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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绞着衣角的指尖渐渐用力,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越发显得无辜,一行泪珠顺着她的眼角落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纤弱,微微颤抖的身躯像是被风吹得无所依托的柳条。
这样的姑娘总是惹人怜惜的,生怕就让她受了委屈,可花迟好像是个例外,他仍是冷冷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花大哥说的那人是谁,什么闻人仙,仙儿从未听过,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仙字,花大哥便做此猜想吗?可怜仙儿一家皆为恶人所害,徒留我一人在这世间,仙儿不能自证清白,可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花大哥误以为我会是那些恶人。”
花迟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仙儿看着那稍显冷漠的笑脸,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脸上带了一分视死如归,语气坚毅:“仙儿已经失却所有,此身已如浮萍,注定漂泊没有归途,既然花大哥怀疑我居心叵测,大可以杀了我,不知这一死能否为仙儿正名。”
花迟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举于手中,语气中带了淡淡的讽刺:“仙儿姑娘,你要死之前,可以先看看这是什么?”
仙儿睁开了眼睛,看清楚花迟手中那根蓝莹莹的针后,眼波微微一动便归于平静。
花迟捻动着手中的针,自顾自道:“这是从仙儿姑娘的身上取下来的,巧得很,这根针我也从其他九珑阁的门人身上取下来一些,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便是冥界的暗器亡魂杀魄,据说中了亡魂杀魄的人,若是没有解药的话,神智都会被亡魂杀魄的主人所控制,我们身上并没有亡魂杀魄的解药,为何仙儿姑娘醒来后,却并没有半分神智不清的模样呢?”
见仙儿没有说话,花迟又道:“我检查过九珑阁其他遇害人的尸首,发现他们皆是被割断喉咙而死,仙儿姑娘也说他们都是自尽而亡的,那为何单单只有你,是中了掌伤,我想请教一下,你是如何避过亡魂杀魄的控制的?”
仙儿定定的望着那根针,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冷:“你便是因为这根针怀疑我?”
花迟摇了摇头:“从你故意发出声响,好让我们知道你在假山里面之时,我便有些怀疑了,你的内伤看似很重,却完美的避过了所有的要害,复原能力更是让人佩服,不过一夜的功夫,内伤便好得差不多了。”
仙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神色越发平静了下来:“你可知,我的内伤之所以好得那样快,是你那位白姑娘耗费了大量真气为我调解的。”
一提到她,花迟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他道:“可惜,她总是救了不该救的人。”
仙儿冷哼了一声,唇角却突然勾起了一抹笑,终于承认了:“是,我是闻人仙,不过,既然你那时便已在怀疑我,为何不拆穿我?”
花迟抬眸看她,眼神中已带了杀意:“我也想看一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为何你还没看到我们究竟想做什么,便急于拆穿我呢?是因为担心她吗?”
花迟闻言不语。
闻人仙轻轻的笑了起来:“花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呢,让我来猜猜,你为何不拆穿我呢?是因为,你的本名并不叫花迟,你害怕在拆穿我的同时也拆穿了你自己是吗?我很好奇,你的本名到底叫什么?你处心积虑的呆在那位白姑娘身边,又是为了什么?莫非,你既想要沈家的东西又想要她?”
花迟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针,开口道:“我之所以拆穿你,是因为我突然想到,若是抓了你这个冥界的法王去交换沈行云,是不是会比我们这样被你们牵着鼻子走省事多了呢?”
话落,他的手一扬,手中的银针脱手飞出,如一道流光,射向了端坐于马上的闻人仙。
银针一射出,半空中的雪仿佛都被它所牵引,雪花流动如长河,四面八方追随着那银针朝闻人仙涌去。
只听得轻轻的“嘭”的一声,银针带着一连串的雪穿过了闻人仙的身体,然而,没有流血,没有惨叫,闻人仙还是好端端的坐在马背上,嘴角甚至还带着那一抹浅浅的微笑。
然后,她像是被突然被打碎了,从她的心脏部位开始,如一朵完整的花被狂风吹散,又被风卷着不知去向了何方。
她就那样消失于空气之中。
无数的雪花从她消失的地方缓缓飞起,俏皮的与风共舞,显得格外纤美又格外诡异。
那些雪花像是有灵性一般,时而形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蝶,时而又像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子,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闻人仙的模样,雪人闻人仙缓缓的自半空中落下,玉足轻轻的踩在雪地上,一步步缓缓的朝花迟走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灵魅惑:“花大哥,仙儿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花迟看着那雪人闻人仙,皱眉道:“雪魄阵?”
“是呀,雪魄高洁,世人皆叹风魂雪魄难招,可于仙儿来讲,眼下最让仙儿感兴趣的却是花大哥的魂魄,不知花大哥的魂魄又是什么样的呢?”
