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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坐了好一会儿才从巨大的精神冲击里缓过神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兴奋,他颇有些狂乱地挥舞着手臂,差点敲在椅子坚固的扶手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刚走了两步,他又冲回来握住格林斯的手,“我需要再近一点,再大一点!先生,只要再放大一倍,不,半倍!”
格林斯没见过这种劲头,被瑞恩拽着手摇个不停也没有挣脱。
“这都是您一个人想到的吗?真没想到,太棒了,我真的没想到能够巧遇完成度这么高的作品。“如果能够得到您的b……”瑞恩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从刚才过度的激动中恢复了过来。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
“不,没关系没关系。”格林斯收回了手,心惊胆战地摸着胡子。“看您这么兴奋,这个东西很特别吗?”
“很特别吗?”瑞恩重复了一遍格林斯的问题,“那是当然!如果我在别处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又何必吊着可怜的老亨利的胃口呢。至少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您所创造的这是第一件。”
“等等——你说第一件是什么意思?这不只是改装了一下望远镜吗?”
“完全不一样,格林斯先生。您改造了两片水晶片,还为它加上了支架。您如果现在试着拿它对准远处,什么都看不到。它已经完全和望远镜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了。而您,格林斯先生,您就是这个全新设备的创造者。”
格林斯抚摸胡须的手颤了一下,停在了原地。作为一个制镜匠人,他太清楚“开创”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了。开创水磨水晶镜片的那位前辈的名字在每个人学艺的时候都听过。
事实上作为一个手工匠人,他做梦都想做出一个具有开创性的新玩意,不止为利,更是为了名。为此他才不甘于一直走磨制镜片的老路,转而投向了派册镜片的制作。他一直以为便宜但不耐用的派册镜片会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产品,却没想到一个偶然的委托为他打开了一条新的道路。
“您……您是真心这么觉得?”格林斯仍然不敢置信。
“当然,我相信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发明。”瑞恩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不仅如此,包括您创造的派册镜片,同样具有超越时代的力量。
“我甚至真心实意地建议您将您这两项发明都注册上专利。只有这样才能保障您对这些发明的署名和其它一切权利得到保护。”
格林斯摩挲着下巴,“我倒是从没想过注册专利这条路。”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总感觉离我自己还是太遥远了啊。”
“对于您刚才这台……显微镜,姑且就叫做显微镜吧,我倒是有一点改进的想法。”
格林斯来了精神,对于制镜的事他永远能够满怀热情。“说说看,如果改进得当我不介意在这项发明上加上你的名字。”
“那倒不必,我也不是这样欺世盗名之人。已经有您珠玉在前,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而已。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用起来能够更方便、更顺手而已。格林斯先生可有尺笔和图纸?”
格林斯隐约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慧眼如炬的客人,他毫不见外地干脆领瑞恩去了自己的工作室。而瑞恩这时候才发现这间商店里热量的来源。那是一个分为上下两层的火炉,下层的木炭烧的并不旺盛,只是幽幽地亮着一点红光,炉腔中间搁着一块铁板,铁板上摆着数个方方正正的敞口铜盒。
在炉膛的边上挂着一个皮围裙和一副被灼出焦黑斑点的手套。
格林斯的工作台有些凌乱,除了图纸和绘制图纸的工具还放了一副明显是半成品的眼镜,以及一大块派册。
这块东西看起来并不像派册的原矿,而是精心加工过的,表面切割的平整光滑。
格林斯胡乱地把桌面上的杂物推开,取出炭笔画出了目前显微镜结构的示意图,伸手邀请瑞恩补充。
见识过真正成熟的光学显微镜的瑞恩自然不会露怯。更何况这也是为了他自己寻找发酵菌种而制作的关键设备,更是尽心尽力。
两人一直推敲到了晚上近八点的时间,格林斯仍然意犹未尽。在确定隔日瑞恩会再来拜访才肯放他离去。
瑞恩直到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揣着德纳第老板的一封信。幸好格林斯告诉他,信上的这个地址正是一家旅店,他才不至于在来到马尼恩的第一天就露宿街头。
瑞恩按着地址穿过夜间的市政喷泉广场。尽管马尼恩比镇子繁华的多,广场也仍是一片漆黑。只有几扇窗子中透出昏暗灯光。瑞恩靠在马车上,仰头望着璀璨的银河。这数个月来他不知见过这星河多少次,但每一次都仍然会感叹于星海的浩瀚。瑞恩伸长手,但星空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马车夫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感怀伤逝的时间。马尼恩虽然是城市,但最多也就只有数公里的距离。旅店的灯火很快就已近在眼前。客人饮酒的喧闹声在街道上就能听到。
瑞恩不顾形象地跳下马车。经过这一天的奔波他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食欲正在踢着他的屁股找任何能够下咽的东西。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旅店,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悬挂着的招牌写了什么。直到冲到吧台前,他的步子才总算是恢复了一点贵族的形象。
招待客人的是两名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女性。这大约是他恢复了一些“贵族”矜持的主要原因。
他看了看,先向那位看起来不太忙的金发女郎搭话。“您好,女士,我这里有一封来自德纳第先生的信,请问是交给您吗?”
“您是?为什么是让您带来的?”对方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疑惑地问。
“呃?我也不知道。准确的说德纳第先生只是让我送到这个地址。至于我本人么,我目前还只是一位住客而已。”
“哦,我明白了。这应该是一封私人信件。我想一会儿不太忙的时候你可以亲自交给她。”金发女郎用眼神望向了在大厅里来回穿梭的另一个女孩。后者个头不算太高,身材偏瘦,穿的是这种旅店里常见的围裙,长着一头栗色的头发。
“我想您如果是今天从镇上出发,一定赶了不少路。不如先坐下来喝两杯。”金发女郎不由分说地把瑞恩按在了吧台前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