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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高骈老谋深算,竟然中了黄巢圈套,当张璘已经战死,饶州已陷时,高骈还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遂上奏朝廷,声称义军“不日当平,不烦诸道兵,请悉遣归”。
当黄巢获悉诸道兵已经北渡淮河,散归其镇,而且义军也恢复了作战能力,三军铺天盖地,一举杀死张璘,大败淮南兵,并乘胜攻占了睦州,婺州,宣州,从而雄纠纠气昂昂跨过了长江。
滚滚长江东逝水,黄巢站在长江北岸,从内心发出了一声长啸:中原,我黄巢又回来了!
现在,他已经踏上了淮南这片风吹两岸稻花香的土地,不久,便会直逼高骈老巢:扬州。
公元880年七月,扬州。
杨州的七月,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气候宜人,硕果初结,可是,高骈的心却荒凉的如北风呼号的寒冬。
被人当猴耍当然不好受,更让他气愤的是自己的爱将张璘被杀,现在,黄巢那厮又嚣张的攻到了自己门口!
可恨呐!可恨!高骈欲哭无泪,在心里,将黄家的祖宗骂了十八遍。
要按高骈早年的脾气,他早就点起军队,撒上黄豆,烧好纸兵纸马,向黄巢讨回面子了。
可是,今天不同了,今天的高骈已经身居高位,富贵在手,需要意气用事,与人拼命吗?
而有人却认为高骈应该出兵。
这个人就是毕师铎,此人是黄巢的老乡,草军的创业元老,曾经的义军大将,在二年前,义军连败,前景暗淡时,他举兵投降了高骈,在背后捅了老乡黄巢一刀。
现在,毕师铎要捅黄巢第二刀了,他站出来,走到高骈面前,说道:\"乾廷倚公为安危,今贼数十万众乘胜长驱,若涉无人之境,不据险要之地以击之,使逾长淮,不可复制,必为中原大患!\"
初闻此言,吓人一跳,毕老师的思想改造的这么快,二年前还是挥着大刀要砍皇帝的反骨仔,到了这会就变成忠国忠君忠民的三忠好战士了。
可是,不得不佩服毕老师的精准眼光,作为长期在草军内部当过大领导的人,又是黄巢的同乡,他十分清楚,黄巢这个人的野心极大,此人非王仙芝之流,要是让他安然渡过淮河重新进入到中原腹地,必将引发中原大乱。
毕师铎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一人上前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人,就是高骈最信任的谋士。
其实,高骈也算得上是个好青年,好员工,好干部,他以前立功无数,荣誉称号一大堆,甚至,他完全有希望成为大唐郭子仪第二,可是,他最终的下场很不好,在新唐书里,他蹲在了逆臣卷里。
这一切,都是直接拜这位谋士所赐.……
此人,姓吕名用之,鄱阳人氏,那时,吕,不是一个常见的姓,但在差不多一百年以前,唐朝就有一个很有名的吕姓人,就是道教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巧的很,吕用之也是修真之人。
看看他的成长经验,吕真人的过往很是让人心酸,早前丧失双亲(既孤),挂过单(依舅家),做过贼(盗私其室),流过亡(亡命九华山),修过真(事方士牛弘徽,得役鬼术。)还干过医药代表(卖药广陵市)。
眼下,他投在高骈门下,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高骈打仗要烧纸人纸马,兼撒黄豆了。
而吕用之能有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那些无依无靠的生活,那些寄人篱下的岁月,那些山野狂奔,迷于丛林的日子,那些烈日街头把嘴皮磨破以求卖一药丸的往事,他再也不愿尝试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现在,他已经是高骈最信任的谋士,他要牢牢的靠住领导高骈,安稳的活下去,可是,高骈不是他一个人的,现在,毕师铎要来跟他相争。
于是,吕用之在毕老师发言完毕后,轻轻踱过,不急不慢,说出了一翻道理来:公勋业极矣,贼未殄,朝廷且有口语,况贼平,挟震主之威,安所税驾?不如观衅求福,为不朽资也。
翻译:将军,你有震主之威,要小心办事,不要冒尖求功了。
结论是:应该坐山观虎斗(观衅求福),如此,咱们可保永垂不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都是以已为本的,这两位意见如此相左,当然有自己的考虑,毕老师不用多想就可知道,他是草军的叛徒,要是黄巢成功掌控了天下,他难免要成为肃反的第一对象。
可是,吕用之是出于一片忠心吗?高骈微微摇头,非也,他只不过是眼红毕师铎被高骈器重罢了(畏师鐸有功),吕道长,史记高骈嬖将,嬖,司马迁在史记里就写周幽王嬖爱褒姒。
吕用之就是高骈的心腹爱将,心腹爱将见老毕要横刀夺爱,当然不许,所以针锋相对提出了另一套解决方案。
高骈一时间陷入了为难中。
最后,结果出来了,吕用之的方案得到了高骈的采纳,原因很简单,吕用之的方案字字切中了高骈的利益所在。
现在,高骈已经做出了决择,当即发出了密件,内部传阅:大家各守城池,给黄巢让出一条路!
