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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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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靠在银黄的引枕上,疲惫的按着额角。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这寝殿中的熏香更是熏得他沉沉预睡,方才就已经小憩过了,梦里昏昏沉沉都是一切昔年旧事。

    这种感觉并不好,青年时候金戈铁马意气风发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太子所做之事又让他疑心其是否有二心,从前他处置了郑家,太子是否是那时心有怨怼。

    嗓子有些嘶哑,他勉强深吸了口气,又想起了含露宫:“宁贵妃呢,为何不来见朕?”

    瑞安赶紧上前了两步,有些小心回道:“贵妃娘娘如今不是被禁足宫中了吗,心里定然是惦记您的。”

    皇帝是记得的,却还是想问一句。方才暴怒的情绪还未得到缓解,如今却是心间空空的,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还是有些不甘心,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那就解了她的禁足,将人传唤过来!”

    瑞安连连应是,一边就要退下,然而就在刚转身没到侧门便的时候,又被叫住了。

    皇帝脸色阴沉,抹了把脸,道:“回来。”

    君王不可朝令夕改,宫规亦不能为谁特殊。

    周太医知道自己听不得这些辛密,赶紧将方子写好,就提着药箱告退了。

    然而才出来就迎面撞见了正来面圣的孙太医。

    两人从前争夺太医院院首之位,素有不愉,这会儿正是狭路相逢。

    周太医冷笑了声,摔了衣袖率先走了,孙太医眉头一拧,把袖袍摔得更响了,路边候着的宫婢都感觉额角掀起一阵风。

    孙太医素来是为宁贵妃看诊的,陛下也召其过来也只是因为乍然想起来了,想问问贵妃近况。

    从前为贵妃诊治的太医有不少,只有孙太医的药有了成效,皇帝对他倒是有些信任程度。

    等皇帝问完贵妃的情况,有看着他道:“你前几日,去二皇子府邸替二皇子诊治了?”

    孙太医怎么听不出话里警告试探的意味,恭顺应是,一边有踌躇道:“二殿下伤得不轻,那日臣去诊治之时,发现二殿下忧思过重,长久以往也不利于伤情。”

    陛下向来敏锐,他也不多说,仿佛还有未尽之言般憋在心口,剩下的便留人想象。

    皇帝想到那日情景,忍不住呼吸又剧烈了起来。他认定是次子争权夺势,起了弑兄之心。所以这会儿孙太医的这番话,落在他耳中便是李燃自食其果。

    然而,孙太医也不多言,将话自然而然的便转到了皇帝身上,颇为语重心长的模样:“就如陛下这般,长久以往的操心,对身体实是个大损伤。”

    后面便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如何调理陛下身体之事,却是只字不提二殿下,仿佛刚才的两句话也仅仅是因为陛下提起,才不经意间谈到的。

    皇帝原本尚有疑心,见状原有的怀疑也收敛了回去了大半。

    孙太医收拾医箱,便利落的告退了。

    瑞安侍奉在陛下身侧,就瞧见孙太医走远后,陛下看着空荡荡的寝殿,眸色微沉,沉声道:“宣元鸿翰与杨源正入宫。”

    上元节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空气里皆是湿湿冷冷的气息。

    江嘤嘤的脚终于好了,但是却不能出去,于是便只能在府邸中逗鸟。

    这丑鸟一点也没有个鹦鹉样子,还蠢得要命。

    李燃白日里便沉浸在书房之中,江嘤嘤知他不论处境如何,定是在给太子挖坑,进去之后就能瞧见地上都堆满了白纸,上面及其整齐的铁画银钩抄写的都是道家祈福经文。

    是祈福,而不是悔过。

    既是背上了谋害太子的罪名,那边干脆构陷其,只待旁人对太子口诛笔伐,他便是站在了正确的立场上。

    而牢中那些部下,便也可以洗脱罪名。

    傍晚的时候,两人用过晚膳,透过打开的花梨木窗,可以瞧见檐下的雨水淅淅沥沥没入泥土中。

    软榻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江嘤嘤听着雨声,有些困倦的揽着李燃劲瘦的腰身,将大半张脸埋进他的胸口。

    李燃眸光些微柔和了瞬,白皙修长的指节梳理着她披散下来的青丝。

    少女一双漆黑的杏眸盯着窗外檐下淅淅沥沥的落雨,柔嫩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李燃腰间玉带上别着的穗子。

    瞧着瞧着,眉宇间就笼上了一抹愁容。

    李燃没有错过她的神色,将下颌抵在她的发间,轻声呢喃:“嘤嘤放心,再等等再等等。”

