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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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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静原反应迟了两秒,心跳不争气的加速。

    不等她回头,她的手腕被一个微凉的温度覆盖住,陈砚将她向旁边拽了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进。

    宋静原偏头便看见他瘦削的下颌线,身上淡淡的薄荷气味涌进鼻腔。

    陈砚下一秒将她松开,垂眸解释:“有车。”

    宋静原回头看,商店的老大爷骑着三轮车恰好经过,车上载了不少货物,她刚才站的地方是视觉盲区,要不是陈砚拉了她一把,也许就会被撞到。

    这个人就是这样,虽然平时看起来没个正形,但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刚才帮自己搬书是这样,现在也是。

    “谢谢。”她低着头说。

    陈砚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收回目光继续看手机。

    沈睿和沈枝意从商店里出来,沈枝意塞了袋草莓牛奶到宋静原手里:“喏静原,给你的。”

    宋静原道了句谢,咬开一个小口,香甜的草莓味盈满整个口腔。

    沈睿将一瓶罐装汽水扔到陈砚手里,修长的手指勾在拉环上,向后一扯,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呲”的一声,气泡从罐口溅出。

    拉环被送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陈砚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

    “怪不得那么多小姑娘被你迷成那样。”沈睿摆弄着手中的汽水瓶子,在一旁朝他竖起大拇指,“确实帅。”

    “怎么?”陈砚抬眉,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往他耳边凑了凑,“你也被我迷倒了?”

    “滚滚滚。”沈睿甩手将瓶子砸在他身上,“你少拿这套恶心我。”

    四人继续向前走,崎中的校园很大,遍地都是白桦树,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绿色。从食堂回教学楼的路上有个荷花池,池塘里面养了些金鱼,每到课间的时候,总有许多女孩子站在拱桥上面喂鱼。

    陌生又新鲜的环境让沈枝意格外好奇,吵着要在校园里转转,几个人便从食堂门口逛到荷花池,又逛到附近的林荫路。

    宋静原抬头看,少年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身形颀长挺拔。

    她看的有些出神,头发在脸上乱拍着。

    比起他的模样,其实宋静原更熟悉他的背影。

    那个她偷偷追寻过无数次的背影。

    “陈砚!”一道女声撞进来,宋静原立马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祝澜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在陈砚身边站定,伸手勾了下他手指:“中午给你发的消息怎么没回?”

    “没看见。”陈砚淡淡道。

    “晚上放学还和我一起走吗?”

    “不了。”陈砚推开她的胳膊,兴致缺缺,“有事。”

    “那好吧。”祝澜有点失落,但还是甜甜地笑了下,“那我回家给你发消息。”

    “嗯。”

    祝澜离开后,沈枝意多看了她背影几眼:“这就是你那新女朋友啊?”

    “怎么样?”沈睿挑眉,“有何评价。”

    “能有什么评价。”沈枝意撇嘴,“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审美。”

    “我可不喜欢那种妖艳的,看着就不像是省事的。”她挽着宋静原的胳膊紧了紧,“我要是个男生,我就追我们静原这样的,人长得好看,又安安静静的,多乖。”

    陈砚本来在前面走,听见这话后,没由得地笑了下。

    宋静原心头发紧。

    他在……笑什么呢?

    -

    把沈枝意她们两个送回教室之后,陈砚靠在走廊的阳台上,他个子有187,一眼就能透过教室窗户看见里面。

    宋静原正在帮老师分发卷纸,一缕黑发松散下来,贴在脖子上,衬得肤色更白。

    路过的男生不小心撞到她,慌忙地和她道歉,她弯了下唇角,告诉他没有关系。

    “看什么呢?”沈睿在他旁边站定,往班级里扫了眼,“提醒你一下,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你思想能不能别这么龌龊?”陈砚撩起眼皮横他一眼,“除了谈恋爱我是不会干别的了?”

    “这话我可没说。”沈睿挑眉,“您会的可多着呢。”

    “滚蛋。”陈砚在他肩膀上锤了下。

    沈睿欠欠笑了下,也跟着他一起看:“不过长得确实挺好看的,又白又乖。”

    他还不忘拉踩一波:“比沈枝意强多了。”

    “就是话少了点。”

    陈砚眼皮耷下,又恢复了那个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这性格。”

    沈睿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愣了几秒:“你们认识啊?”

    “嗯?”陈砚抬了下眉,神情闲散,“你猜。”

    “得了吧。”沈睿和他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看见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就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刚才那句话肯定也是随口瞎说的,哼笑了声,“你和人学霸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认识。”

    陈砚扯了下嘴角,没反驳他的话。

    沈睿往里多看了几眼:“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我?”漆黑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整个人松散得不得了,“你见我什么时候主动招惹过别人?”

