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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枝意立刻蹬掉脚下的鞋子,甚至没来得及和奶奶说一声,光着脚往自己的房间里面跑,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
她的呼吸声很急促,声线也忍不住颤抖,像是有不稳的电流穿过一样,从头到脚的血液里冒着凉气,仿佛置身于冰川当中。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很久才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枝枝。”
沈枝意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压抑了多日的担忧与牵挂像山洪般在这一刻爆发,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床单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嗓子仿佛被胶水糊住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枝枝,不要哭。”江宇铎已经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了。
沈枝意用力吸了吸鼻子,语气像是在埋怨:“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啊?知不知道我——”
很担心你。
“抱歉。”江宇铎顿了下,“是我的不好。”
“我在电视新闻上看见报道。”沈枝意声音很闷,“说是非洲边境遭遇空袭,十二名无国界医生死亡。”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发了数不清的消息,但是什么回复都没有。”
越说越委屈,眼泪也越掉越凶。
“我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江宇铎的语气变得很柔和,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
沈枝意用掌心将眼泪擦掉,还是在关心他的状况:“那条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那里遭到袭击了吗?”
“不是我们这里。”江宇铎耐心地回答她,“不过离我们这很近,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所有通讯信号中断,所以才没能和你联系。”
“那你有没有受伤?”沈枝意刚才只顾着自己的伤心与难过,没来得及询问江宇铎的状况,现在才发现,他的声音比平时都要低一些,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没有。”江宇铎说,“真的不用担心。”
但沈枝意还是不放心,抿了下嘴唇:“你能不能把视频打开?我想看看你。”
“我这边很黑,基地的照明工具坏掉了,你什么也看不见的。”
“就让我看看好不好?看一眼我才能放心。”
“但是我现在很狼狈,你肯定会嫌弃这样的我。”江宇铎好像在找借口。
“我才不会,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喜欢。”
那边突然沉默了很久,沈枝意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是不是你受伤了不敢告诉我,所以才不让我看的?”沈枝意猜测。
又过了半分钟,江宇铎打开了摄像头,如他所说,那边光线很昏暗,几乎是漆黑一片,但沈枝意还是在屏幕中分辨出了他的身影。
那个让她追寻了十四年的身影。
他好像又瘦了不少,身形极其单薄,五官被模糊晕染掉,只剩下一个瘦削的轮廓。
“看吧。”江宇铎语气轻松,隐约还带着些笑意,“我真的没事。”
沈枝意没说话,把屏幕凑得更近了点,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在屏幕上,恨不得把他现在的样子定格在脑海里,永远也不让他消失。
“好啦。”视频被他中断,“现在你看过了,能放心了吧?”
“队长在叫我了,还有任务没完成,我得先过去了。”
“好吧。”沈枝意恋恋不舍地说,“还是那句话,要保护好自己。”
“放心。”江宇铎坚定道,“你也一样,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
……
电话切断后,沈枝意坐在床上,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
虽然江宇铎说没有事,两个人也开了视频,但她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
奶奶过来敲她的门:“枝枝?”
沈枝意将手机揣回口袋里,过去给她开门,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奶奶,刚才有个很重要的朋友打电话过来。”
“是你喜欢的人吗?”奶奶开门见山地问。
沈枝意犹豫几秒,点点头:“是。”
“我们枝枝也有喜欢的人了。”奶奶喜笑颜开地拉过她的手,“有机会带回来让奶奶看看啊。”
“我会的,但是奶奶,能不能先帮我保密?”
