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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的时候,林念莳站在柜台旁将买好的东西装进塑胶袋,一侧身就瞟到了顾言箴钱包里夹着的照片——那是他们在婚礼上交换戒指时,执起双手相互对视的照片
林念莳至今仍牢牢地记着那个场景,当时戒圈已经穿过了指尖,顾言箴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微微抬眸望住了她。
林念莳直觉地认为顾言箴要反悔,她想,大概他终是不愿意为了那些虚晃的利益而赔上自己的婚姻。
但顾言箴没有,他继续为她套上了戒指,并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他的笑容如斜阳般温软,双眼好比初春三月的桃花瓣,旖旎而缱绻。
林念莳从未看到过他笑得这样好看。
她不知道顾言箴在那一刻想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产生了犹疑——事实上,她的确曾经希望顾言箴能主动悔婚,这样自己就有了脱身的途径,就能从这场风谲云诡中抽离开来。
可有的时候她也会反思,如果那个时候顾言箴真的在婚礼上反了悔,自己究竟是会如释重负,还是如摧心剖肝一般,背着这枷锁过一生。
林念莳对顾言箴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如今,像这样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对她而言实在是个负担,她搞不懂顾言箴的想法,又因着这未知而更加惶恐。
偶尔她也会想要闹一闹小脾气,妄图以此探究一下顾言箴内心对她的真实情感,但却又害怕如果得到了一个不理想的结果,自己反而会难以接受。
终究是无解。
但无论林念莳的内心有多少纠葛,她都不得不戴上面具,做她顾太太该做的份内事,在旁人的注目下和闪烁的镁光灯前浅笑嫣然。
每年的秋末,《Première》杂志的主编Zephyr?Yang都会举办一场慈善性质的艺术品拍卖晚宴,这一天,不仅是大牌的明星艺人,城中的世家公子、豪门贵女也统统都会盛装出席,新婚燕尔的顾氏夫妇自然也不例外。
这是林念莳婚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她挑选了一身渐变色的拖地长礼服,上身是保守的黑,长袖一字领设计搭配丝绒材质更显得成熟稳重,但腰部开始却逐渐过渡成嵌入金属线的藕粉色,高开衩之下飘逸的裙裾成为整体设计的点睛之笔。
今天的场面比较隆重,林念莳便将一头长发松松挽起,还特意戴上了那支轰动一时的Delusion钻表,并且不再用其他繁复的饰品画蛇添足,独留腕间一抹闪耀。
她穿礼服的样子顾言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每一次都会让他更惊艳一些。他想,也许这就是情感使然下的心理作用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她,他的世界才有了“臣服”这个词。
顾氏夫妇与梁子煦、顾亦彤一同到达,一进会场便收到各方新婚祝福,林念莳眼尖地看到了沈泽城的身影,便和顾言箴一起前去与他打了个招呼。
“表哥,你居然会来?”林念莳难掩惊讶,毕竟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自愿出现在这里的。
沈泽城并不知道沈泽亚的失势与林念莳有关,因此口无遮拦地抱怨起来:“还不是因为小亚不肯来,那我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呗!那么点大事儿,这都多久了啊,到现在还躲着不肯抛头露面,至于么。”
林念莳始终保持着唇畔的浅笑:“那件事影响比较大,表姐心里肯定觉得会难受,你也要理解她。”
“你们姑娘家,真是矫情。”沈泽城不耐地摇摇头。
“呀,这不是前任姐夫嘛!”一声调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竟是赵璞言,“早知道今天就叫老姐替我来了,可惜啊……”
沈泽城一看到赵家的女人就阵阵头疼,转身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赵璞言看着他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咦,怎么就跑了呀。”
林念莳笑得无奈:“我难得看到表哥这个样子。”
“别介啊,我又不吓人,真是的,跑什么跑嘛。”
顾言箴讪笑一声:“谁说你不吓人了。”
赵璞言眼波流转,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呢,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你那个特助小男友呢?”
“哦,他呀。”赵璞言笑意融融,“最近工作忙啊,就都交给他啦,所以他就没法陪我来了呗。”
“……你还真的是很倚重他。”林念莳顿时有点语塞。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的没有天分嘛……对了,言箴,听说你最近和宋家走的很近啊?”
“是,有和宋氏合作的意向。”
“他们家搞电子的,你们能有什么好合作的……”赵璞言扁着嘴嘟囔,“我们之前倒是和宋家接洽了一段时间,可惜后来不了了之了。”
此时,现场主持人宣布拍卖晚宴即将开始,他们便匆匆结束了话题各自落座。
梁子煦夫妇被安排坐在艺人区,而顾言箴、林念莳这一边几乎都是些企业家和豪门二代,意外的是同一桌的还有一个熟面孔,就是陆家的三姑娘,陆安衾。
婚礼的时候顾言箴一直没有机会和陆安衾好好打招呼,这一次终于比较正式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三姑娘,久仰大名,婚礼的时候招待不周,实在不好意思。”
“顾少客气了,我和念莳是朋友,不必讲这些虚礼。”
林念莳轻笑:“是啊,说来还要多亏三姑娘,让我的单身派对增色不少呢。”
陆安衾看到顾言箴的笑容明显的一僵,顿时忍俊不禁:“我那些小朋友没给你添麻烦就好。”
这厢林念莳与陆安衾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那些小鲜肉,那边顾言箴的眉头却是越挑越高,林念莳看他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忍着笑解释:“那些男孩子都是三姑娘手下还没出道的艺人。”
“艺人?”
