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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元文石因为被指控私藏铁器入狱,就仿佛拉开一道序幕一般,东宫从原本的游刃有余状态急转而下。
要知道,如今李恒还能坐稳东宫储君的位置,就是因为得帝心,以及朝中老臣的支持。人心与他可谓是重中之重,这么多年来,他小心翼翼,平衡着各方的势力,礼贤下士,去做一个仁德的太子,不让父皇和朝中老臣失望。
然而如今元文石之事,还是激起了帝王的那颗疑心。
当今这位陛下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厚容和的帝王,他比多数疑心重的君王更好猜忌。
因为猜忌,所以不放心手握重兵镇守边地多年深得民心的梁宴至,当地十几座城池的百姓都只认得西北军守护神梁宴至,而不知坐镇京都的帝王。
于是皇帝不动声色便将人除去了,而当地百姓却只当陛下宽仁明德,欣赏梁大将军所以下嫁亲妹。
因为不放心,所以想要故技重施,除掉杨家。但是杨家并非如梁宴至一般身后无人,作为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杨家族中子弟在朝堂乃至天下各地盘根错节。
一直拖到杨家有了更深厚的筹码,皇帝也未能对杨家出手。
也是因为这份疑心和想要对权势的绝对把控,皇帝更信任太子这个自己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而将与外家更亲近些的李燃划分到了杨家的界限内。
元家是除了杨家外的又一大世家,若是说杨家是一棵树扎根盘踞的百年沧桑古树,那么元家就是与这棵树对立而盘踞的巨大蟒蛇。
而这巨大的蟒蛇就是陛下亲手喂养出来的。
陛下稳坐庄台,利用元家牵扯杨家,这些年来的有意扶持已经让这条蟒蛇长得太大了,即便是两方势力相聚抗衡,但是疑心是不可能不存在的。
李恒既然决定要要元家这条助力,也自然要承担其带来的弊端。
元文石是太子妃元雅容的族兄,虽是同族却并非有多少情谊。但是同处于一条船上,利益却是挂钩的。
元雅容因为过于忧心,甚至因为卓侧妃的阴阳怪异差点小产。
好在这么多年过来在元家那样的大世家中,也对上过太多这种事情来,她处理这些事情倒也还算顺手。
很快,卓侧妃被罚了三个月月俸,禁足院中。
后宅的闹剧李恒几乎无瑕关顾,很是放心的交给了太子妃,全然沉浸在了为元家脱罪中。
却未成想,一不留神便叫元家的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竟然差点背负了谋逆的罪名,被陛下禁足于东宫之中。
那日任由他跪在宣和殿外如何辩驳,皇帝也未肯见他一见。
贴身太监苏泰看在眼里,分外揪心,恭声劝奉道:“太子疲惫奔波了这些时日,也当好好休息了。”
之前在城郊山岭遇刺,太子受了惊,病了一场,却未肯休息。在陛下看望之际,甚至还想用搜集来的证据,为元文石脱罪。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如今朝中之事,李恒也只能寄托于朝中从属。
回到东宫之中,看到紧紧合上的朱红色宫门。
李恒捏着眉心,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些日子他实在太过疲惫了,已经好些时日未曾见到太子妃。
元雅容收到消息,早早的便带着婢女恭候门外。
天已经黑了,元雅容身着一袭深青色宫装,手里提着宫灯,披着厚厚的裘衣,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有些紧迫的问:“殿下,发生何事了?陛下总会突然降罪殿下,我兄长之事当真毫无办法了吗?”
