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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学校大门,看见杨洲在拐角处踱步,她不由得身心一阵慌乱,直到手找到衣兜,放进去。
杨洲见她背着书包走出来,也惊奇万分:“嗨!我刚才有事路过这里,想到早上在这个地方见到你,不由得慢下脚步……我以为再过三个小时以后才能见到你……放晚自习;怎么提前回家?不舒服吗?”
她咬着嘴唇,像在喉咙里发声:“没有。”
听她回答自己,杨洲激动不已,算上今早“被动”回答的三句话十个字,这是她两年里和我说的第四句话、第十二个字吧?虽然语音有些模糊,但她说了!抑制住内心的欢喜,问:“还从康桥上走吗?”
她轻声“嗯”。
听到她“嗯”,虽然声音轻得像微风拂过水面,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了细碎波纹的冲击。知道她对陌生的胆怯与防备,并不敢和她乱说话,虽然自己时常被好哥们当成话唠。
她也不看他,拐到通往康桥的小路上。
他想,她是不爱多话的女生,男生自然要承担多话的任务。
随即语气自然得像老朋友——和她认识两年,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吧——在她正前方和她面对面,退步走,边走边说:“我白天去桥上仔细察看了一遍,桥的主体结构是不诱钢,所以,这么多年风雨才没把它吹塌;但桥面和一些边框围网,是木头和铁,已破损得不像样。”
——见她的目光只落在自己的裤带扣上,他转过身,拉上外套拉链,盖住裤带扣,又面对她,问:“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嗯”,又看着他白衬衫的第三个钮扣。
他希望她能看着自己的脸,但是她没有。他摸弄一下第三个钮扣,拉链稍稍往上拉一点,说:“你听就行。——从桥南走到桥北,一定要贴着左边走,走到第八根桥柱子时,踩着正中间那块最结实的木板,拐到右边,绕开左前方的那个窟窿;在右边大概走五步——上下看了看她:你步子小,大概走六七步,再拐回到左边,这样就安全了。
不过要牢记:上桥后,一定要扶好桥栏杆,除了拐弯,一步也不能松手,桥面破损严重,万一一脚踩空……”
小伊:侦察兵确实心细!他大概把你当成无知无畏的小妹妹了吧。
她按住心:这桥,我走了七年,从未有事。不过,还是感谢他的细心关照,看着他白衬衫的第二个钮扣,说:“谢谢!”
杨洲不知道她和自己说话,还是和“隐形人”说话,但都不重要,只要她知道危险就好。戏笑道:“‘谢谢’俩字,你是对我说的吧?那,我能给你个正确的建议吗?”
她在心里说“好”。
但他听不见她的心语,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以后晚上不要从桥上走,路灯暗,太危险了。实在想走,你可以白天走桥,晚上一定要走大路!”
见她一直不说话,在她前面停下,看着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如果我让你心烦,那我就不说了。”
她看了看他,说:“在听。”
他说那就好。心想:和这个小女生说话太费劲了!可自己又忍不住想和她说话,不由得试探地问:“能告诉我你在和空气中的什么……人说话吗?”
她低头不语。
他恨不能掐着她的下巴问到她脸上“告诉我”!
她轻轻摇头。
他无奈:“不说算了,不为难你。”又假装不经意的往她身上靠近,凝神细听她身上可能暗藏的某种“声音”。
她吓得往后退,他才按耐住飞起的好奇心。
小伊:看来,他很想知道藏在你身上说话的是什么 “东西”;要不你如实告诉他吧!
她用心语:不,言而无信怎配在世为人!
小伊:我同意你告诉他真相——你真的知道“真相”吗?
她说我知道,把你说出去,你就会离开我,飞走了,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贴心的话了!
小伊:十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愿意或拒绝知道真相,是吗?我求你告诉他吧,只有你真正的敞开心扉,才能真实的面对自己、接受真相。你现在就告诉他!
她隐去声音,口气坚决:我不想知道真相,我只要你不离开我!