说罢,雪人闻人仙又轻轻的笑了起来:“花大哥,你问仙儿喜不喜欢雪,不知你喜不喜欢呢,都说雪是这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可以涤尽这世间所有不洁之物,仙儿看你,心中也是藏了许多污垢,不如让仙儿来为你清理一番。”
花迟浅笑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似乎并未将这雪魄阵放在眼里,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我倒是小瞧你了,原来你竟是一个幻术师,不过,想看我的魂魄,你还不够资格。”
“是吗,那我们不妨一起看看。”雪人闻人仙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瞬间雾化,消失不见。
四散的雪被风吹得狂肆乱舞,柔软的雪花化作了一道道利剑,剑如洪流一般,铺天盖地涌来,向花迟头上压去。
“雕虫小技!”
花迟冷哼一声,只手一抬,一道真气霍然从他指尖射出,只见他随手一划,那道真气便把那股剑流破开,然后他的指尖一绕,那道真气一分为二,卷着那剑流分散至四方。
闻人仙的声音又从虚空中传来。
“花大哥,你别急,游戏才刚刚开始。”
花迟站在雪地中,举目四顾,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亦在不停的变换,有时是烟林寒树,古木老泉,有时又是深山萧寺,空翠风烟。
他像是在一个极度空茫的空间中行走,那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万里江山,只有他一人。
一面镜子缓缓的从虚空中飞出,停留在花迟的面前,那是一面古朴的青铜镜,落在花迟面前的时候,它轻轻的一抖,顿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围绕着花迟旋转起来。
花迟冷眼看了那镜子一眼,只一眼,一向淡定自若的脸色一变,那镜子里竟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一个笑得像小仙女一般的四五岁的小姑娘。
那笑容实在是可爱极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便去抓那面镜子。
谁知,那青铜镜幽幽一晃,出现在了离他十尺远的地方。
花迟抓了一个空,再看去时,那镜子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女,也是浅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时,闻人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花大哥,镜子映照的是人心,这面镜子名叫聆心镜,它能照出你内心最重要之人,可仙儿看你,心中却是有两个影子,她们看似相同却有不同,不知这两个人影对你而言,哪一个更深呢?”
花迟闻言,像是被触了逆鳞,一股无言的恐慌顿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眼眸一冷,冷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聆心镜带着镜中那浅笑着的少女又朝他飞了过来。
那少女一边笑着一边朝他伸出了纤纤玉手。
花迟只觉得心神皆被一摄,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
这时,聆心镜一变,镜子的边缘在飞旋中变得如刀锋一般薄利。
眼看着花迟的手就要牵上镜中少女的手,他的手突然一缩,按上了手中的剑柄。
只闻得“铮”的一声剑鸣声响起,一道湛蓝的光顿时亮彻天际,如碧海潮生,沧浪翻涌。
这天地间至寒之剑终于出鞘。
凔凌剑出鞘的那一刹那,像是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冷气,方圆数十里的白雪瞬间变成了一块块冰晶。
花迟执剑在手,一剑劈向了那面聆心镜。
这是凔凌剑第一次出世。
自从他学会幻天四意诀之后,他早已领悟到何为剑即是我,我即是剑,所以他已经许久未曾用剑了,最近这两年,值得他再出剑的人并不多,或许,世人早已忘了何为幻天四意。
一剑伤春,一剑断水,一剑斩世,一剑裂天!
只听得“噗”的一声,只见蓝光一凝,化作一道细细的蓝线,蓝线宣泄而出,周遭的冰凌纷纷碎裂,又是铛的一声,那聆心镜便已碎成两半,落在地上。
不止聆心镜,就连雪魄阵也瞬间消失不见,毁于这一剑之下。
雪魄阵一破,闻人仙便暴露了出来,可那一剑的剑气还在暴涨,一路势不可挡的朝她而去,眼看着闻人仙就要丧身于那一剑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泛着白光的圆环突然从半空中飞出,狠狠的撞了过来,抵消了那道剑气。
圆环在半空中兀自转着圈,一道清冷圣洁而又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一个大男人如此欺负一个姑娘,有失风度,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下这样的死手。”
花迟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树上,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她的手一伸,那个泛着白光的圆环缓缓的飞回了她的手中,自动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变成了一个九连环手镯的模样。
那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白衣胜雪,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只饰以一支简单的银簪和一条白色的发带,可越是如此,便越衬得她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脸上蒙着面纱,双目似一泓清水,清澈纯洁,让人不敢亵渎,尤其是在这白雪琉璃的世界里,更是显得她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可是,那双眼睛为何会那么熟悉,熟悉得就像刚刚才与他分开。
那双眼睛,不是应该属于另外一个人吗?
花迟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