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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车如意最后看向苗珂,他微微皱眉问道:“小珂最近没少练刀?”
没等苗珂答话,他继续说道:“你心中怨念太重,先别练了,下山在胥陵城住几年吧。”
苗珂看上去有些委屈,此刻点头应好。
“人生一场梦,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多走走看看。”
中年人说完这句,便单手背后转身摆弄病恹恹的桃花,不再说话。
这算是指点结束了,但大家依旧一头雾水。
李观棋斟酌开口:“前辈,是您构建的虚境?”
子车如意摆弄桃花,没有动静,小和尚戒嗔道:“师伯,??这儿好像不是虚境……”
庄主轻轻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哪有什么虚实之分,??是你们闯入了这片天地。”
柳林里传出悠扬的琴声,他下了逐客令:“离开桃柳林。”
虽然没少占便宜,但李观棋心里没底啊,他再次发问:“不知前辈……”
他话没说完,便看到中年人一甩袖子,将他们所有人推出了柳林之外。
……
三女的目光在李观棋和戒嗔身上徘徊,期待他俩能讲明白事情的原委。
但得到的只有小和尚的猜测。
苗珂实力最弱,见识也短,她疑惑道:“这是传说中的幻境吗?”
李观棋听她这么一问,蓦然怔了一下,这句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闭目仔细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谁说过这句话。童年的记忆开始在脑海浮现,在村子里奔跑……在旗杆下做检讨……去女厕所摆放垃圾桶……在实验中学读高中。
戒嗔见状,踮起脚尖将手指搭在李观棋的后心上。
李观棋瞬间感觉脑海中清晰了许多,是什么时候听过这句话!
这是幻境吗?这是幻境吗?这是……幻境吗!?
下一刻,他双目忽然睁开,想起来了记忆中的一对问答。
他回头看向小和尚,??神色有些复杂。
“你师父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见诸相非相,既见如来。”
戒嗔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收回手指,闭目向南行礼,道:“这不是幻境,如意山庄本该有一弟子戒嗔。”
柳林里琴声骤然紧凑起来,如狂风骤雨,其中还混杂着庄主的笑声,他温和的声音传出:“痴儿,有悟性,早去早回,我准备修一口井,到时候还要你出些力气。”
此话一出,其余四人骇然失色。
只有小和尚面色平静对柳林行礼:“弟子遵命。”
李观棋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听此一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意山庄灭门之前,??自己就是山上的一名弟子,苗珂戒嗔等人同样也是。
而如意山下佛头井中的佛影……说不定就是小和尚的杰作。
那这样说来……井中琉璃砖中序列二的力量,??岂不是出于自己之手?
就在这一刹那,时空交错间,李观棋非但没有回到过去的感觉,反倒是生出来一种预知未来的期待。
几人往山庄走去,李观棋向三女解释小和尚的理解。
“如意山庄弟子数百,其中有一弟子名叫季尘,也有陈师妹沈师妹。”
沈颜听懂了,微微点头。
苗珂疑惑:“你不是在嫁梦吗?咱们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李观棋:……
还问?
玩儿脱了呗!还不够明显吗?
戒嗔说道:“应该跟师伯的那枚箭镞有关。”
陈欣悦对苗珂说道:“如此说来,应该是小和尚修了佛头井,后来又由小和尚放出了井中的怨灵。”
轰隆隆!天空风云骤起。
李观棋有种直觉,只要小陈这妮子再多说一句,下一刻肯定遭雷劈。
他接过了少女的话头:“还是找山庄里的弟子问问吧。”
五人快步进庄,此刻任谁心里都在突突,不知道子车如意有没有听见怨灵的事情……按现在来看,如意山庄还好好的,正如日中天呢。
在山庄门口,有一老人拦住了五人去路。
“几位师弟可是去见了庄主?”
李观棋点头应是。
“庄主说了什么?”
陈欣悦心思灵敏,接道:“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老人鬓角斑白,身形佝偻,此刻颤巍巍道:“庄主疯了,他说我们的天地是一场梦,他要炼一把剑斩破天地,他要霞举飞升!”
陈欣悦继续垫话:“庄主倒是没跟我们提起这些,师兄此话怎讲?”