……
杨洲见她神情专注,嘴唇微动,知道她在和“隐形人”说话。可自己不懂唇语,心里着急,忍不住又问:“你在和……精灵天使说话吗?”眼神里全是“告诉我”的请求。
她心的话:才不告诉你。目中无他,径直走上桥。
知道她不说,强求也没用。他赶紧几步走到她前面,像是领着她万里长征过草地,不时地回头叮嘱:“手要抓紧桥栏杆,因为它是不锈钢,是最结实的部位;桥面不行,无论你多轻地踩上去,也有危险;万一不留神踩空,栏杆就是你的救命恩……杆。
“别以为河水不深淹不死人;若能顺畅地落到水里,顶多回家好好冲洗;那要是你身体被卡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怎么办?这里又少有人来,谁救你?……”
他在前面婆婆妈妈地说,她在后面默默地听。
走到第八根桥柱前停下,他像个细心负责任的导游,手拍着有锈斑的柱子说:“我怕你数忘了,就在这根柱子上系了红领巾;是我小学时候戴过的,有点旧,不过还很红,红色醒目,你一看到它就知道要右拐了。”
她看着那红领巾,像是被那鲜艳的红震撼了,不由得睁大眼睛。
他在前面做示范:从左边拐到右边,手扶栏杆,数:“一步、两步……五步,好!这时候,再拐回左边,手仍然抓紧栏杆,这样径直向北走,基本上就安全了。”
她按照他教的路线走。其实以往也是这么走的,从南到北,先左后右,再左;从北到南,先右后左,再右。
看她紧张的样子,他说:“只要手扶好栏杆就行,身体不用贴太近;栏杆下面的围网上有锈,会蹭到衣服上。”
她轻声说:“知道。”
他笑着打趣:“你平时说话都是电报体吧——人傻,钱多,速来;数数一定是蛤蟆体:二五一十。”
她看他一眼,又看向桥下的河水。晚风里,那粼粼波光,像是仙子的衣角轻轻划过墨绿的湖面,绸缎一样起伏不停。
借着不明的月色,她大胆地看向站在灯光里的他:他和姐真的很像,尤其是笑的时候,那阳光般的温暖,天梯一样毫不吝啬地铺设过来……
他并不知道她所思所想,先下了桥,站在桥头等她。地上有个小水坑,水坑两旁是杂草,他从水坑上跳过去,伸手要拉她,她突然就红了脸,柔声说:“不用。”
他稍有尴尬,笑说:“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吧?那我就放心了。那你……回家吧,我就不跟你往前走了,被你姑看见就麻烦了。再见!”
小伊:他完成了一项美丽的任务,撤了。这个家伙真可爱!
“——除了婆婆妈妈。”
小伊:但是,他并不让人烦,是吧!
……
第二天早上,学校路口没见到他。
晚上的康桥也没见到他。她独自走在桥上,就当他还在前面给自己引路;从南向北,紧贴着左边,手抓紧栏杆,下脚轻巧。月光下,她听见心花绽放的声音。
小伊:看!前面那个窟窿,修好了。会是谁干的好事?
她走到第八根柱子,解下红领巾,站到路灯下,熟悉的字:我修的。白天正好看到有施工队在亭子旁边干活,就借了工具……以后你放学回家,或从家里去上学,只要从最安全的那边直行就可以,不用拐来拐去了。
她把红领巾系回到柱子上。走了几步,又回来解下,放进衣兜里。
走到桥头,那小水坑还在。她微笑,轻盈地跳过去。拿出红领巾,展开,闻了闻,闭上眼睛,微风就吹着它,从脸上轻轻滑过……
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再见到他。
她每天早上上学,还是从康桥上走,由北向南,紧贴着右边,抓紧栏杆,直走,不再拐来拐去;晚上,则走大路。
第四天晚上,她铺开红领巾,在他的字下面,写:你去哪了?
第二天早上上学,系回从北面数第七根柱子上。
而后的几天,她每天早上都会从柱子上解下红领巾,看有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