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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个狱卒在裴争走后进去里面,就看见祁长忆伏在地板上,眼神空洞没有了焦距。
地上,地上有些凌乱。
匆忙打扫干净牢房,把人重新用锁链绑回了架子上,小人儿嘴唇又破了皮,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一个狱卒拿了点水喂给他,祁长忆动了动,渴极了一般喝了好几口,喉咙处滚动两下,轻轻道了声“谢谢。”
便又没了动静。
那两个狱卒叹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出了门去。
牢房里顿时又安静下来,被捆住的手腕早已磨出了血,那双白皙小手上的指甲也断裂了两只。
四周其他牢房里偶尔会传来几声痛得难耐的呻吟声。
“殿下……您……还醒着吗?”
微弱的几不可闻的询问声,从对面黑漆漆的地方传来。
祁长忆头低垂着,没有动。
那边的人不放弃,仍在一声声的喊着,“殿下……殿下……”
小人儿好像终于有了点力气,微微抬起头来。
黑暗中的人影向着外面移了移,脸庞在走道处昏暗的光下显现出来。
是,那个被砍掉了双脚的小丫鬟。
祁长忆视线落到了她已经开始溃烂的下肢处,侧过头无声的干呕了几下。
小丫鬟前几日一直在昏迷着,也是今日醒来才看见对面被绑着的祁长忆。
她将腿往黑暗里藏了藏,道,“殿下,您撑着点,别睡过去了。在这里昏睡过去,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祁长忆有些惊讶,缓了缓道,“你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吧……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那个消失了的小丫鬟居然是被直接关进了密牢,还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小丫鬟笑了笑,脸上尽是安慰的意味,“没事的殿下,不怪您,是我自己没有做好事。我十岁就来府中了,规矩礼仪第一天就都学会了,大人对犯了错的人一向狠厉我是知道的,只怪,只怪我没有对殿下尽心尽力,惹了大人生气……”
数日的关押和鞭刑,已经让小丫鬟失去了自主意识,在她心中这件事全部都是自己的过错,自己落到今天的地步也全是活该罢了。
祁长忆摇摇头,“不是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比宫里的那些人都要好的……”
小丫鬟打断祁长忆的话,“殿下,您怎么也被带来这里了?大人,大人容许他们打您?”
祁长忆突然不说话了,嘴巴抿了抿,似乎是在忍泪。
他这几日都没有哭呢,那么痛那么痛,都没有哭。
怎么现在听了一句话,眼泪就差点忍不住了。
小丫鬟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说道,“殿下,大人,他与常人是有些不同的。人活一世,总该有些珍惜有些留恋的东西,但是大人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好像没有那些情感一样,乘风护卫是一直跟在大人身边的,但是他对大人来说也就像是个棋子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小丫鬟顿了顿,“殿下,您听说过大人的过去吗?”
祁长忆愣了愣。
过去?裴哥哥的过去,他好像完全都不知道的,第一次见他,他就已经是叱咤朝堂的丞相大人了。
走道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那个小丫鬟变了变脸色,匆匆挪动着身躯,躲回了那片黑暗中。
脚步声越走越近,牢房门被打开,摇摆的玄色衣袍最先出现在眼前,往上是裴争刀削般冷峻的脸庞。
狭小的牢房似乎变得更加逼仄了,迫人的气势令祁长忆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裴争走过去,抬起他的脸来,看起来精神似乎不错,嘴唇都有些红艳了。
牢房阴暗看不清晰,那哪里是气色不错,分明是干涸的血痕。
话也不说,裴争直接遣退了狱卒,牢房门关上的瞬间,裴争就扣着他的头吻了下去。
祁长忆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只能被迫昂起头承受,一番下来后他气喘吁吁,气险些换不过来。
裴争方才通过他的口渡了些真气过去,可惜渡进去的气瞬间就被消磨殆尽了,可见这副身子是多么虚。
裴争不管不顾的继续渡,一直到感受到小人儿体内有了些奔腾流窜的力量,这才松口,他自己也有些喘息了。
松开手,裴争站在原地细细看他,精致的眉眼,柔软的嘴唇,可是内里那副坚硬的性子怎么就这么难磨平。
手指一撇,把小脸转到一旁,挑开他身上破碎的衣物,看到了下面那些可怖的伤痕。
裴争凑近,“还痛不痛?”
