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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祭祀后,朝中休沐。陛下对太子委以重任,调职去兵部历练,一时间朝中人心浮动,皆认为陛下想将兵部交到太子手里。
要知道如今的兵部尚书可是姓杨,乃是二皇子李燃外祖,就连北衙军也在杨家人手里攥着。皇子权重,素来都是帝王的忌讳,所以一直一来就算陛下再属意太子也没有分给其兵权。
这样动作之下,难免会有人觉得陛下是忌惮二皇子,开始扶持着太子来打压杨家了。
李燃党羽渐渐有些坐不住了,纷纷对二殿下谏言,不能放任太子掌权兵部。
朝堂之上看似平和,但是掩藏在其下的腥风血雨却异常汹涌。
太子李恒每日焦头烂额处理兵部的烂摊子,杨尚书是个老狐狸了,执掌兵部那样多年,哪里是那样好对付的。
是以李恒几乎是大半月都宿在了延祚宫,也只有元雅容夜里会带着羹汤点心去瞧瞧他,这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时间舒缓绷紧的神经。
入了夏之后天气便越发热了,院中槐树越发的郁郁葱葱,遮盖了一方天日。
“周太傅来了府上?”
江嘤嘤披着木槿紫的薄纱,青丝挽起高髻,远山眉细长若墨染。臂弯间披着水色寒烟纱披帛,脚下踩着木屐,信步走在朱红的长廊下。
听着青芜的话,面上露出了几分古怪之色。她都还没来得及下帖子,把周家女邀过来喝茶呢。
周慎向来因为要避嫌,不会在私下里和太子或是李燃走的近。难道是她那日在李燃面前说的,凑效了?
“皇子妃还是莫要前去打搅的好。”扶姞眼见着人就要往前院而去,顿感不妙阻拦道。周太傅向来最是古板严肃,要是在议事的时候有女子闯入,怕是脸色不会好看。
“到底是夫君恩师,本妃自是要去瞧瞧的。”
漆黑杏眸带了几分玩味,江嘤嘤对这个周太傅也算是慕名已久了,作为文中德高望重的太子恩师,书里对描写他的笔墨也是极为浓厚的,是个典型的正派人物。
哪怕从江嘤嘤的角度来说,也不能说这是个不好的人,只能说是立场不同。在察觉到李燃处处要压太子一头的心思后,周太傅也是私下苦心教导,旁敲侧击让其当尊兄长,兄友弟恭,莫要生出不臣之心。
他也确实配的上当世大儒的称号,人都是有私心的,即便是再德高望重之辈也会偏心。但是在夺储之事上,这种偏心就显得很要命了。
扶姞亦步亦趋跟在皇子妃身后,却是不知如何相劝了,她沉默的绷直身子,等着看皇子妃作死。
所谓前院当然不只是仅仅一个院子那样简单,整个皇子府构造都极为精妙复杂,前院不仅仅是李燃处理公务的地方,还养着一些个无官无职的幕僚,以及府上侍卫。包括私牢这样的地方,都是在前院。
说起来,整个前院比后院地方可要丰富多了。
江嘤嘤对这前院倒是有些好奇的,之前一直没有来过,如今正好过来瞧瞧。
石子小道旁种着高大的榆树,投下一排阴影。
武炎带着几个从属刚从朱阁出来,迎面就瞧见了带着几个婢女娉婷而来,衣冠楚楚瞧着光彩夺目的皇子妃。
虽然是殿下大婚时候刚见过的,但是当时皇子妃盛装打扮,满头珠翠,还半掩着面,武炎回过头只能记得其那双极为透亮漆黑,极好看的杏眼,倒是不记得皇子妃如何样貌了。
如今再见到,武炎赶紧驻足行礼:“属下参见皇子妃。”
身后跟着的从属见到上官如此,自然也不好放肆,皆低头行礼。只是那垂下的首半掩住了他们真正的表情,其中还有两个皱着眉。
本来在大婚前,整个二皇子府就没有人对这婚事满意的,殿下对婚事的态度也是冷淡的紧。
他们这些幕僚从属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是江峙文扶不上墙,殿下也可以娶两个侧妃,左右一个女子放在后院也好拿捏,没什么影响。结果却是万万没想到,殿下成婚后就变了一副模样,之前衣摆上还是常带着血的,如今下了朝还会绕道去南街去买胭脂水粉。
无形之中,江嘤嘤在这些幕僚眼中,除了是个出身低微,没有什么价值还要占着正室皇子妃位置的女人,变成了把原本冷清板正的殿下魅惑得昏头转向的祸水。
江嘤嘤不知道自己在这些人心里是这样的模样,她杏眼扫过武炎的面容,隐约记起了这是大婚那日见到的李燃麾下的将属,扬唇颔首:“不必多礼,殿下现在何处?”