    “也是。”陈砚虽然谈过些女朋友,但在感情里一向都不是主动的那个,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沈睿上下打量他一遍,不禁感慨。

    这人渣的还挺有原则。

    -

    下午课间的时候,宋静原在座位上写卷纸,写到一半的时候有些困,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

    楼下小广场上,高三的学生正聚在一起开着年级大会,校领导站在讲台上给大家灌鸡汤,即便是炎热的天气也没能磨灭他的激情澎湃,扯着嗓子告诉大家“希望就在前方”。

    下面的高三学子神情各异,有人神色冷漠,满脸写着“这老头什么时候能讲完”的不耐烦;有人听的认真,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有人吊儿郎当置身事外,迫不及待想从这座无形的监狱中解脱;也有人眉头紧锁,低头拿着背诵手册争分夺秒地背,焦虑与不安在脸上一览无余。

    高中生涯就是这样,从踏入校园那天开始,每个人都在盼着早点从这里离开,但是真正离开之后,又会在某个深夜开始怀念这段热烈又真诚的青葱岁月。

    就像是醇香的酒,沉淀的时间越久,越让人感到浓厚,让人欲罢不能。

    人们总是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知,这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宋静原打了个哈欠,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她内心是非常矛盾的。

    既盼着早点离开获得自由,同时也私心期待时间能够过的再慢一点。

    学校是她和陈砚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一旦毕业,这点最后的关联也会断掉,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坠落在不同的地方,然后随着时间的流转,一点点消失在对方的记忆中。

    想到这,丝丝缕缕的失落感在她心头蔓延开来,就像是沾在衣服上的口香糖,怎么都清理不干净。

    沈枝意刚好从商店回来,看着宋静原一个人发呆,抬手在她梨涡上戳了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宋静原回过神,眼神不自然地别开,“听听楼下老师的演讲。”

    “那有什么好听的?”沈枝意从小最烦的就是老师们假大空的发言,她把几包零食放在她桌面上,拿走宋静原手中的笔,“来吃点东西休息下。”

    “刚才去商店的时候刚好碰见沈睿。”沈枝意得意地笑笑,“从他那掠夺来的。”

    提起沈睿,宋静原不自觉又想起陈砚。

    “你和沈睿是亲姐弟吗?”

    “不是啦,他是我表弟。”

    沈枝意在椅子上坐下,继续解释:“只不过小时候被一起放在外婆家,关系比较好。”

    “那陈砚呢?”宋静原带了些私心,试图从沈枝意这里得到些关于他的信息。

    “他和沈睿是好朋友,我们就认识了。”

    宋静原“哦哦”两声:“就说看你们很熟的样子。”

    “其实也不算特别熟。”沈枝意嚼着薯片,发出“嘎嘣”的声音,“我之前一直在盛阳那边上学,只有假期的时候会回来,所以和陈砚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宋静原点点头,从袋子里翻出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

    晚上放学后,宋静原临时被唐欣叫去奶茶店帮忙,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笑着从厨房里面出来,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上:“刚好,快洗洗手来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和陈砚多说了几句话,吃饭的时候,宋静原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奶奶和她说话都要反应好久。

    “今天这是怎么了?”老人在她头上摸了摸,“在学校遇见不开心的事情了?”

    宋静原放下筷子,缓缓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呢。”老人笑了笑,“心事都写在脸上喽。”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和奶奶说,别把自己憋坏了。”

    老人瞧着孙女那张乖巧的脸,无声叹了口气,自从宋鸿明和吴雅芳离婚后,宋静原一直是她来带,但这孩子从小就过于懂事,遇见什么也不肯说出来,独自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宋静原轻轻掐着手掌,卷翘的长睫像是蝴蝶一般轻颤。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深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失落,宋静原垂着眼咬了下唇内的细肉,声音压得很低:“奶奶,如果说你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东西,但是这样东西注定是你得不到的,该怎么办呢?”

    奶奶没有追问更多,只是在她鼻尖上点了点:“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绝对的事情,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一定得不到呢?”

    “何况我们静原这么优秀,上天是公平的,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

    那晚回到房间之后,宋静原捏着笔坐在书桌前,不自觉想起了奶奶说的话。

    上天真的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吗?

    从小到大她的成绩都很好,性格乖巧,很少和别人发火,是家长口中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她并不觉得上天眷顾过她什么。

    父母离异,被迫学会独立,这些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好运——

    大概就是让她和陈砚认识吧。

    但她不敢太贪心,能和他说上话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她掏出日记本,想要在最新一页上记些什么,手中的动作抖了下,几张变色的纸从里面掉出来。

    是初三语文课本上的那篇《送东阳马生序》。

    宋静原现在还记得,那时崎源刚刚进入雨季,讲到这节课的那天,窗外乌云遮天,周遭闷热压抑。

    语文课被安排在下午第一节,整个班级都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老师叫人读课文,陈砚刚好被叫起来,宋静原也终于能趁着这个机会回头看他一眼。昏暗晕沉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声音懒倦,还带着些没睡醒的沙哑感。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她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句话,只因为这里有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太喜欢了,只是听见那个“砚”字,宋静原心里都会没由得的紧张起来。

    毕业后,她将语文书上的这一页撕下来夹在日记本里,有些可笑地珍藏起来。

    纸张发出被翻动的哗哗声,宋静原拿起一支黑色水笔,笔尖与纸张摩擦出些带有颗粒感的“沙沙”声。

    少女的字迹干净而娟秀,一笔一划地写下几行字。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

    他叫陈砚,砚冰的砚。

    不是‘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