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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内应安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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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要去巡检司,沈锐便有些犹豫,昨日他已见识到贼人们的厉害,可以肯定的是,这帮贼人以前绝对是劫匪中的老油条。

    码头是什么地方,南来北往,鱼龙混杂,尤其像通州这样的大型码头,能在这个地方混的风生水起,像巡检司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治安力量说不定早就给渗透进去,搞不好自己单身一人去还会自投罗网。

    今天之所以能轻易走脱,那是有安息贵在,并非贼人们无能。从沈锐看到两个看守睡的跟猪似的没有反应,就知道安息贵一定是贼人中的一员,他说与贼人的头目有深仇大恨十有八九也是真的,要不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当然,他救自己的目的也是希望借自己之手将匪徒们一网打尽。

    就算安息贵不借刀杀人,沈锐若能逃脱,也会对贼人们穷追不舍,最好能赶尽杀绝。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一开始时食不果腹前途未卜,但也没有感觉到如这次般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坠机重生那次,生死只是一瞬间,并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什么东西,而这次却不同,在马车上,沈锐第一次感觉到生与死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那种彷徨无助、度时如年的煎熬,只可意会,无法表达。

    沈锐原本的打算是逃脱后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天亮后伺机回京,再调动人手围剿贼人,不过这样一来,费时较长,贼人见他走脱,必定会四散逃离,想要完全抓捕,几乎不大可能。况且,安息贵的处境也非常危险,若不能迅速控制局面,安息贵与家人估计难以幸免,安息贵于沈锐有恩,沈锐也不想看到他们一家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但是到巡检司,巡检司会按自己的意愿抓捕吗,沈锐觉得够呛。

    “安大哥,这码头还有别的衙门吗?”

    “别的衙门?”见提到巡检司,沈锐便沉吟不语,他不知沈锐真正想法,但看他脸色也能猜到沈锐并不怎么愿意去巡检司,大概是认为依巡检司的力量,难以应付青虹帮吧!

    “我们所在码头为民用码头,除了巡检司驻守维护治安收取厘税,并无其他衙门。通州衙门在通州城里,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且中间还隔着土坝码头,土坝码头设有座粮厅官衙,驻有粮丁,但不管民事……就算到了通州城,通州为囤粮重地,城门开启的较晚……”

    随着安息贵的讲述,沈锐才大致晓得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若从京城至此,京城在北方,从京城沿运河而行南下,第一个经过的地方便是石坝码头,石坝码头是漕粮入京仓的专用码头,离京城最近。再往下便是通州城,过了通州城,才是土坝码头,土坝码头是漕粮入通仓的专用码头。土坝码头继续往南,便是他们现在所处的民用码头。

    安息贵还顺便介绍了码头巡检司的功能与人员配置,沈锐这才晓得,安息贵要他去巡检司的原因。

    石、土二坝码头虽说为官家码头,但功能相对单一,只供漕粮与漕银的装卸,虽说每年有几百万担粮食入库,需用的人力巨大,但民生设施几乎没有,民生设施大都集中在民用码头与通州城里。

    从南方通过水路运来的各种商品,包括商人从南方贩运的粮食,还有从北方运往南方去的奢侈品,都在民用码头装卸,实际上来讲,民用码头要比其他两个官家码头更大,繁华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而码头巡检司作为治安与税收并重的衙门,在规模上来讲,是别处巡检司所无法比拟的。就算与通州衙门相比,抛开权力而言,在人数上也不遑多让。

    “安大哥能介绍一下绑架我的匪徒们的情况吗?”看来要想在匪徒们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能去巡检司走一遭了。尽快弄清楚匪徒们的背景,到了巡检司也能有的放矢,不至于被人一问三不知。

