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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以来,我看到接近死亡却还能回来的人不多,在昏迷期间,他们都有着很多相同的经历。那是幻觉?是大脑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射?是耳濡目染的自我造像?还是深层记忆的自发投射?
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不在乎。我只希望眼前的她能熬过这一道坎。
依然处于抢救阶段的黄紫璇未能感受到身边医护人员的紧张氛围,因为她还在深层的“梦境”里。
她呆呆地看着早已飞远的巨鸟,听着似懂不懂的诗句,叹了一口气:“平时不学好,当急不明了啊,就不能弹个字幕什么的吗?”
紫璇环顾了下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时间一久也会感觉无聊,只好自言自语地问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没我什么事了吗?就这样了啊?然后呢?网上不是说会有几个不穿衣裳的小天使过来接我的吗?好歹也应该有牛头马面呀、黑白无常啊什么的来把我给带上的吧?不知道这里有没WIFI信号……对哦,我的手机呢?”
在黄紫璇到处找她手机的时候,竟发现有两个人影忽隐忽现地从远方缓缓走来。
“咦?是牛头和马面吗?这是要把我锁起来,然后带到阎王那里审讯吗?我应该没干什么坏事吧,就是在学习上偶尔会偷偷懒……坏了,爱吃肉算一桩罪吗?早知道就多吃点瓜菜好了!看,看!报应来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吃了那只猪身上的肉啊,要道歉也找不到猪……”
就在黄紫璇自个自说的这回功夫,两个人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不需要铁链来捆我了,鬼差大叔,我跟你走就是了……”紫璇有点害怕看见传说中的鬼差,心想着它们的样子肯定能吓人,于是低着头不停地说着话,不敢看。
说了一堆话之后,在她面前的两个鬼差却没有什么反应。虽然有点怕,但黄紫璇还是勇敢地把头慢慢抬了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好奇,想看看。“咦?没有牛蹄,没有马腿……是西裤皮鞋,是花裙高跟鞋?”紫璇貌似预感到了什么,毫不迟疑地把眼睛张大。
原来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牛头和马面,而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年轻、英俊、貌美、和蔼可亲。
“阿爸、妈咪!”紫璇立刻就认了出来,她马上跑过去,只想冲进了她们的怀抱里大哭一场。两夫妻用手同时摁住了紫璇的左右两边肩膀,她们并不让自己的女儿靠近过来。
紫璇很迷惑:“阿爸、妈咪,让我过去!为什么不让我抱一抱你们啊?多少个夜里,我都只能抱着枕头被子哭,我现在就要跟你们在一起!”两夫妻慈爱地摇着头,并没有说话。黄紫璇就更不依不饶了:“我就要跟你们在一起!我就要!”
就在此时,苍白的空间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了一大片带雷的乌云,从背后汹涌袭来,无数道闪电把白色的地板劈得七零八落。惊恐的紫璇看着表情依然平静的父母,正想着要不要趁着混乱,一鼓作气冲过去。可是一道强劲的雷电却落在了她和父母之间,巨大的力量把黄紫璇整个都掀了起来,硬扯着轻如羽毛的身体,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到眼前的父母看不见了,冲破了曙光的包裹,穿透那无尽的黑暗。
紫璇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啊,无奈自己只能再一次地,一无是处地哭嚷:“不要!我不要这样!”
神情安然慈祥的两夫妻,心领神会地目送着女儿,知道她必须要回到应该属于她的地方。这里,只是一个序幕。
周遭的漆黑似乎有了些不一样,黄紫璇不停地暗骂着这又是在哪里的时候,耳朵开始听得见旁边有很多人在说着各类医学的专用语,虽然紧张但有秩序,从多年看连续剧的经验里也能够猜得出,自己正躺在手术床上。
“有脉搏了!关闭除颤器,你马上去准备……”急救医生不停地嘱咐着旁边的医务人员。
紫璇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断断续续的昏睡,最能让人失去时间的观念。期间还会听到医生对着谁说话:“现在还不是很稳定,你别着急啊……”
一定是爷爷来了,黄紫璇心里十分肯定。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而且疼得撕心裂肺,活受罪。
在一个明媚的早晨,黄紫璇终于有了力气去睁开紧闭的眼皮。“璇儿,璇儿!医生快来!我孙女醒过来了!”医生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拿起手电筒照了下紫璇疲惫的双眼,“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啊!黄警官,您孙女真是好样的。孩子,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紫璇虚弱地说:“爸爸…妈妈…还给…我”,她并没有回答医生的问题。可是医生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孩子,你现在要好好休息,不要着急,知道吗?”