“对,公司正在对这七个人做秘密培训,打算推出一个男子组合。”
顾言箴的面色稍稍放晴:“原来是这样,那就预祝他们能大红大紫。”
“多谢!不过我刚来内地没多久,很多事情还得要请你和念莳多多关照哦。”
“三姑娘言重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行。”
陆安衾眉语目笑地答应下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句:“顾少家中是不是还有一位弟弟?”
陆家一直扎根港岛,对京城大户的这些秘闻并不了解,因此陆安衾自然不知道顾言箴和顾亦沣的真实关系,只当他们是一般的亲兄弟。
顾言箴面上顿了顿,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并不愿多言:“是。”
林念莳追问了句:“你认识顾亦沣?”
“算不上认识,只是前些时候在一个酒局上有过一面之缘,那位小顾少似乎和IMEI的Peter关系不错。”
Peter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公关界大拿,全靠自己白手起家创立了IMEI,现在已经成为了全国排名前十的公关公司。他为人八面玲珑很有手段,在各个圈子都相当吃得开,只是风评并不算好。
以顾亦沣的斑斑劣迹来看,他和Peter走得近些完全在情理之中。
见顾言箴和林念莳没有反应,陆安衾又笑着补上了一句:“Peter这个人吧,我在港岛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二,他在圈子里待得久了,难免百无禁忌,玩得疯一些。”
林念莳一下子明白过来陆安衾所指为何,神情不免严肃了起来,转头看见顾言箴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陆安衾现在说起这茬当然是好心提醒,顾言箴略有些僵硬地道了谢,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笃笃笃,一下又一下。
主持人冗长的开场白终于结束,拍卖晚宴进入正式流程。今晚的拍品全部来自企业家和明星、名人的捐赠,所得的款项也会全部投入公益基金。
与一般拍卖会不同的是,这些拍品在晚宴之前并不会公开,在座的竞拍者们完全不知道会有哪些藏品出现。
一开始的拍品都是些比较普通的艺术品,到后面渐渐的才有一些珍品出现,其中一幅法国画家、雕塑家Fernand?Léger创作的画作,就被百货业蔡家的家主,也就是蔡令仪的父亲以预估价两倍的价格拍得。除此之外,还有克里蒙酒庄1921年份的超级装,法国艺术家杜尚设计的香水瓶等等,都以高价成交。
拍品的水准渐佳,参与竞拍的人越来越多,顾亦彤一出手拍下了Constantin?Brancusi的木雕,赵璞言和陆安衾也各有收获,就连沈泽城都拍下了一件Art?Deco沙发椅。
林念莳没有相中的拍品,一直兴致缺缺,她本以为顾言箴至少不会空手而归,但拍卖会已然接近尾声,他也只是观望而已,偶尔和她闲聊两句点评一二,一直没有碰过手边的出价牌。
流程已经进行到了倒数第二件拍品,这是一颗重量为1.73克拉的艳彩橙色钻石,纯正的橙色钻石也被称为“火钻”,在市面上十分罕见,这一颗钻石虽然克拉数并不大,但胜在品相够好,因此台下跃跃欲试的人也不在少数,出价极快的顾亦彤就是其中一个。
林念莳也抬起头往台上张望了一下,顾言箴见她似乎有兴趣的样子,没有多话,直接拿起了出价牌。
林念莳赶紧将他准备举牌的手摁下,摇摇头说:“不要啦。”
“喜欢就买下来给你。”
“真的不要,我只是好奇看一眼。”林念莳连忙转移话题,“哎,你看亦彤姐,我隔那么老远都能看到她眼里在冒光。”
还在竞价的人已经没有几个,顾亦彤似乎志在必得,顾言箴朝那桌远远瞥了一眼,并不以为意:“只要你喜欢,我们就抢过来。”
“真的不要啦,这颗钻石哪里比得过你送我的这只表。”林念莳抬起手腕,指了指那块耀眼无比的Delusion。
“真的不想要?”
“真的不想要。”林念莳就差没举起手铭誓了,“你放心,如果看到喜……”
话还没说完,林念莳的注意力就被台上最后一件拍品吸引了过去,低声自言自语一句:“Elsa?Schiaparelli?”
那是一件星空蓝色的丝绒夹克,满满点缀着流光繁星和以金线刺绣而成的星球、星座图腾。
《Première》的主编Zephyr?Yang也在此时走到了台上,她站在人形衣架旁,亲自向大家介绍这件外套。
“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是来自我本人的私人珍藏,这是我个人十分欣赏的时装设计大师Elsa?Schiaparelli的经典作品——1938年秋冬发布的星座系列。而且这件外套的刺绣工艺还是出自于巴黎最著名的高级定制刺绣工坊Lesage,可以说,它是Schiaparelli继龙虾裙之后的又一件巅峰之作。”
林念莳听得认真,视线则一直没有离开过台上的那件外套。
虽然并不是专业科班出身,但作为林氏家族的独女,服装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可以说,林念莳简直就是在衣服堆里长大的。而在芸芸设计大师之中,天马行空、敢于突破的Elsa?Schiaparelli算得上是她最欣赏的一位了。
顾言箴将林念莳专注的神情尽收眼底,轻笑着拿起了竞拍的号码牌。
同样的,这件外套的竞拍底价也是从一千元起。而当Zephyr宣布竞拍开始之后,有不少人都纷纷举牌,几次叫价下来,价格已经升到了百万。
林念莳回头想要拿出价牌,还没等她伸手,顾言箴便缓缓举起牌子,不疾不徐地开口。
“一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