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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黑的时候,忙碌一整天的铁渣,背着破旧的布袋从二手市场里出来。他很快就发现,四周的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一开始,他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在这铁山镇里,对他们父子俩抱有敌意的人并不少。可是,这些人的眼中除了往常的戒备和畏惧外,还夹杂着一丝意味难明的东西。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镇外走去。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多,就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有些阴沉沉的。他今天只挣了六枚银币,面对三个人的开销,他愈发地感到了吃力。
“铁渣!”
快出镇的时候,一名少年追了上来。铁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这名少年,正是和他有些过节的野火。
野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铁老头被车撞了。”然后指着大街的另一端,“我刚才看见,清洁工在搬他上车……”
一时间,铁渣呆滞了。眼睛越瞪越大,似乎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铁老头已经上垃圾车了!”野火大声重复道。
“哗啦!”
破旧的布袋掉落在地上,细小的零件四处滚动。铁渣赤红着眼睛,朝大街的另一端狂奔而去。
“轰轰轰……”
数分钟后,在铁山镇的大街上,一辆满载的垃圾车正缓缓而行。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太阳照样升……”
司机哼着小曲,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倒后镜里,一个男孩正努力追赶着。
他稍微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自言自语地说着:“孩子,逝者已矣,你就让他安静地离去吧。”然后用力踩下油门,发动机传来沉闷的轰鸣,排出大团黑烟,加速朝镇外开去。
然而,许久过后,快到铁山镇北门的时候,司机随意督了一眼,却吃惊地发现,那孩子还在后方锲而不舍地追赶着。
按照铁山镇的规矩,是不能送别的。可那孩子的眼神,实在太让人揪心了。他不由得心一软,松动了油门。
垃圾车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铁渣猛地向前一扑,扒住车尾,拼命地蹬着地面,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蹿了上去。
昏暗的车厢里,堆满了臭气熏天的垃圾。一位头上、脸上,沾满血污和残羹菜叶的老人,正掩埋在垃圾堆里。大半个身体都进去了,只露出半个肩膀和头部。
“铁老头,我来了……”
“我来了!”
轰隆的发动机声中,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瞬间,那灰白死寂的眼中,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铁渣红着眼睛,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位倾尽所有,抚养他长大的老人,更希望看见他的坚强。他绷紧着脸,握紧着拳头,以至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父与子,就这样对视着,默然无声。
“活下去……”
凝望之间,铁老头突然瞪大眼睛,用尽最后的力量,大声吼道:
“活下去!”
这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蕴含着无法言喻的力量。
深沉如山,浩瀚如海。
正是这声咆哮,在那苍茫的岁月中,无数次激励着铁渣,从生死边缘爬回来,最终鹰飞天下,狼行大地,成就不朽的伟业。
沉寂之中,无边无际的荒野上,橙红如火的夕阳里,背着铁片刀的男孩,目送着养父的垃圾车,消失于地平线上……
第二天早上,失魂落魄的铁渣,回到了矮山据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最亲的亲人,最要好的朋友。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呆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
昨天晚上,送别铁老头后,他去了窝棚区里的一处地窖。里面住着全铁山镇最有威望的几位老人,代表着镇上的古老传统。
他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铁老头不能回家,为什么镇上的人只能葬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
“我们是失去荣光的遗民,背负着耻辱而活着。”
“葬身垃圾场,终日与肮脏恶臭为伴,是我们的宿命。”
“只有当薪火回归大地的那一天,我们才有资格进入庙宇,去面见我们的先祖。”
铁渣听不懂老人的话,不知道什么是“荣光”,也不知道什么是“薪火”,而这些老人死后,也没有人再提起过。
直到许多年以后,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先祖的荣光,什么是大地行者,什么是圣狼守护者,什么是圣火辉煌!
太阳升起,落下……
月亮升起,落下……
又一天过去了,当天空出现第一抹鱼白的时候,铁渣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振作起来,因为他答应了铁老头,要活下去!
