泼他脸上。我道:“臭小子,老子的地盘上你也敢抢饭吃,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本事!”
之后再未遇过他。我完事后,守在莫家幺媳妇门外,就是那个要产子的。听说那小道士窝在人家祠堂喝酒。
我本以为,这就是个定场的活,钱能轻轻松松到手,没成想,世界上果真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入夜时分,我那咒起了些反应,竟有些不稳。那是师父教我的“地昆咒”,安宁宅府最是有效,普通鬼碎根本入不了阵,碰上就是个死。要说这莫家,也不过普通人家,怎么会惹来这么大的邪祟。
我以观花杖想探那邪祟的底,却什么也感应不到。到子时,我牵在大门外的锁魂铃开始哐啷做响,那邪祟入阵了。莫家人吓得一个个往屋里退,那老莫头一面哭一面喊着“造孽啊造孽啊”,声音和着莫家女人的哭声,戚风惨雨的搅得那锁魂铃摇得更欢。似是摇出了一首曲子。
我一面安抚他们,一面坐地催动地昆咒,山羊血受阵眼催发,开始蒸腾出血气,萦绕在莫家宅府。房内的产妇此时也开始了阵痛,嘶喊的声音混合着血气,竟令我心中起出一层腻子。
我招呼老莫头:“老小子,你让你家里这些人别在这儿添乱,老子正做法呢,叫七叫八的,老子怎么专心!”我这头一回自己接生意,就接了这么一单大活儿,不想黄了自己招牌,还是挺着紧的,一气燥上来,就顾不得什么老主顾了,再不听话,我就得破口大骂了。
老莫头连连说是,催着他家的人往别的屋子走。正说着,那小道出来了,打着哈哈道:“小丫头,自己本事不行,脾气还挺大!”
我正行咒,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他自顾自在一旁道:“你这阵,没用。这东西,无论如何都进得来。”
我瞥他一眼,虽然很想反口,但事实胜于雄辩,那东西,就是不受阻隔的进来了。我布的阵,只是延缓了它的脚步。
小道士伸手掏住正要跑的老莫头,“老爷子,我问问你,这铃铛唱的歌,你可认得?”
老莫头静下来听了听,脸色忽然刷白,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小道士冷笑道:“看来是认得。”
屋里那女人叫声越来越大,产婆出出入入几次,说是胎儿头大,难产了。老莫头哭得跟什么似的,求稳婆帮帮忙,一定保住孩子,又对我道:“小仙人,你尽尽力,这是那东西捣的鬼,他、他不想老莫家有后啊——”
我的阵眼看着要撑不住,小道士凑到我面前来笑道:“要不要小哥帮帮你?”
我一口啐在他那无耻的脸上,弃了地昆咒,以观花杖临场做看门符,画在地门上。那邪祟眨眼到跟前,凡人看,只是一团黑气,但被它侵蚀得久了,就会得病,我以懒玉催动体内血脉逆行开阴阳眼,才看清了它。
小道士在旁边似是看热闹般,道:“嚯!臭丫头会的东西还真多。连阴阳眼都开了。”我顾不上搭理他,抓紧时间弄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它是个男人。虽然死了很久了,但面目尚在。看来死的时候,还算体面。它闯不进观花杖造的符咒,正在发怒。由它头顶生出一团绿火来,那便是鬼怪的怒气。那怒气虽不可燃阳间之物,但同样可侵蚀活人脏腑,形成病死之象。
观花杖以百年桃枝制成,淬过灵山朱砂油,是柄不错的凡间法器,这邪祟进不来,是我意料之中。可我想不明白,地昆咒是比看门咒要厉害得多的阵法,这邪祟说进就进,看门咒不过是最低级的符咒,它怎么就给困住了呢。即便是有观花杖灵力作制,它也不至于这么弱。
我催动念力,与它对话。但它只是个低等鬼祟,根本无法与我通识,支撑着它的就是一股凄凉之气。这也让我很不解,我见过的鬼不多也不少,很少有给我这种感觉的,厉鬼以怒、以怨、以未竟之事缠留人间,可这只低等鬼,全无这些煞气,只有一股凉意。我受这股凉意侵蚀,眼底竟聚起泪来。
忽然心头一热,我从阴阳眼中退出来,松了一口气。抬头一看,竟是那小道士的符起了作用。若不是他及时催动符咒,我恐怕会被那鬼祟吸了心神。真是恶鬼好斗,这个玩意儿软刀子杀人却不好对付。
小道士问我:“看到什么了?”
我本不想搭理他,但好歹他方才帮了我,于是只好勉为其难:“是个面目清秀的男的,干干净净的,不像有怨气的样子。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进莫家。”
屋内女人叫声愈发大,小道士皱眉掏了掏耳朵,腾出一只手来揪着老莫头的衣领子,“老头儿,你还不说实话,这货就要进屋了,你那孙子你想要不想要了?!”
老莫头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抬头看了小道士一眼,又抬头看了那团黑气一眼,一边哭嚎一边朝着那团黑气拜地:“莫宁啊、莫宁啊,是你回来了吗?你走吧……求求你了……你走吧……”
莫宁?姓莫?这鬼是莫家人?难怪我的地昆咒不起作用,我原想定场之用的符咒,自然是防外鬼,可谁知这要害莫家的就是莫家人。这房里的女人怀的也是莫家血脉,血气相连,立时就能削弱地昆咒这等制外符咒。
小道士又把老莫头提起来:“老家伙,这东西你让它走它就走,要老子干啥?快把事情说清楚,老子和这臭丫头才有的帮你老莫家!”
这小子,急起来也是满嘴粗话。
老莫头颇是犹豫,都这节骨眼了,还要瞒,我在旁打边鼓:“老爷子,难怪我师父帮了你这么多年都未曾断根,这鬼缠了你家一二十年,都因你瞒了我师父实情,她才收不了它。你今日若再要瞒,以我的本事,倒是可以暂时退它,保你孙子儿媳一命,可这鬼不收,终有一日,它要办了它要办的事,才能罢休,你懂不懂?!”
老莫头瘫在地上,喃喃道:“那是——那是我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