跟你着急又能怎样,现在可以做的也只能是让泪水去轻轻抚慰一下那对干涩已久的眼眶。
黄警官谢过了主治医生后,坐到了床边上,轻轻地握着孙女那只已经水肿的手,“璇儿,你还记得爷爷吗?这一次你把爷爷吓得够呛咯!”警察在日常工作的时候,都很硬气,当回到家后,却比任何人都容易掉眼泪。“爷…爷…对…不…起…”两爷孙相依为命,当紫璇看到爷爷为自己这般操心,自然非常地愧疚。
“只要你健健康康,就没有对不住我的事情了。”
黄警官,全名叫黄刃知,我从黄紫璇那里知道不少关于这位警察的事情。局里就他的岁数最大,工作经验和他略胖的身板子一样,整个人都装得满满当当的。虽然快要退休了,但侦察兵出身的他,却依然干练。还有那身黑黝黝的粗糙皮肤,再加上深挖的皱纹和发亮的双眼,让他时刻都显露着铁面无私的一面。
我到局里看过,那里的事情堆积如山,黄警官想多陪陪孙女聊天都变得很困难。所以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更多的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我看一般病人都耐不了这个寂寞,可黄紫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寂寞?哼,不存在的。
在她的病房里,有不少都是交通意外比较严重的伤患,三天不到两天就来一个。如果女生病房没有住满,也会让男病患过来,三面围起布帘就完事了,最紧要的是能把床位给安排出来。
有些事情会让黄紫璇很是吃惊,譬如进来的病患为什么都会有双胞胎的兄弟姊妹来看望的呢?而且还24小时不间断地在旁边站着,有时候紫璇还真想跟那些来看望的人说:“角落有凳子,可以坐,站得脸都青了你自己知道不?”只是苦于自己还不能把话说得清楚,也就懒得说了。
“不过,这个看似自己瞄自己的情形,也在哪里曾经遇到过?噢!对了,自己被撞得失去意识的时候曾经梦见过,怪不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点科学知识根基的黄紫璇,已经把之前昏迷的所见,归纳为梦境的范畴,简单概括。
那如果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呢?
在一个不知道几月几号的夜里,两双皮鞋敲击瓷砖地板的声音惊醒了黄紫璇,其他人居然睡得还挺香,脚步声是向着这个病房靠过来的。“难道又有病患被医生护士送进来?都这么晚了,也不怕吵到其他人。”实在睡不着的黄紫璇心里有点疑惑。
果然,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停住了,门外传来两个男性的声音,好像在讨论着什么,叽里咕噜地听不清楚,一边说还不停地翻着页,听着就像拿着本大字典在找生僻字,忙忙碌碌的。
忽然,讨论的声音停住了,翻页的声音也结束了。“哼,原来你们也知道会吵到人。”紫璇心里暗暗地批评着这些不懂得轻手轻脚干事情的医务人员。随后,病房的门也慢慢地被推了开来。
从打开的门缝里看到,走廊灯一闪一闪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管坏了。两个黑影缓缓地走了进来,男性身材,走路的动作好奇怪,硬邦邦的,关节绷得很紧,而步履却很轻,就如踩到了毛绒绒的地毯上,一声不响,看着有点滑稽。
他们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结,不像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斜对面的病床旁边,拉开了绕了一圈的布帘。
“我的妈呀!”紫璇吓了一跳。“还站着呀!”
这布帘一拉开,黄紫璇就看到那个来看望病人的胞胎兄弟,竟然还在里面站着,累得那个脸都发青了,不带血气,整个腰都直不起来。两位黑西装直接就把他给拉走了,离开的时候还挺顺溜,真的不能不佩服这位兄弟的体力啊。
紫璇心里想:“看吧,女生病房你待个24小时好意思吗?我换药的时候得多尴尬啊?”不过事情貌似还没结束,那个病床上的仪器偏偏在这个时候响起了警报声,急促的脚步声从更远处传来,这回医生和护士可真的来了,她们娴熟地把病人推到了急救室。只是,那位病患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家属来到后,哭得那个伤心啊,这事情让黄紫璇好几天都没有缓过来,心心念念着,腿啊,胳膊啊,你们赶紧恢复吧,都快要受不了这里了。
“那你后来有看到另外那个胞胎兄弟吗?”张爱媃很是好奇地问。
“就是没有啊!”紫璇对着前来探望自己的闺蜜说。
“我觉得啊,真实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爱媃一边把切好的苹果递给了紫璇,一边说。
“那你说是什么情况啊?莫名其妙的。”紫璇咬了一口,等着闺蜜说说她自己的高见。
“哪有那么多双胞胎啊?我跟你说啊,你看到的是……灵魂出窍!”爱媃在紫璇的耳朵旁轻轻地说。
“噗!哈哈哈哈!”黄紫璇被自己的闺蜜逗得差点把吞到一半的苹果给喷了出来。
“你别笑!讨厌!人家说正经的呢,我爸妈都说了,这个世界上是真有灵魂出窍这回事!”
紫璇继续调侃:“你爸妈开的是殡仪用品店,如果世界上没了鬼魂,谁会去你爸妈那里买烧的东西啊?”
爱媃有点生气:“早知道你是这样,我就不来看你,你自己吃苹果吧!哼!”
紫璇知道自己有点过了,伸手拉住爱媃,撒起娇来:“别啊!我只是想找个人来说说话,顺便拿你来开下玩笑嘛,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原谅我好吗?”
爱媃马上就心软了,装腔作势了一番又坐了下来:“真拿你没有办法!”
而后又严肃了起来:“我跟你说,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你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为什么你突然就能看得见了!”
紫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得太夸张,她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怪的啊,你看!”
原来旁边病床刚来了一个女生,她还真有一个双胞胎姊妹来探望,进来病房前还鬼鬼祟祟地要给人家一个惊喜,但她们却是如假包换的双胞胎。
张爱媃原以为自己也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心里着实颤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后,她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傻。
神经叨叨的闺蜜离开后,又剩下我和黄紫璇两个。为了能让她慢慢地去接受我的存在,于是在医院里找到了一个熊孩子,让他帮忙给黄紫璇再送上一份特别的见面礼。
当然,找托的好处费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