    “我们出来的那个地方是青虹帮的堂口,帮内以帮主崔济恒为首,但似乎上面还有更大的人物遥控,可惜我也能没打听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取信于沈锐,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沈锐不问,安息贵也会择机告诉他知道。当下安息贵便把青虹帮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包括青虹帮的前身以及建帮后的洗白过程,帮内一些主要人物的姓名与在帮内的职务,最后还讲述了自己与青虹帮之间的恩怨。

    果然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青虹帮的前身乃是丐帮中专门从事绑架勒索的一群乞丐,安息贵的父亲当年也是其中的一员,后来因为成亲生子,不想再干这种行当,便在当时的头目崔济恒面前提出金盆洗手,崔济恒表面上同意,但最终还是派人暗杀了他们夫妻俩,因为安息贵的父亲清楚崔济恒的为人,提前将其送到了一个团伙成员都不知道的远房亲戚家,安息贵才逃过一劫。

    安息贵父亲走时给亲戚家留了不少银子,所以安息贵在亲戚家的日子过的也还可以,还被送去私塾读过几年书。

    父亲走时留了一封书信,因为被害的时候安息贵才六七岁,便嘱咐亲戚等安息贵长大后再交给他。

    弱冠之年的生日那天,亲戚将书信给了他,虽然父亲在信中嘱咐他不必报仇,但身为人子,安息贵又怎能放下心中仇恨。

    安息贵寻到当年崔济恒等经常出没的地方,但已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虽多方打听,也没有什么结果。当时他还不知道崔济恒等人已经成功洗白,还在通州码头上建帮立派。

    上苍垂怜,偶然的一个机会,让安息贵听说了崔济恒的名字。那是收留他亲戚家的一个亲戚提到的,此人叫文胜勇,在通州码头上以苦力为主的铁沙帮做事,属于说得上话的那一种。亲戚为了给安息贵谋个生路,便拜托文胜勇给他找个活计干。

    文胜勇听说他识得字,亲自过来见了安息贵一面,将码头上的情况粗略说了一下,安息贵这才晓得,崔济恒等人已经光明正大的在码头上出现,并且几年时间已将百年老帮铁沙帮压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文胜勇见安息贵还算聪明,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便承诺回去之后向铁沙帮帮主推荐,给他安排个好一点的差事。

    安息贵听说崔济恒在通州码头,正中他的下怀,他打算先加入铁沙帮,再伺机报仇雪恨。

    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几天后文胜勇再来,口风又变了,委婉地劝说他先加入青虹帮,做为铁沙帮的内应,以掌握青虹帮的不法内幕。

    若不是文胜勇讲了选择他的理由与私人恩怨无关,他甚至会怀疑文胜勇提前知道他与崔济恒之间的仇恨,特意来拉他下水的。

    只要大仇得报,何种方式并不重要,只是这种还没有加入帮派就要给人当枪使的感觉并不好。

    之所以答应文胜勇做铁沙帮的内应,是因为安息贵知道,就算他加入铁沙帮,有官府居中管制,帮派之间的眀争,永远不可能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唯有暗斗,才是打垮对方的釜底之薪。

    安息贵的提供的这些信息,说来话长,但时间有限,安息贵自然不会事无巨细一一道来,很多是沈锐通过安息贵只言片语的描述与语气猜测来的。

    情况明了,沈锐便多了几分信心,原来安息贵并不是单枪匹马,他的身后还站着铁沙帮,不过看来铁沙帮有明哲保身之嫌,并不想明着跟青虹帮撕破脸皮,但既然人家下这么大力气营救自己,也有一份人情在。既然安息贵有暴露的危险,想必铁沙帮也有所安排,保护一下安息贵一家应该不是问题。再一个,若巡检司与青虹帮有勾结,自己陷入其中,也可遣人入京城通风报信。

    “安大哥,我看不如这样,待会到巡检司,我一人前去就行,你这时出来,处境也非常危险,回去之后,先将家里安排妥当,我到了巡检司,若不能快速引兵到青虹帮,你可立即告知铁沙帮,前往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要想给安息贵和铁沙帮信心,也必须得亮出自己的势力,这样如果自己在巡检司真有什么意外,安息贵与铁沙帮首领也不会轻易放弃。