武炎面上有为难之色,拱手道:“殿下如今正在见客,皇子妃此时过去怕是不好。”
原本皇子妃身为主母,倒也不是不能见客。只是今日周太傅过来似是有话要与殿下说,殿下不过才听了两句,神色便冷肃了下来,将人都遣出来了。这个时候皇子妃过去,怕是不会合适。
江嘤嘤做什么事,从来都是只有愿不愿意的,没有合不合适的。周太傅之前在太子大婚过后,也曾去过东宫几次,当时太子在延祚宫书房里挂了元雅容亲手所书字画,周太傅见了顿时惊艳,对元雅容赞誉有嘉,直言其字形有卫夫人之韵骨。
在东宫私下无人的时候,周太傅待李恒便像是待自己普通学生一般,也不拘泥那些礼数了。元雅容带着点心汤羹过来看望李恒的时候,李恒也没有让两人避开,还让周太傅尝元雅容亲自带来的点心。
而元雅容毕竟是女主,不仅写的一手好字,还熟读史书腹有文墨,对一些史册典故有着自己的高见。各方便都甚是得周太傅欣赏,也为此李恒对元雅容的感情就更深厚了。
而书里与之相对比的就是,周太傅瞧一眼都能直皱眉的作精江嘤嘤。
江嘤嘤看了眼武炎出来的方向,没有计较他的阻止,挥了挥手就让他们下去了。自己则是带着人,径自进了几人身后的阁楼。
跟在身后的青芜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武炎料想皇子妃应当是来给殿下送点心的,虽然殿下从来不喜欢吃点心,但到底是皇子妃一番心意。
他已经和皇子妃说了,可皇子妃却执意要去,他们也没有办法。武炎毕竟也不是应门僮,也不能上去拦住。
武炎不知道的,江嘤嘤本就没打算给李燃带什么吃的,这食盒里都是周太傅之前在东宫尝过的,很喜欢的糕点。
而江嘤嘤过去肯定不是来讨周太傅喜欢的,那是女主要做的事。江嘤嘤身为恶毒女配最擅长的自然就是,作妖和挑拨离间。
既然是站在元雅蓉那边的,就好好站在那边就是,和反派牵扯不清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金灿灿的光透过小楼前的榆树叶子,穿过了半开着的檀木雕花木窗前,倒是好看的紧。就是这书房角落安神香袅袅,气氛压抑得很。
穿着整齐的墨青勾金麒麟袍的李燃端坐在软塌另一侧,小桌上还摆着一盘残棋。他骨结修长白瓷如玉的指尖持着黑子,即便是知道周太傅来意,依旧面上挂了淡笑,谦逊的持着黑子。
对坐,周太傅是个鬓间斑白的耳顺老人了,但是眼睛依然锐利。眼角深深浅浅的沟壑,是他这么多年在朝中时岁月无情刻下来的。
“该老师落子了。”李燃漆眸望了过去,唇角含着淡笑,背脊挺直,指尖摩挲着玉子。
不管是太子亦或是李燃,都是他一手带大的学生。周太傅看着素来要强,但是始终谦逊的李燃,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是遗憾的,这样好的学生可惜到底是走了歪路,是他没教好。
他本也不想再下了,就顺势将手里的白玉子搁回了棋碗中,抬眼看向了面前纵然身份尊贵仍旧态度恭敬的关门弟子。
周太傅将心底那层复杂情绪掩下,面上淡笑道:“二殿下,这自从成婚后变化倒是颇为大,这几日可有私下里见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