李恒看着眉眼一如往日的元雅容,心下却隐约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对,但是望向元雅容那双担忧的眸子,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微微松了一口气,上前拉住了她,缓
声道:“雅容放心,文石之事还有裴健几人在。他性情素来宽和,对孤忠心不二,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孤定会全力还他一个清白。”
元雅容闻言心下松了口气,复儿那双眸子又重新担忧看向李恒,愧疚至极的叹息道:“这些日子委屈殿下了,如今殿下被陛下降罪,到底是我兄长连累殿下了。”
李恒攥着她的手,眉眼略微松动,沉声道:“文石昔日对孤多有助益,此事不管是因为什么,孤都定然要管的。”
元雅容眉眼露出恰到好处的动容,低垂了眸子,有些凝噎般低呦唤了一声:“殿下……”
李恒略微松的口气,为她紧了紧肩上的裘衣,一边道:“放心,工部那些臣工匠人,都可为文石证明清白。有裴健在,假的便真不了。”
即如今禁足东宫这些日子,李恒倒也想得妥当。已经有好些时日未曾与雅容好好相处过,即便是之前雅容差点小产,他也是仅仅做了些时日便被匆匆叫走了。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就要面对斗成一团宛如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团般的后院。
而宫外的李燃只会因他病,而要他命。
陛下委派彻查元文石之事的几个官员中,就有李燃的人,而牵扯在这其中的江峙文也被他严密敲打过,切不可对外吐露此事的任何只言片语。
李燃出手迅速至极,之前的所有失败,他都能从中迅速吸取教训。
就比如当日城郊行刺太子之事,他就是应该出手迅速果决一些,铁血手腕将所有能干涉此事的外因拦截。
所以当李燃上书奏折,处决参与此事的所有工匠之事被成功允许,禁军已经压着人到了城外之时,江嘤嘤这才得到消息。
水榭之中,四面垂下青色帷幔被湖面的微风轻轻吹起,江嘤嘤正坐在亭中石桌之前逗鸟。
她眉眼倒也悠哉,白皙柔嫩的指节持着竹管,在管尖尖上挑着一颗肥硕的虫子。
炸着毛的丑鸟发出清越的鸟叫声,只知道磕着头去啄那个管子。
虽是丑了些,样子倒也憨态可掬。
然后便听得前院匆匆来人禀告,只道是宣平长公主到了。
江嘤嘤说起来已经有好些时日,未曾见到过李环。平素里李环,向来是身居简出,甚少会现身在人前,从前也从未来过二皇子府邸。
闻言江嘤嘤有些意外,却也从容起了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裙摆,带着人便往前院赶去。
李环一如往日一般打扮的华贵张扬,此刻过来的时候,身边除了带着从不离身的婢女,还有一个姿容颇为出色的男子。
那男子也是好一通打扮,身上穿着温润感十足的儒衫,瞧着约莫而立之年,颇有一种玉人之感。
江嘤嘤瞧见人的时候,神色还有些古怪。
在花厅坐下之后,那男子却并未在旁侧坐下,只是站在了李环身侧,如代替了她贴身婢女一般伺候在侧。
李环轻轻地端起桌上的白瓷玉盏,放在唇边微微呷了一口茶,接着慢悠悠的将茶盏放下,抬眸看向了江嘤嘤,悠悠然道:“今日城外有一出好戏,不知嘤嘤可愿与我一同去看?”
江嘤嘤甚至瞧见,李环捏着茶盏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如墨的眉梢是压抑不住的喜色,仿佛是有极大的好事一般。
她甚至还在努力,压抑着唇边的笑意。
江嘤嘤还当她是高兴太子被禁足东宫之事,此事也确实谈得上让人欢喜,只是要看热闹,也该是去东宫去京郊外做什么?
她悠然地拿起桌上的茶盏,却是未在意的模样,甚至杏眼中也染上了些微的笑意,娇嗔问:“到底是什么好事,竟让姑母如此欢喜。”
李环看着她轻轻的啊了一声,确是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
:“去了便知道了。”
江嘤嘤见他绝口不提东宫,在脑中思索着剧情,细思自己落下了什么。
就听李环径自起了身,身上金尊玉贵的裙摆翩然散落,她抬手随意的弹了弹,走向了门厅处。
声音悠扬含着笑:“今日无恨河边,风景定然是极好的,只可惜太子啊,看不到。”
无恨河边……
江嘤嘤被手中的茶盏烫了一下指尖,顿时一脱手,砰然一声砸向了地面。
李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时,旧瞧见嘤嘤裙摆被茶渍濡湿了,地上也都是茶水和碎片。
她忙上前了两步,一边皱眉一边问:“怎么回事,可有烫到?”
江嘤嘤稳住了心神,拍了拍手,当即扬眉看向了旁边脸色已经吓白了的青芜,唇角勾起了一抹微冷的弧度:“既然连侍奉茶水的事情都做不好,以后便莫要伺候了。”
李环瞧了青芜一眼,微微蹙了蹙眉,道:“这样笨手笨脚的婢女,也配留在你身边?改日给你送几个得力的来。”
青芜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告罪,只求留在皇子妃身边。
这茶水确实比平日里热了一分,只是皇子妃向来不会拿的那样急,若是放凉一些则刚刚入口。
江嘤嘤这会却是没有什么心思处置婢女,抬手按了按疯狂跳动的额角,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重新看向了李环,忙问:“姑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