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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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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个叫贾通的被黄豆呛晕过去开始,来从家大院看病的人就多了起来。

    前石坯的石文渊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脚腕子崴了,回不了家,找从四皇上要了贴膏药,当时止住了疼痛,急忙往回赶。

    大兴永的崔浩和十家子的石殿才叽咯(拌嘴)两句就动了手,结果石殿才的左胳膊被卸了下来了,耷拉着来到从家大院让从四皇上把胳膊安上。

    最好笑的是毛家沟的毛老四听着莲花落子不住地笑,结果嘴合不上了,下巴掉了,两边的挂钩脱了位置,找从四皇上给挂上……

    这天从四皇上忙活到后半夜,才把所有病人打发走,熄灯睡觉。

    第二天日头上了一杆子高,从四皇上才睡醒。

    他正穿衣服打算起身下地,就听见侯张氏在窗前唠叨:“盎,今个儿人也忒多了,人山人海的,呜嚷呜嚷的。自打在下地这嘎达住,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大阵势。猍歹嚎说有一两千人,我感觉人过万了,全是人脑袋,人海了去了(多的是)。”

    她领着从素花跑回来,进门遇到包逸仙在喂鸡。

    包逸仙问:“盎,那你们咋不看了,回来嘎哈呀?”

    “盎,小嫂子呀,这么多人呀,我眼晕呀!我怕一个失手,把素花丢了,一个女孩子家家,这可不得了。”

    侯张氏帮包逸仙拍打掉后衣襟上的尘土,接着说,“你没去是不知道呀!到处是人,房顶上、墙头上都站满了人。有的人看不到戏呀,就爬树上去看。咱们营子的树上就好像多了许多喜鹊窝,枝枝叉叉上全爬满了人。原来只是在空地上围个圈儿,唱莲花落子的在里面唱,大伙儿在外面看。如今不行了,腾不出空地来。猍歹嚎只能从各家各户借来门板,临时搭了个台子,唱落子的在台子上唱了。”

    “唵?人咋这么多,往年也这么热闹吗?”包逸仙问。

    “盎,往年呀,那可没这阵势,能有一两百人就不错了。听说呀,今儿个有名角要来。这个莲花落子班社叫莲花上福班,班主叫李子福,手下俩徒弟都有绝活呀。

    “那个大师兄叫赛活驴,演起活驴来呀,那就是个像,跟真驴似的。听说这赛活驴学叫驴(公驴)叫唤那可是一绝呀。叫一嗓子呀,营子里的草驴(母驴)都跟着叫个不停,有的草驴耐不住这儿叫声勾引呀,会跑到落子戏这儿,还想上台唱什不闲呢。哈哈哈!”

    侯张氏哈哈大笑过后,也顾不得包逸仙红着脸,接着说,“盎,听说呀,为防不测呀,这大师兄一到场,全营子的草驴都得用铁链子拴好了。那二师兄呀叫魏骡子。甭以为他是演骡子的,实际人家不演骡子。他是敲一手好铜锣,赛活驴就是踩着魏骡子的铜锣点儿,学叫驴的各种嘎咕动作(奇怪动作),一惊一乍的,逗得大伙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正说着,从家大院的大门突然被敲得一阵山响,侯张氏赶忙去开大门。

    门一打开,又是“呼啦——”一下挤进一群人,吵吵巴火地抬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走近一看这孩子呀,嘴角淌着血,有出气没进气似的。

    最奇怪的是,看不见他的脖子,脑袋直接长在两个肩膀子中间。

    “哎呀妈呀,盎,这,这咋整的呀?”侯张氏问。

    “盎,都他妈的长山吉拉嘎那小子,干的好事!”

    “盎,一会儿呀,和大家知会一下,咱小乌梁苏的男人,不能蹽杆子(跑)了呀,咱得先找那长山吉拉嘎的干架去!”一个带头的说。

    “盎,都在树上看落子,他妈的那小子也忒缺德了,一脚就给踹下来了!”

    “盎,咱饶不了他们,咱把他们的脑袋,都砸腔子里去!”

    “唵?别佯风诈冒儿的了!咱,先得给三串子治病呀,眼巴前的,保住他的命要紧呀!”

    “靠!就你这尿性,咱家孩子就白栽了?”

    ……

    听着这群人吵吵一阵子,侯张氏明白了。

    原来这受伤的是小乌梁苏的,小名叫三串子,孩子个子有点矮,看不到莲花落子戏,就想爬树上去看。

    这树上有好多人,他爬上去没啥地方可抓着的,就抓到了头上一个比他大一点儿孩子的脚。

    这孩子一见有人抓自己的脚,心里有点膈应(不愿意),顺势踢了一下,没想到就把三串子踢到树下去了。

    三串子从树上掉下来,是头先着地的,结果把头栽到脖腔子里去了。

    他躺在地上扭动了两下,就起不来了。

    树上那孩子一看要出人命了,赶紧趁大家伙慌乱的时候,偷偷蹽杆子了(跑了)。

    大家都不知道这孩子叫啥,只听说是长山吉拉嘎来的。

    这下小乌梁苏的人不干了,非找长山吉拉嘎的人评理,干架。

    长山吉拉嘎的人也不服气呀,凭啥说是往们长山吉拉嘎人干的呀?哪只眼睛看见往们干了呀?

    一言不合,结果是两伙人也不看戏了,开始凿起了群架。

    台上唱莲花落子文戏,台下干起了武戏。

    戏班子的演员一看,懵了,赶紧收拾家伙跑后台去了。

    这时,猍歹嚎一看急眼了,这样下去买卖咋做呀?!

    他赶紧站到台上喊:“盎,我说呀,各位,各位!都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他这一嗓子还真管用,两伙人也不想真的打,就是各自火上来了,没有来浇水灭火的。

    猍歹嚎接着说:“盎,各位!各位啊!我呢,是这营子的甲长!我哥呢,是在县里粮捕府当铺做大掌柜的!咱们这地方不大,但治安是好的!大家老远山西的来到往们下地这嘎达,就是想凑凑热闹,看看莲花落子戏不是?咱,不是来干架的吧?孩子从树上倒栽葱,栽下来了,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我说呀,先赶紧到从四皇上那,扎古扎古去,保命要紧呀,救人要紧呀!你们这干起架来了,不顾那还躺着一个,等你们架干完了,那人恐怕也没气了!鼻儿咕了!赶紧去,营子东头,那个从家大院,去扎古扎古去!”

    小乌梁苏人中有几个明事理的,赶紧招呼大家去抬三串子,看还有气,就抬着三串子,哄哄嚷嚷向从家大院去了。

    猍歹嚎一看,跳下舞台,来到长山吉拉嘎那群人中,说:“盎,你们还在这楞着嘎哈?还不赶紧蹽(跑)?等人家来找你们算账呀?”

    长山吉拉嘎的人一听,也明白啦,哄嚷一下蹽杆子了。

    猍歹嚎一看,和莲花落子的演员们打了个手势,招呼:“盎,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唱戏呀!看戏的都老实点,别闹事啊!”

    顿时台上又打起了竹板、碎子,唱到:“唱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