    当下沈锐将到京城后所要找的人和地方详细说了一遍,安息贵越听越是心惊,从毕老财等人的描述中,安息贵敏锐地感觉到沈锐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才决定动手。但这种感觉是模糊的,就像冰山浮于水中,你知道水下影影卓卓的十分巨大,露出水面上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但具体上又很难想像它到底有多大。

    如今随着沈锐的描述,他背后的势力如水消之后的冰山,那庞大无比的身躯渐渐显露出来,令人万分震惊。

    先前安息贵见沈锐听说到巡检司后有疑虑,还以为沈锐没什么背景,有些心虚,如今听他所讲,所虑者乃是是担心官匪勾结,这种担心不无可能,是当下乃时有发生的事,同时也说明这位看似白白净净的公子并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是对底层的官僚体系有着深刻认知的。

    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之子,与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百户是好友,这身份、这背景,就青虹帮干的这件事,其中任何一个拿出来,都可以轻易捏死青虹帮,看来这一次,自己的宝是压对了。

    “多谢公子担心,公子所说,在下记住了!”安息贵道,“这条街道走完,向北转向,大约走二十丈,便是巡检司衙门……”

    “那好,这条街道走完,你便回转!”

    “我还是陪公子一起过去吧!公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码头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两个人一起相对安全些!”安息贵道,末了可能怕引起沈锐误会,又解释道:“在下得先办些事情……也可从巡检司那边过去!”

    “也好!“沈锐说道,他知道安息贵也是好心,毕竟很多意外就是出现在最后一段视线之外的距离,再说安息贵还要安排自己交待他的事,估计是去找与铁沙帮的联络人。

    他们一路行来,开始街道两边的房屋都是黑乎乎的没有灯光,路上除了他们,也不见行人,如今七拐八弯到了离巡检司不远的地方,两旁的房屋已有不少亮起了灯光,不时有馒头包子的香味传入鼻端,显然这一片是类似于卖小吃的地方。沈锐自昨天中午至今,粒米未近,如今闻到饭菜的香味,越发感觉到饿的不行,但现在是非常时刻,容不得耽搁,再说,人家店里这个时候也没有开门。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现在身无分文——本来身上是有些银子的,昨天被迷晕后,不知被谁摸了去。人是铁饭是钢,他与安息贵开始时齐行,走到这个时候已饿的双腿发软,安息贵营救沈锐也是临时起意,为了万无一失,连妻子也没敢说与知道,此刻妻子还在青虹帮侧畔,随时都有危险,他此刻心中着急惶恐,自然也没想到沈锐的温饱问题,不知不觉地走在了前面,与沈锐已错着一个身子,沈锐知他焦急,此时也不好意思打扰,只能暂且按下心中饥饿。

    “公子,这边走!”这条街道终于走完,安息贵停顿了一下,边说便拐过街角。

    沈锐随着安息贵转向,紧跑两步,与安息贵并行。周围虽然依旧黑咕隆咚看不大清楚,但能感觉这条街道要比刚才宽阔的多,两旁建筑也高大齐整。安息贵发觉沈锐在打量周围情况,便道:“这里是码头上的主干道,离码头很近了……”

    二十丈的距离不算远,两人走了不到半分钟光景,前面便有亮光传来,沈锐往前望去,就见斜对面约二十余米的地方有一个高大宽阔的门楼,门楼左右皆有院墙相连,歇檐式的门楼下挂着一排“气死风灯”,但此时天空背景实在黑暗,这些灯光也照不了多远。

    “这就是码头巡检司大门!”安息贵指着那处门楼,说道。沈锐点点头,“安大哥放心去安排,若半个时辰我不能带人赶去青虹帮,安大哥还须及早脱身……”

    “谢公子费心,在下省得!”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走到通州码头巡检司衙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