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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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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脸上的笑意还未来的及散去,诧异道:“你们跪什么,吾夸奖你们,怎么还让吾恕罪呢?”

    宫人们更加冷汗津津了,陛下这话究竟是夸奖还是反话,谁也不敢确定,他们可是的的确确的偷懒了,临照殿的两位美人都不受宠,宫殿又是在犄角旮旯里,他们以为陛下不会来的。

    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动,更不敢说话,都垂着头跪在石板地上。

    元向歌却觉得,皇上是真的在夸奖这满地落叶。

    从姜姐姐的叙述中,皇上就是这样一个,嗯……“奇怪”的人。

    “别跪着了,起来吧。”他一甩衣摆,大步往殿中走去。

    元向歌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宫人们,也转身回了殿中。

    “你这里怎么冷冷清清的,连个摆件都没有。”他这里瞧瞧,哪里看看,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这殿中确实有些寒碜,本来应该放摆件的架子上空空如也,整个空旷的大殿中唯一的装饰便是窗子前的花瓶了,里面插着两只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元向歌恭敬的垂着头。

    “这是你画的?”他展开可放在案上的画轴,语气中溢出了欣赏之意。

    元向歌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她忘记收起来了。

    她应着头皮答道:“回陛下,是妾画的,这是准备送给王婕妤的贺礼。”

    “画技平庸,但是构思巧妙,意境醉人。“他连连肯定,叹道:“若是苦练一番画技,想必多年以后也是一位大家,你可不要辜负了这番天赋啊!”

    “陛下过奖了。”元向歌微微屈膝。

    皇上这话确实不是在恭维她,她在作画上的确有几分天赋,只可惜技艺不精,也不肯下功夫。

    她认为作画只是为了陶冶情操,心情愉悦,不应太过功利,若是深陷在技艺练习之苦中不可自拔,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当然,这想法放在她的身上未尝不可,要是放在靠卖画为生的人身上,恐怕就要饿死了。

    “吾可不会说过奖的话,既然有这样的天赋,自当好好珍惜才是,留下几幅值得传世的珍品,也是这天下之幸,后人之福,也不枉你来这人世走一遭。”他非常认真,郑重其事的说道。

    见元向歌应了,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将画轴卷了起来,“赶明个,吾将自己的画拿过来,让你瞧瞧,吾那里还有好几本难求的孤本,也都带过来给你看看,你一定不能辜负吾的期望才是。”

    元向歌既错愕又茫然,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好好学画?莫不是往后还要给她布置作业,亲自查验不成?

    让元向歌猝不及防的是,他仔细的将画轴放下,转过脸来眨着细长的眼睛,盯着她的脸,话锋一转,“听说你想要侍寝,乃至茶饭不思,心有郁结?”

    话语虽直白又大胆,可他却稀松平常,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

    元向歌愣住了。

    她缓过神来,嘴角微抽,一字一句道:“妾不知陛下从哪听来的,这话实在有些荒谬,妾恪守礼仪规矩,向来循规蹈矩,既不得陛下召见,自有陛下的道理,而每粒米妾惜如珍宝,生怕辜负了农人苦作的心血,又怎么会茶饭不思,至于心有郁结,妾也从未请过太医瞧病,更不知这郁结从何而来,还请陛下明鉴。”

    皇上一脸茫然,奇怪道:“这是温美人说的,你们两个不是住在一处吗?怎么……”

    他刚说到一半,余光瞥见有宫人鬼鬼祟祟的在门外张望,便打住了话,喊那宫人过来,“贼头贼脑的干什么呢?”

    那宫人一惊,恭敬的走过来道:“陛下,温美人在殿外,说是来瞧元美人的。”

    元向歌心里极不舒服了起来,温佩这是在做什么,把她当成傻子,当成跳板?

    “那就让她进来吧,正好吾还想找她呢!”皇上倒是自在的很,一撩袍子,坐在了一旁,抓了一把剥好的石榴子放进了嘴里。

    宫人“哎”了一声,连忙往外去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袖子里沉甸甸的荷包,嘴角越发上扬了起来。

    不一会,温佩就娉娉婷婷的过来了,她打扮的格外用心,将自己淡雅清隽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一身浅色宽袖的纱衣极为轻盈,耳畔的淡黄色绢花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皇上面露欣赏,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让她脸颊微微发红,含羞带怯的朝着皇上行了一礼。

    “妾不知陛下在此,打扰到陛下和妹妹了。”

    元向歌心里冷笑一声,皇上喜好美艳的美人,她这打扮恰恰反行其道,连功课都没做好,还想得宠,简直痴人说梦。

    “不打扰,吾正想叫人去问问你呢。”皇上收回了目光,笑着指了指元向歌,道:“是你说她茶饭不思,心有郁结?怎么你们两个人说的不一样?”