祁长忆鼻子一酸,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裴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伤痕处,“乖,我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轻柔的热气有些镇定的作用,那些伤痕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一般。
祁长忆变得泪眼朦胧。
裴争抬起头来,发现小人儿嘴角委屈的撇着,眼角的泪珠马上就要滚落下来,心底软了软。
手指把泪珠拂去,“还痛得厉害吗?”
这么温柔的裴争,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祁长忆看着他。
该怎么喊他,还像以前一样喊裴哥哥吗?
“……我想……再见见……小玉子……可以吗……”
短短的一句话说的极慢极慢,裴争脸色却一瞬间就变得阴恻恻的。
手指掐住那截白皙细弱的脖颈,眼睛眯起,“你叫我什么?”
祁长忆呼吸不畅,脸慢慢变红。
“你倒是知道怎么能惹得我生气。想见他?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来见你!”
说完猛地松了手,转身离去。
冰冷新鲜的空气突然涌进来,祁长忆张大嘴巴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才稍稍平复。
他说不出话来,眼泪汹涌而至,落入一片黑暗中。
……
牢房里看不见外面,是分不出白天黑夜的。
祁长忆被声音吵醒的时候,就看见外面的狱卒拖着个人影消失在了走道中。
走道锣响,又到了每日的鞭刑时间。
这次看守祁长忆的那两个狱卒,只象征性的挥了两鞭子就停下了。
两人边向外走边小声说着话。
“刚才拖出去那个是谁啊,我看了一眼吓个半死,脚都没了……”
“哪个闯了祸的奴才吧,快别多问了……”
门重新关上。
祁长忆低垂着的头动了动,小脸掩在发丝间,看不清表情,但是下巴上不停有水渍滴下来。
那个小丫鬟,到底还是死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呆了多久,久到意识都已经快要麻痹了,但是只要回想起来,胸口就会痛得猛地抽搐一下。
“殿下……殿下……殿下?”
有人在轻轻拽动他的衣袖,祁长忆眼皮动了动,看清眼前站着的人后,灰蒙蒙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
“小玉子……”
“殿下,来,先喝口水。”
李玉颤抖着手,把水递到祁长忆嘴边。
他张开嘴巴喝了点,干涩的唇瓣湿润了些,舌尖忽的有些刺痛,上面有些咬伤,是裴争那日留下的。
“小玉子,你身上这些伤……”
“殿下,奴才没事,都是些皮肉伤,可是殿下您受的可是抽筋去骨的心伤啊!”
李玉看着身上布满伤痕,虚弱的像纸一般的小人儿,心疼的手指尖都颤了颤。
“殿下,奴才都知道了,您的母妃……裴大人怎么忍心!他怎么能这样糟践您啊!您从前只不过是因为心悦裴大人,对他百依百顺了些,他就要您永远做他的傀儡,永远把您绑在身边吗!”
李玉眼眶也红了红,“殿下,您放心,一定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的!”
向黑漆漆的外面看了看,李玉凑到祁长忆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末了,李玉看着祁长忆的眼睛坚定道,“殿下,事到如今,您一定要坚持下去,撑下去,一定要相信赵将军!”
狱卒又开门进来,把李玉带了出去。
听了李玉方才的话,祁长忆心底又燃起了些许希冀。
裴争带着人进来的时候,祁长忆难得的意识是清醒着的。
让人退出去后,裴争手里攥着个盒子走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的药香传出来,手指沾取了些,细细的涂在小人儿身前的伤痕处。
“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外面应该是很冷的,裴争的手指很凉,小人儿的身子却温热,甚至温度比正常人还要高一些。
修长的手指每涂一下,小身子就跟着颤一下。
“见到人了?”
裴争低声问。
祁长忆点点头。
“都说什么了?”
祁长忆似乎需要认真想一下才能想的起来,“小玉子说……外面好冷好冷……但是却没下雪……”
裴争笑了笑,“是很冷,你现在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祁长忆眼睛又失了神。
他以前最爱看雪,今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看到雪了。
好想看雪啊。
“嘶……”
手指涂到锁骨下突然微微用力,小人儿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走神?”
裴争收了手指,空盒子扔在脚边。
弯腰伏在他的脖颈间,深深呼吸,独属于小人儿的气息有着镇定心神的作用。
“长忆,意为长相忆。如果爱消磨殆尽,就用恨来填满。不管是爱还是恨,你都必须,永远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