为了掩饰自己放纵黄巢的过失,他先给朝廷发了一份八百里加急:皇上,黄巢有六十万大军驻在天水,离我扬州只有五十华里了。
七月,黄巢率军从采石北渡长江,进围天长、**等县,义军一时兵势甚盛。
朝廷本对高骈寄以厚望,这时见高骈告急,顿时慌了手脚,一时间,整个长安人心惶惶,李俨急忙诏命河南调动各道兵驻守溵水,以阻止黄巢军北进。
李俨看着手中的告急信,一把撕得粉碎,真恨不得将高骈诏回长安治罪,可是,他不敢,高骈有兵,相当于业务骨干,要是他一生气,拉着自己的资源另开公司就不好了。
可是李俨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于是,他在给高骈的回信中言词激烈,指责道:当日,你要遣散数路大军,以致长江沿岸缺少防备,如今,草寇渡江北下,高骈,你可知罪?
事实证明,李俨完全是自取其辱,三天后,高骈的回复下来了,只是这一回,相当的不客气:皇上,让大军撤回,我请示过你,你盖章同意的了,怎么怪我一人呢(臣奏闻遣归,亦非自专)。好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还是会好好为你守住淮南的。(今臣竭力保卫一方,必能济办)。但是,草贼要是渡过淮河,找你的麻烦,那就不好了,你快点安排兵马拦截吧。(但恐贼迤逦过准,宜急敕东道将士善为御备。)
最后,高骈还附上了一张病假条,上面写着:我已经得了风痹症,估计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打仗了,你自己惦量着办吧。(遂称风痹,不复出战。)
李俨看着回复,满脸通红,双手紧握,嘴唇颤抖。
可是他能怎么办,唐朝皇权日微,潼关以外,号令不行,况且,他现在也没有功夫去跟高骈磨嘴皮,动刀子了。
很快,探子的消息回来了:黄巢真个要渡淮河杀奔洛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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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并没有往年那般酷热,相反,从长安,乃至整个中原地区,人们仿佛沉浸在冰天寒窖里一般。
溵水,淮河支流,位于洛阳东南面,是唐朝在淮河上一个重要军事屏障,黄巢现在就站在溵水河岸。
他深吸一口长气,湿润的空气流畅身体,让他四肢舒畅,神清气爽。
黑暗过后是黎明!黄巢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点,二个月之前,他还被打得狼狈不堪,渡江过淮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而现在,张潾被灭,高骈龟缩,唐军溃败,没有比这更顺利的了。
长风袭来,夹杂着醉人的稻花香,过了淮河,是一马平川,在黄巢的眼里,淮河北岸是美好的,那里,风吹草地见牛羊,宋州,许州,汝州,长安,哪一个不是胖嘟嘟可以放到架上烤的肥羊。
要吃到羊肉,必须突破敌人的拦截,在他前面,唯一可以拒拦他进入东都,挥师长安的就是前方唐军的溵水屯,听说,长安已经调集各路兵马,准备将他消灭在淮河之上。
三天后,探子回报,驻守溵水关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与刘巨容合力,将黄巢打败的曹全晸,如今,已经是天平节度使兼东面副都统。
那日,曹全晸与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合兵在荆门抗击黄巢,刘巨容伏兵于树林中,曹全晸以老弱残兵挑战,黄巢恃众轻进,大败,死伤无数,与大将尚让收余众渡江东走。
曹全晸率军渡江追击,刘巨容养寇不进,而朝廷突然下令以泰宁都将段彦谟代为招讨使,曹全晸大怒,停止了追击,最后,干脆与刘巨容分道扬镳,向朝廷请愿对抗起义军。
深夜,蝉鸣凄切,黄巢了无睡意,曹全晸的名字,犹如一把利剑横在头顶。
很快,前方又传来消息:镇守另一要道汝州的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也已经在半路上。
汝州毗邻泗水,与溵水都是通往关中的咽喉要道,如今,对方已呈扇形之势,将起义军阻挡在了长安大门外,这让黄巢一时间感到了压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