    温佩笑容僵了僵,柔声道:“想必是妹妹见到陛下,整个人就好起来了,上回我见妹妹还没这么精神呢。”

    皇上来回打量着她们二人,最后瞧着温佩纳闷道:“怎么吾瞧着你比元美人更加憔悴?瞧瞧你瘦的,全身上下都只剩骨头了,是尚食局苛待你了?”

    殿内好几个宫人都抿了嘴笑起来,温佩的脸刷的一下臊红了,讷讷道:“妾,妾也是思念陛下不能自已,所以憔悴了。”

    皇上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所以茶饭不思的是你,不是她喽?”

    “妾,妾和元美人都思念陛下。”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说着。

    “依吾看,你不是思念吾,而是思念太后吧。”皇上说罢又抓了一把石榴塞进了嘴里,点头称赞道:“这石榴真甜啊!”

    温佩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骤然大变,忽然想起了太后与陛下不合的传言。

    当时她还不以为然,想着亲母子哪有隔夜仇,一定是以讹传讹了,看陛下这样子,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行了,你先退下吧。”皇上将石榴籽吐了出来,身边的宫人赶紧过来接着。

    温佩一时六神无主,慌乱至极,她知道,如果现在走了,恐怕她这一辈子都难见陛下的面了!

    “陛下,是妾错了,不该去找太后娘娘,但妾也是为了元美人,为了能见陛下一面,妾心苍天可见啊陛下!”她跪下来,诚挚又缱绻的望着陛下,双眼含泪好不楚楚可怜。

    皇上不耐的皱起了眉头,“吾又没怪罪你,你先退下吧,等改日有空,吾会来看你的。”

    温佩将目光祈求的望向了元向歌,希望她能出言拉自己一把。

    而元向歌只是笑着道:“温姐姐,陛下都这样说了,地下冷,你就别跪着了。”

    她笑得人畜无害,温佩一时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愿意帮自己,可再跪下去只能适得其反了。

    最终,温佩还是站起来告辞了。

    她的身影渐渐飘远,轻盈的衣袂带着几分颓废的孤寂。

    “可惜了。”皇上一边叹息着,一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可惜了。

    他忽然又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元向歌,眼神有些复杂,是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后,他嗤笑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往外走去,玩世不恭扬了一下手,“走了,记得好好学画。”

    元向歌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到了中庭,转眼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宫人们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

    来逛了一圈就又走了?她不用侍寝了?

    不只是她愣在了原地,就连撒儿等人也都呆住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陛下这是何意?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临照殿有热闹了起来,皇上身边的太监梅祥亲自带着人过来了,端着满满的画轴,甚至还有几本字帖,让元向歌来接旨。

    “元美人兰质蕙心,颖悟绝伦,特赐顾恺之《画云台山记》、《斫琴图》……”梅祥流利又高亢的念着长长的赏赐,让跪在地上的元向歌脑袋晕晕乎乎的。

    这都是绝笔的真迹,就这样赏给她了?

    梅祥宣读完以后,笑眯眯的将旨意放到了元向歌的手中,和善道:“元美人,快起来吧。”

    元向歌谢了恩,撒儿和清容赶快过来搀着她站起来,碧痕则笑嘻嘻的塞给了梅祥一个重重的荷包,小声道:“美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不嫌弃。”

    梅祥习以为常的接了过来,对元向歌拱手笑道:“那就多谢美人了,陛下的期望,美人可不要辜负啊,老奴还有事在身,就不在此耽搁了。”

    “劳烦梅公公了。”元向歌笑盈盈的福了福身。

    梅祥笑了笑,便匆匆转身离去了。

    赏赐之中孤品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陛下的亲笔,元向歌回了殿中,将画轴一个个展开,粗略的看了一个遍。

    那些孤品自是不必说,令元向歌惊讶的是,皇上的画技竟然如此娴熟精湛,其中还有一幅姜姐姐的画像,正是姜姐姐站在桃花树下,惆怅孤寂的样子。

    形神兼备,隔着纸张,她都能读懂姜姐姐心中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