“我现在还不想让我爸妈他们知道。”
“放心。”老太太有时候倒是小孩儿脾气,“这是咱们俩的秘密,谁也不告诉。”
……
小插曲过后,祖孙俩换好衣服出门。
沈枝意小时候最喜欢跟着大人出来逛庙会,庙前总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她在京南的时候总会想念这些北方的玩意儿,但在当地又买不到。
奶奶每年都要到这里拜一拜,说是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庙堂前有一棵百年古树,树干上挂着用红色绸缎固定的木牌,之前听大人们讲过,说这棵树求姻缘很准,常有单身男女过来求愿。
进了庙堂,奶奶要去找自己熟识的那位方丈,让沈枝意自己在外面逛逛,待会给她打电话。
沈枝意顺着台阶向下走了一段距离,进到另一座庙堂里面,从门口的僧人手里接过三柱香,跟在人群后面,将香插进香炉里面,双手交叠在一起,阖着眼诚心祭拜。
小时候总是贪心地许下很多愿望,想要长高一点,脸上的痘痘少一点,老师布置的作业少一点,而现在所求的只剩下一点——
希望身边人健康快乐。
她刚许好愿望,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插进去的香烛从中间断掉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到僧人那里又要了三支香,重新插入祭拜。
好在这次没出什么差错。
从庙堂出来后,她踱着步子又转到了那棵古树旁边,仰头盯着那些淡棕色木牌看,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不同的名字。
她有些心动,转身寻到一个青衣僧人,想向他要一块木牌。
那僧人看了她许久,目光里带着些许无奈与惋惜,几次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将木牌递给她。
沈枝意道了声谢,接过木牌,在旁边的案板上用毛笔写下了三个大字——
江宇铎。
木牌上有淡淡的檀香,沈枝意记得听别人说起过,木牌挂得越高,愿望实现的可能也就越大,于是她踮着脚,尽自己所能地将木牌挂在最高的树枝上,红色丝绸迎风飘扬。
“江宇铎。”她在心里轻声默念,“一定要平安回来。”
临走时,那青衣僧人突然叫住她,只送了她一句话:“执念太深,作茧自缚。”
沈枝意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但她还是礼貌地道了谢,下山的时候还在反复琢磨这句话。
她不是作茧自缚,她和江宇铎是两厢情愿。
……
那天晚上,盛阳有一场很漂亮的烟花表演。
赵惜儿和沈睿换好衣服准备出去观赏,问沈枝意要不要跟着一起过去。
沈枝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屑地轻哼一声:“我才不去给你们当电灯泡呢。”
元宵晚会还不如春晚有意思,沈枝意坐了一会便觉得无聊了。
窗外烟火声不断,大簇的烟花升入天空,绽放又坠落。
沈枝意有些坐不住,干脆关了电视,套上棉服向外走。
奶奶在后面让她注意安全,她点头答应。
烟花表演刚好在市中心的广场上,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沈枝意找了个不算拥挤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欣赏,后来又觉得眼前这一切实在是过于美好,没忍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将这种美好记录下来。
然后发给江宇铎。
无论过了多少年,遇见有趣的东西还是想和喜欢的人分享。
江宇铎应该还在忙,没有回复,沈枝意一个人靠在栏杆上,由着发丝被风吹乱。
直到烟花表演结束,她才不紧不慢地走回家里。
洗漱过后,她有些睡不着,关上灯盯着天花板看。
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下,微弱的荧光将房间填满。
她连忙伸手去拿,打开屏幕,果然是江宇铎的消息。
【江:刚刚看见你的消息。】
【江:烟花很美。】
【江:外面冷不冷?有没有多穿一点?】
沈枝意嘴角扬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打字回复:
【不冷,我穿了很多件衣服呢。】
【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Sun:睡不着,刚好没错过你的消息。】
【Sun:今天下午我跟着奶奶去寺庙了。】
【江:去祈福吗?】
【Sun:是的,我祈求你能平平安安的。】
【江:傻,怎么不知道给自己求个愿望?】
【Sun:我有求的,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江:嗯?】
【Sun:等你回来就告诉你。】
【江:应该快了,队长说,完成这个任务就能回国了。】
【Sun:那我等你。】
“好。”江宇铎这次发的是条语音,“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沈枝意心里隐隐生出些许期待:【你不许食言。】
【江:不会的。】
……
春节假期结束,沈枝意回到京南,整天泡在工作室里画稿子。
江宇铎最近好像格外忙碌,很少回消息,沈枝意最开始还没在意,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她又隐隐担心起来。
有时候她对着设计稿发呆,思绪会不受控制地飘到江宇铎身上,想着等他回国后就不让他再走了,省的整天让她提心吊胆的。
但转念一想,他在前线上救死扶伤,是最值得敬佩的英雄,她应该体谅他的辛苦。
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
那天沈枝意正在工作室里和一个学妹讲解稿子的修改思路,门口的风铃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起初她们以为是风吹的,直到后来,很轻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回荡起来。
学妹先抬起头,往门口看了眼,抬手碰了碰沈枝意。
沈枝意跟着向外看去,居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江宇铎身上穿着无国界医生的蓝色制服,右肩上有特殊的红白标志,工装裤,身形利落笔挺,五官硬朗而帅气,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
沈枝意不受控制地睁大双眼,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铅笔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以至于她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她看见江宇铎眼中闪过一丝笑,有些无奈还有些宠溺,和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那天一样。
但也有几分变化,他更加成熟了,也更加稳重。
江宇铎丝毫不在意学妹在一旁好奇的眼光,几步走上前,朝沈枝意笑了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沈枝意这几天都闷在工作室里,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发乱糟糟地盘成了一个丸子头,给她白皙的脸上添了几分可爱。
她抬眼看着他,然后又不敢置信地抬起手触碰他,从他的肩膀到他的手臂,后来好像终于确认了,吞了下口水,慢慢吞吞地说:“你回来了。”
江宇铎抬手将她拥进怀里,声线里带着些许让人心安的沉稳,像是四月的穿堂风一样清朗。
“是,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