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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流月把那样东西拿了起来,眉头微蹙,“柳枝?”
这分明是一根已是蔫了的柳枝!
风扬微微一愣,看了一眼,神情却没有多讶异,“周浩自缢那片林子里有好几棵柳树,这根柳枝应是不小心掺杂在了画里,被收进了盒子中。”
这看起来似乎确实只是一个意外,但苏流月查案多年,最清楚决不能放过案子中任何一个看起来是意外的东西。
她看向周云克,“这些遗物是谁整理的?当初负责查这些案子的人是谁?”
周云克凤眸微扬,道:“这个案子一开始是以前的康少尹负责,康家倒台后,便交到了陆少尹手上,但冯大力和孙昭安全程跟进了这个案子,可要我派人把他们两个叫来?”
苏流月透过窗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暗暗地撇了撇嘴,道:“不用了,现在太晚了,这么晚把他们叫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怪没良心的。”
周云克默了默,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子,又在暗搓搓地埋汰他了。
“何况,要查的事情多着,今天我先大致了解一下案子的情况就行。”
苏流月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第二个死者卫勇的箱子,却见里面,放着一张房契,和一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钱袋子。
钱袋子上,还沾着一些已是干涸的血迹,卫勇是割腕自杀的,这上面沾的应该是他自己的血。
按照卷宗上说的,卫勇是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割腕的,这些东西当时就放在桌子上。
苏流月不禁微微一愣,就听一旁的周云克轻声道:“卫勇的爹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之后一直是他娘把他拉扯长大,为此,他娘吃了很多苦头,他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赚钱,让他娘过上好日子。
参军后,他一直省吃俭用,把每个月的俸禄都存起来,后来回老家在城里买了个两进的院子,让自己的娘、媳妇和孩子都住了进去,那之后,他每个月都把大部分俸禄寄回家,宁愿自己穿已是打了十几个补丁的衣服。
他老家在随州,当时,我们本来攻打的是随州旁边的蕲州,谁料随州突然发生暴乱,大军临时决定把随州一起攻下,卫勇就在被派过去的军队中。
他就是在那时候,亲眼见到自己的一家老小被暴乱的军队踩死在马蹄下。”
苏流月不由得看向周云克。
前朝后期,各地因为不满中央的朝政,暴动爆发频繁。
这般说,卫勇的家人还不是被前朝的军队杀死的,而是死在暴动的军队手下。
这张房契,就是卫勇在随州给他们家人买的那个院子的房契罢。
苏流月放下房契,拿起那个钱袋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却见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铜板和碎得不能再碎的银子,每一个铜板和银子都油光滑亮的,也不知道在夜深人静时,卫勇曾满心欢喜地把它们数了多少遍。
这是卫勇努力存下来,想让家人更上更好的日子的银钱。
苏流月静默片刻,问:“如今卫勇的家人都没了,这些东西要给谁?”
周云克道:“卫勇先前曾跟别的兵士说过,他最亲近的家人如今已是没了,他爹娘那边的亲戚,当初不肯接济他们母子俩,把他们母子俩视为灾星,在他心里,这些亲戚早已不是他的亲人。
如果有一天,他也没了,他希望把这些身后之物分成两半,一半赠给他小时候帮过他们母子俩的几个邻居,一半赠给他媳妇的娘家。”
苏流月眉心一蹙,“这些话他是跟谁说的?这么说,他先前确实是有过自杀的念头的。”
周云克点头,“应该说,这四个死者,都曾经确实有过自杀的念头。卫勇这些话,是跟当时和他们一起回来的其他将士说的。”
苏流月静默片刻,忽地轻笑一声,喃喃道:“有意思……”
如果这四个死者真的是被人杀死的,那凶手,得是多了解他们,甚至连他们曾经说过的话都那么清楚。
正是因为不管是周浩留下来的画,还是卫勇留下来的房契和银子,都和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挂念有关,才会让人觉得,他们确实是自杀的。
突然,苏流月的眼神凝了凝,从一堆铜板和碎银子里,用两根手指拈起了一小片粉白色的东西,有些怔然道:“这是……花瓣?”
周云克微愣,也凝眸看了看,道:“这应是莲花花瓣的一小部分,卫勇回到新京后,一开始一直郁郁寡欢,后来为了振作精神,他和与他一起回来的几个将士一起每隔几天就去附近走走。
这附近有个池子,里面开了许多莲花,时常跟他一起出去的将士说,卫勇死的前一天,他们正是去了那个池子附近散心,回来时,卫勇摘了两朵荷花,说他的媳妇生前喜欢花,每到鲜花盛开的季节,都会采摘上许多鲜花放在家里做点缀。
他是在自己的住处去世的,当时,他的桌子上就有一个花瓶,里面插了两朵荷花。”
“所以,这点荷花花瓣也是卫勇不小心掺杂进荷包里的?”
苏流月忍不住轻呵一声,道:“也未免太多巧合了。”
风扬连忙道:“苏小郎君是觉得,这花瓣出现在荷包里不是意外?是……其他人放进去的?!”
那只有可能是……杀死卫勇的凶手!
可是,凶手放这么一片残缺的荷花花瓣进卫勇的荷包,有什么用意?
苏流月静默片刻,却摇了摇头,“目前一切只是猜测,卫勇有数钱的习惯,也有可能是他死之前想再数一下自己的钱,不小心掺杂进去的。”
真要说的话,看到如今,苏流月十分理解这几个案子官府为什么都会以自尽结案。
反而是他杀这件事,一直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推断,暂时还没有非常有力的证据证明。
她说完后,把荷包放回到卫勇的盒子里,便去到了第三个死者石泰的盒子前,盒子打开后,苏流月不禁怔了怔。
却见盒子里,只放了一个崭新的信封,其他什么都没有,是目前为止最简洁的遗物了。
身旁,周云克微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石家在北地是一个大家族,石泰虽是庶子,但在军事上颇有天赋,参军后没几年就晋升为了都尉。
只是,因为在家族里不受宠,以及生母早亡的经历,他的性子一向沉默寡言,心性敏感,这也是他在当了都尉后,便再难往上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