冬天就要来了,他必须储备食物和燃油,否则铁老头离开后的第一个冬天,他就会饿死,或者冻死。
他打了盆水,洗手洗脸,然后用这些水浇菜。接着,他检查了他的铁片刀,发现有些缺口,于是重新用磨刀石磨了一下,确保刀刃的锋利。随后,他拔出了手枪,连同着子弹,用油纸密封好,埋在了院子的西北角。
再然后,他到铁老头的卧室里,取出了铁老头的散弹枪。这是一把老式的双筒滑膛枪,核桃木制作的枪柄,线条十分流畅,抓起来十分顺手。铁老头是用单手抓的,铁渣现在手臂还不够长,力量也不够大,只能双手持握。
数了下子弹,还有二十来发。散弹枪的子弹是红色的,圆筒状,里面装满了火药和钢珠。每颗子弹要八个铜币,比9mm的手枪弹贵了三铜币,但威力却相差很远。
面对较为强壮的普通人,手枪子弹也未必能一发毙命,更何况到处都隐藏着进化者。但这把双筒散弹枪,在近距离轰出去,基本没什么人能承受得住。
铁渣“咔嚓”的一声,从中折开散弹枪的弹舱,塞入两发散弹,合上,重新检查了一下保险栓,背在后面。
这样一来,他的右侧斜背着铁片刀,右手往后伸就能抓住刀柄。而散弹枪则斜背在左边,左手一甩,就能把枪递到右手上,进行快速射击。
准备好武器,他又背上破口袋,就出了门。在门口,他回过头,朝里面喊了句,“铁老头,我出去了。”然后迈着坚定的脚步,离开了矮山据点。
深秋的风,阴冷无比,吹在身上,让人凉到了心底。
铁渣看了下手腕上的电子表,现在是八点半,距离垃圾投放的时间还有半小时,随即紧了紧衣服,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天空中,渐渐浮现出巨大的城市轮廓。藏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再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延绵数公里的垃圾堆填区。峰峦叠起,高高低低。
绕过数个小山般的垃圾堆,铁渣来到了熟悉的十九号堆填区。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竟然多了几条身影,或站、坐在垃圾投放点的附近。铁渣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大声喊道:“你们越界了,离开!”
“是吗?”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铁渣,脸上挂满了嘲弄的笑容。
“我再说一次……”铁渣学着铁老头的样子,阴沉着脸,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然后平静地说道,“你们越界了,离开。”
“哈哈哈!”那男人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然后转头看向其他人,装模作样地问道,“他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那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都带着不屑和嘲弄。
“小子,我看你毛都没长齐,以后就别来这里玩了,要不然……”说到这里,男人脸色骤然一冷,变得凶神恶煞,“小心连命都丢了。”
铁渣看着男人,一言不发。这些人都穿着旅行风衣,腰上别着手枪和砍刀,脚上踏着长筒皮靴,一看就知道不是拾荒者,而是外来的佣兵。
铁山镇里,大概有三种人。首先是原住民,他们数量最多,虽然粗坯,却也遵守古老的规则,比如巨桑、陆山海、野火、鬼头这些。然后是沙城自治会派下来的官方势力,比如警长、副警长、守备队等等。尽管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代表着统治阶级,做事还是讲究规矩的。
最后就是这些从南部平原和北部平原,或是外大陆来的外来者,以佣兵、商人,或是逃犯为主,大多数都不讲规矩,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情都敢做。
铁渣眼前的这些人,不是佣兵就是逃犯。很明显,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捡垃圾,而是占地盘。铁老头尸骨未寒,他们就打起了十九号堆填区的主意,如同荒原里食腐的鬣狗。
狮子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指染,狮子一走,他们就扑上来了。
“看什么看,再看我抽你!”或许是被男孩那双狼一般的眼睛盯着,男人心里有点儿发毛,挥了挥拳头,恫吓道。说话同时,男人身后的同伴也站了起来,手部自然地放在了枪柄上。
铁渣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和他那死鬼老爹一样,贱骨头,真想一枪爆了他的头。”铁渣走后,男人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道。不知为什么,刚才对峙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害怕,以至于忘记出手杀掉对方,免除后患。
“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男人又嘀咕了一句,算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