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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笑得纯真而美好,刘策的心有些软化:她如果是我的……该有多好!
可是她因情而伤,精神受到重创,忘了以前的一切。又想:她的病,对她本人是折磨,对我未必不是希望。也许我们,只需要一些合适的时间。忽然觉得心情愉悦,故作随意地轻拍她的头,笑得阳光灿烂:“知道吗,我就佩服那些说话、做事都特别低调的人。”
她看着他,抿嘴一笑:“嗯?”
他说:“比如你,几根简单的线条就能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场景,你却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画着玩’——既然你画着玩都画得这么好,那你教我呗?我其实也很喜欢画画,真的!”
“我一个居家农妇,真就讲不出什么道理,所有的画都是凭直觉,毫无技巧章法,没办法教你这个医学博士。”
他故作可怜状,轻摇她的肩膀:“谦虚等于骄傲,你就骄傲地收一个弟子吧?——师傅!”
听他叫师傅,她脸红忸怩:“你别为难我了,我真讲不出什么道理,一张纸、一支笔,再加一点想像,就可以了。”
他认真道:“一张纸和一支笔确实简单,难的是那‘一点想像’,若你心中没有囤积万千世界,怎能那样挥洒自如?”
她露怯似的笑:“你太夸张了。世界再大,只要找到重要的那个中心点,整个画面都以它为中心,不管你把风景扩散到何处,你的画笔都不会迷失。”
“世界再大,只要围着一个中心点转,就不会迷失自己——有道理!你的中心点是什么?”这句话刚出口,他就无比后悔:她的中心点一定是代表杨洲的那棵白杨。
果然,她指着那棵白杨,柔声说:“它。”
他无奈道:“可是,那棵白杨只活在风里,活在你的画里。”
她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世上还有一个我,那个我和白杨一起活在画里。其实,活在画里很累,常常累得精疲力尽,想跳出来,身心却那么沉重,像醉酒一样,没有力气。”
他疑惑:“那么累?你的那个‘我’在画里做了什么?”
她低头思忖:“理清混乱,探明原由。”
“现在,有结果了吗?”
“没有。”
“那,什么时候有?”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大姑仰头说:“你们,下来,打球!”
从院墙上下来,希檬拿来乒乓球拍,问大姑:“你想和谁打?我还是他?”
大姑指着刘策:“他!”
希檬向他摊开手:“你被选中,我被淘汰了。因为我球技太差。”
他喝完水,认真地说:“知道吗?你上学的时候,球技非常好,没几个人能赢你,我从来都是输给你。”
她眼睛发亮:“真的吗!我以为自己记错了,原来,我真的出过风头!”
“你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不会打球了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因为你这里想得太多、太乱,无法兼顾其它。”
她想了想,愧疚道:“你说得对,可能是我想得太多,把脑袋填满了,反应就变慢了。有时候,我的眼睛和手总是不能很好地配合。”
刘策把球拍交给她:“你和大姑打几下,我看看。”
十分钟,她只赢了大姑两次。
她沮丧道:“我明明看见球打过来,手却不听使唤,它要听见大脑下指令,才肯出击;而大脑又总是慢半拍,等手收到指令,球已经掉地上了。——我是不是很白痴?”
刘策知道她的病情,想到病因,心里烦恼。轻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的,只是暂时性运动不协调,等你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好了,相信我!”
她抬头看了看他,还是一脸沮丧。
见她不开心,刘策提议:“乒乓球个头太小了,我们带上大姑,去学校打篮球吧?”
她说:“篮球是团体运动,我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的运动;我喜欢中间隔着网,人各站两边的那种。”
刘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许她和杨洲曾经靠得太近,她伤了、痛了、怕了……又鄙视自己:谁没有过去?随即说:“那好吧,我和大姑玩乒乓球,你为我们端茶倒水加油就行!”
她眯着眼,忽然笑得意趣盎然:“你一说‘加油’俩字,我就想到油箱和神经病。”
刘策抹一把汗水,调皮地看着她:“嗯?”
“你还记得初中有位姓张的政治女老师么?”
他说记得,就是长得很白、很瘦、鞋拔子脸,平时不苟言笑的那位么?
她说对呀!有一次拔河比赛,张老师为她女儿所在的三班鼓劲,亢奋得满面通红,做着夸张的拉扯动作,尖声高叫“加油!加油”可像神经病了,差一点把我吓倒。——以她平时的行为,不是应该在旁边默默地看么?
“人都有两面性,不奇怪,难得你记得这么清楚——你真的不记得高中毕业时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她茫然地摇头:“真不记得了。”
……
整个暑假,他们聊了好多次,却从未聊感情私事。
他知道她早已忘了自己对她说过的话。忘了也好,时也,命也!毕竟年少无知时说的话经不起岁月的打磨,万一不能兑现,反而变得尴尬可笑。
想到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几个女人,回到学校,也许忍不住又要和她们纠缠……我们都长大了,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世俗“污染”,再也不是当年纯真的自己。
在感情世界里,无论是她的深情,还是我的游戏,不自觉的深陷,以致无法自拔,都非常可怕。也许,生活把我们都变成了精神病人,我们都需要克服一些心理羁绊,才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对方?谁知道呢!
……
每次他俩坐在院子里天南海北闲聊,大姑扶着手杖始终坐在边上安静地听,不说渴,也不说饿。
最后那次,刘策起身准备离开时,大姑突然说:“明天来!”
他温和地说:“明天不能来了,后天开学回上海了。明年吧,或寒假我再来,给你带好吃的,好吗?”
大姑看着他,语速干脆:“好!”
刘策一直在读书,学士、硕士、博士,他说社会太复杂,怕自己应付不来。所以,宁愿躲在教室里当书袋子。
……
送他到大门口,希檬笑说:“你人缘不错哦,大姑当你是座上客了。她亲外孙来家里,她都冷漠防备,从不主动和他说话。”
刘策温情道:“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寒假还会来,你不轰我就行。”
她浅笑:“除了端茶倒水,我还能怎么做?”
他说:“你只要随意,就好!”
她低眉垂目说:“好。”
见她温顺可亲,禁不住轻轻拥抱了她。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想:一年回来一次或两次,好像一个人有无数个年少不败的明年,可以慢慢任意享用;殊不知,时光的车轮飞速向前,每一步都充满意外,谁又能知道明年和意外哪个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