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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闻灯也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忘记,还是过去的李浮白,得知这一切,他会这么做呢?
他会阻止自己,还是……任由自己来做这一切呢?
只是想这些除了徒增烦恼,也没有其他的用处。
闻灯抿着唇,她可以不给这些人施以剐刑,却也不想他们死得太容易,她举起手来,细细的丝线一点点勒进他们的脖子中,这些人会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感受自己是怎么渐渐死去的。
他们的脖子上同时出现了血痕,渐渐渗出了血珠,被月光一照,是很好看的颜色,像是珍宝阁中那些昂贵的红宝石。
跪在地上向闻灯哀求袁家人突然窃窃私语起来,他们自以为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却不知一字不漏地全都落尽闻灯的耳朵里。
闻灯转过头去,向他们口中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高大的桃树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月光透过扶疏的花木间隙落在他的身上,闻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来人。
是袁钰章。
闻灯知道这些年袁钰章一直缩在袁家,因为吕姬,还有自己身体的残缺,很少出来见人,他总感觉那些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所以总是在闭关,一心修炼。
或许是吕姬给了他太大的打击,又或许是没了下面的那东西,袁钰章修炼起来可以更加的心无旁骛,所以从他身体恢复后,他的修炼效率比之从前要高出许多。
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他本是一个极为风流的好色之徒,如今没了那点念想,就算成为天下顶尖的高手,又能如何。
闻灯以为袁钰章会一直缩在袁家里头,不会出来的,没想到在这里还是见到了这位故人。
袁钰章站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闻灯,小声叫道:“闻灯……”
他一时间甚至分不大清楚眼前他所看到的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所幻想出来的一场梦罢了。
袁钰章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轻微的疼痛从舌尖传递开来,她依旧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不是梦。
袁钰章以为她死在闻家的那场大火中了,这个世间再也不见这位绝色的美人,不曾想她有一日还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随着袁钰章的这句闻灯叫出了口,跪在地上的某些袁家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是闻灯!
竟会是闻灯!
他们之前根本不知这来人是谁,更不知她是为何而来。这倒也怨不得他们,那些曾有幸在鲸州见过闻灯的袁家人,还没等见到闻灯的人,就已经被她所控制,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而袁家的其他人,不曾见过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袁家在场的许多小辈甚至根本不曾听说过闻灯这个名字,他们听着身边的老人口中说着报应,只觉得困惑不解。
此事袁家做的并不光彩,自然不会大肆宣扬,已经过去了三百年,就连酒楼里的说书人都换了几轮,不再说起那些久远的旧事,袁家只想让闻家静静地覆没在岁月之中,在众人的记忆中沦为尘埃,当做从来不曾存在过。
袁钰章终于回过神儿来,他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直直地望着闻灯,他明明已经看到闻灯正在索取那些袁家人的性命,却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他向闻灯问道:“你竟然还活着?”
闻灯笑了,这个时候袁钰章不赶紧出手,还有还有闲心问自己这种傻问题,她没有活着,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只厉鬼了。
闻灯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问袁钰章:“袁二公子很失望?”
袁钰章当年被袁家从吕姬手中救下来以后,得知了鲸州闻家之事,他心中不是没有遗憾的,他当然希望闻灯能够活着,此后闻灯身边没有了闻朝易,也没有了李浮白,她一个娇弱的女子,注定是要被他拿捏在手中,他当年想了很多残忍的手段,没能报复到吕姬的身上,用在这个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的闻灯身上也是一样的。
可惜她死了,袁钰章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还装模作样地给闻灯立了一个衣冠冢,每年清明给她烧上几张纸钱,不过过了几年,袁钰章也就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那个衣冠冢也渐渐荒芜,长满杂草,后来袁钰章从那里经过,丝毫没有记起他曾在这里为一个人造了一座坟。
可她不仅活着,还来到袁家复仇。
袁钰章不是不想救这些袁家的人,他现在的修为在袁家的众人当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他对闻灯的手段毫无头绪,而比他修为还要厉害一点的那位叔公,同样被闻灯所控制,没有半点挣脱的法子,袁家的这些人今日恐怕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袁钰章这三百年也不是白白过来的,至少心性比之当年还是有些进步的,他看着身后仍跪在地上的袁家人,觉得好笑,这些人怎么会觉得跪下来向闻灯求饶,她就会放过他们呢?