    鸦羽般的长睫掩下一抹暗色,就快了,就快了。

    殊不知,江嘤嘤却不是在想这个,她眉眼沉沉,在思索着后续剧情。

    如今的每一步剧情,就算被她各种手段干涉,最后还是避无可避的走上原定的那条道路。

    文里有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便是李燃构陷元文石,重创元家,并且将元文石手底下的部下尽数拿下,接触铁器的那一批人被尽数处死。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太子从来不会主动对李燃出手。即便是李燃派人行刺于他,他也始终顾及着,不敢做出戕杀亲弟的事。

    但是直到城外矿山下一尺宽的河中,被鲜血浸染,泛起了铁锈色。方圆数十里皆能闻到浓厚刺鼻的血腥味,那些都是元文石手下臣工的性命,这些人什么都没有做,却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这让李恒意识到,一味的忍让是不可行的,若是不除掉李燃,这场争夺中还会牵扯进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江嘤嘤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还好如今是禁足,那件事情未必会由李燃亲手去做,这些罪孽也不必都算在他头上。

    若是江嘤嘤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会儿,定然是没有什么顾虑,直接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的根本便是了。

    但是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反派在这场属于主角的闹剧中保下了。

    至于为何会这样想,她却是没深思过,只知道这是对自己所有物的把控。

    听着李燃的低喃,江嘤嘤敷衍的应着声,李燃胸膛结实,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淡淡青草香混杂着沉淀悠远的檀香味,比任何一个安神香都要好闻。

    她悠悠的打了个哈欠,很快便一头栽入漫长的黑暗里。

    曹栾适时的出现在了身侧,声音恭敬不平不缓:“禀殿下,邹临如今已在外候着。”

    李燃却是沉着眉眼,并未着急,白皙修长的指节,慢条斯理的将嘤嘤的青丝轻轻梳理好,然后整个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内房走去。

    嘤嘤睡着之时便宛如换了一个人般,没了那层跋扈张扬,整个人便显得很乖巧。藕臂拥着他的腰不放,宛如娇嗔的八爪鱼一般。

    白皙柔嫩的指节,还勾着他腰间的玉穗。

    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江嘤嘤的身上还穿着鹅黄的绸缎寝衣,外边披着一个有些厚的外袍,但是李燃身上穿的却是玄色暗金麒麟纹长袍,腰间整齐的束着玉带。

    扶姞从外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殿下正垂眸抬手仔细的将皇子妃被衾掖好,起了身见到扶姞进来,沉声吩咐了声:“照看好皇子妃。”

    她刚拂身恭敬应是,就见殿下已经大步离开了,身上漆黑的玄袍带气一阵风来。

    角落的麒麟香炉中放着的香里加了些旁的东西,可以让人好好的睡一阵,对人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窗外还下着雨,透过窗户可以瞧见远处的苍穹呈现一片浓郁的灰色。

    邹临早已在书房恭候殿下多时了,见殿下过来,忙匆匆便恭敬地迎了上去,声音微沉,却难言喜悦:“殿下,事情已成!”

    他进来一趟不容易,身上换的是府中下人穿的衣裳。

    李燃眼底一片漆黑,声音清磁不矜不伐:“乌暨几人如何?”

    那一袭玄色的宽袍墨色浓郁,几乎和窗外暗沉的天色浑然一体。

    邹临沉声:“消息已经传到,有几个意图背叛的,已经全部清理。”

    当日伏击太子的并非只有李燃的人,杨家自然也是派了人出去的,就比如以左将军为首的北衙军的人。

    这些人虽服从于李燃,却有一部分还是仍听令于杨家的。这些人的凝聚力偏散了些,在极度危机的情况下难免就会有背叛的。

    李燃向来是容不得背叛的,自然在人先一步招供之前先将人解决掉。

    他颀长身影的立在窗边,白皙修长的指节只有节奏的轻轻叩击着窗台。

    一下、两下。

    很快,前院便传来了动静。在府邸围困了这些日子的禁军,全部撤退了。

    曹栾公公步履匆匆的领着身后的一个紫金色衣裳太监走了进来,态度恭敬之至。

    “陛下口谕,宣二皇子进宫面圣。”

    从进来为止,宣纸太监视线便扫过书房内侧,他心底是有些不满的。他是陛下身边的亲信,二皇子即便是皇子,也断然没有不来相迎的道理。

    然而曹栾这一路上恭声的问候,还有塞过来的银票倒是让他心底舒适了些,然而一进书房便瞧见这满地的纸张。

    他皱眉捡起来看了一眼,却全然都是祈福的道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