当年在鲸州,那么多闻家的人跪在地上向他们袁家求饶,他们也没有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人。
袁钰章不想对闻灯出手了,现在他对闻灯出手,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个跳梁的小丑吧,倒不如在死前给她留个好点的印象,本来这个世间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他笑着对闻灯说:“能死在你的手下,我心甘情愿。”
他还能做什么?他不是闻灯的对手,除了引颈受戮,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难道他要让闻灯看在往日他们的情分,对他们手下留情?
这种没脑子的事,做出来也不过是图惹人家笑话罢了。
袁钰章这样说,闻灯倒有些不想对他动手了,可惜吕姬已经死了,不然的话将袁钰章送回那位吕姬姑娘的手上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闻灯转过头,继续折磨被她傀儡丝操控的那些人。
袁钰章可以接受闻灯亲手杀了自己,却没办法接受她这样完全无视自己。
他又往闻灯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闻灯身后的苍衡,他呆住了,他无法忘记闻灯,自然也不会忘了李浮白。
可是既然他是随着闻灯一起来的,又怎么会与她离了那么远,又不看她。
袁钰章记得三百年前在青城的时候,李浮白是如何背着闻灯在滂沱的大雨中穿行,如今他竟然成了这样,似是看她一眼也不愿意,袁钰章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快意,像是大仇得报,如愿以偿,他问闻灯:“你后悔吗?”
闻灯不知道袁钰章在问什么,随口接了一句:“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在青城的时候,没有一剑杀了他吗?
袁钰章看了看苍衡,又直直地望着闻灯,“若是当年你与我在一起,怎么会是今天这样呢?”
他话说到此,闻灯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来,她歪着头,想了想,反问袁钰章:“当年先来退婚的,不是袁二公子你自己吗?”
或许是因为今日见了多年未见的故人,袁钰章本来已经被磨平的心性,此时竟又生出尖锐的棱角来,他反驳说:“当年我那是被设计了,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闻灯就该是他的妻子了。
后来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个下场。
这么多年来,袁钰章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当年之事,如果他再坚定一些,那天下第一美人就是他的妻子了。
闻灯笑起来,那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二人心知肚明,袁钰章起初想要娶她,是因为要用她的命给吕姬做垫脚石,而后来想要得到她,则是因为看到了她的模样,从始至终,他喜欢的不过就只有一张脸罢了。
袁钰章此时在自己的面前做出这番深情款款的模样,未免太可笑了。
她懒得理会袁钰章的这些屁话,只操纵着手中的丝线,让这些人在她的眼前一边跳舞,一边流血。
场面血腥又滑稽,喷射出来的鲜血像是一条条鲜红的飘带,在血色下翩翩而过。
“你修炼了我们袁家的那部功法吧?”袁钰章突然问道。
闻灯仍旧是没有开口,她仿佛全心投入到眼前的编舞当中,袁钰章却自己琢磨出了答案,他觉得自己今日多半是要死了,他想让闻灯记得自己,想要她不再这样无视自己。
当年那部袁家的功法他也曾翻看过,自然知道想要练成需要什么样的药引,他想了想,干脆对闻灯说:“我把我的心脏给你吧。”
闻灯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向袁钰章,昔日那个风流潇洒,温柔多情的袁二公子,竟是成了今日这般狼狈又猥琐的模样。
闻灯轻轻笑了一声,她对眼前这位袁二公子说:“太脏了,我不要。”
袁钰章瞬间被激怒,他的五官狰狞,好似要吃人一般,他大声问闻灯:“那你想要谁的?他的吗?”
不等闻灯开口,袁钰章冷笑了一声,道:“我看他现在可不愿意给你了。”
一个男人是不是爱一个女人,他的这双眼睛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三百年,也不过是三百年,他们间的情爱就已经消磨干净了,真是好笑。
他是因为一张脸想要得到闻灯,可那李浮白看够了她,不一样不再爱她了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
袁钰章死死盯着苍衡,他的目光诡异,满含讥讽。
他真想回到三百年前,让那个时候的闻灯和李浮白好好地看一看这一幕。
苍衡皱着眉头,他能看出袁钰章对自己的嘲讽,却不明白这明明是他和闻灯间的事,为何会把火引到自己的身上。
他看这人不仅身体有毛病,连脑子也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