老人摇头转身:“没讲就算了,算了吧!我在山上住了几十年,怎么可能是一场梦呢?天外根本就没有天,只是庄主的妄想罢了。”
……
一处静室,五人围坐,一如五人围坐观剑之时。
“那柄能斩天劫的剑就是庄主手里的,我看的仔细。”李观棋率先发言。
沈颜补充:“庄主好像是个独客,不像其他的修行者那般,也不在意旅行者的事情。”
苗珂悠悠道:“现在还没有旅行者吧……”
陈欣悦问道:“霞举飞升天外之天,作何解释?”
戒嗔打断他们:“师伯师姐,相已成真,且等且看便是。”
窗外传来山庄弟子路过时的交谈声。
“你听说了吗,京城司礼监的那个姓魏的,养着私军被小皇帝发现了,但小皇帝竟然放任不管!”
“嘿,到时候可就不叫魏公公了,应该改叫魏将军。”
“史书上应该这样写,大乾永历十六年,司礼监秉笔魏鸿祯率领亲军平定辽东。”
“辽东?靠一个太监去打?”
……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陈欣悦怔怔开口:“我是永历十八年生人。”
沈颜神色复杂:“永历十六年……这时候我还是个婴孩吧,我们本该在永历三十六年的如意山上。”
李观棋无语,他对这个年份不是特别敏感,毕竟自己是个旅行者,他突然问沈颜:“那如果现在去真定府,会不会看到你自己?”
戒嗔双手合十:“因果不可说。”
苗珂小声嘀咕:“会不会遭雷劈……”
·
陈欣悦适应的很快,从头聊起如意剑法的事情:“庄主的剑法十分玄妙,我想学。”
嗯,你很诚恳。李观棋接话:“那手枯木开花我也想学,或许那才是序列力量的正确用法。”
三天后……
小和尚戒嗔出了胥陵城,一路向西而行,他要去平凉府请泾河龙君,一路上顺道收集七情六欲。
当日李观棋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暗自叹息……戒嗔这个收集情欲,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尼姑。
一月后……
胥陵城北,一颗参天大树下的宅子换了主人,是一个妙龄少女,姓苗名珂。
夏日将近,她开始每天坐在大树的阴影下发呆,有人说她心中有怨,让她多看看这众生百态,万丈红尘。看人间万相,看千人千面。
小姑娘有时候会去如意山上游玩,那里有与她相熟的两位姐姐。有时候也会去渡口看看,在古渡深处,有她一位旧年同窗。
两个月后……
如意山上有一道剑光升腾,陈欣悦第一次感受到了以心御剑的奇玄。
而在她身后坐着一个长裙仙子,此刻正在自言自语。
少女收剑,走向沈颜问道:“季尘在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三个月后……
青衫人身上湿漉漉的,刚从渡口上来,这段时间,他看着烈日之下安静的运河逐渐开始躁动,水面上涨,风愈急,水愈急,秋天快到了。
原本绿郁的堤岸开始泛黄,河中的安静聚集的小鱼,开始四处游动,充满了活力。
河水上渐渐多了落叶,这是从上游来的。
破旧的沉船附近,有成群结队的漕船逆流北上。
一季如一年,亦如一日。他看了天地从春天到秋天的过度,看了生命的消亡与新生,这世上阴升阳降,阴降阳升,昼夜交替,从来不因个人意愿所改变。
胥陵奇景,斜阳古渡,他看了三个月,发现每天的夕阳也是不同的。
然而,这三个月来,他心底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自己来到永历十六年,是那枚箭镞的原因吗?
他猜测应该是,那上面有时空的力量,并且……他落在了子车如意的手中。
但这些也都无所谓了,他有些恐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正常的时间线上,不知道原本的时间线有没有变动,不知道现在张瑾一在卧室里做什么,会不会等不到自己然后想不开。
其中,最让他胆寒的地方在于……云海楼中手机上的留言:别用箭镞。
那自己这算是使用箭镞了吗?应该是用了吧。
可这个东西也太怪了,完全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啊,整件事情莫名其妙,想来应该与那柄剑也脱不开关系。
他同样想过,自己是如何做到在云海楼中留下包裹的。
渐渐的,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未来的自己会不会同样借助了箭镞的力量,给自己留下包裹……所以才有了自己初到云海楼的那一幕。
但这一切都是猜测罢了。
三个月的沉淀,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像是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复盘一下自己的前半生。夏天稍显沉寂的运河,也教会了他什么是静。
他渐渐变得没有那么浮躁了……同时,他感受到的第二序列,也在从燥烈转向温和,一如从夏至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这天中午,他沉寂在运河之下,如往常一样静坐,虽然他有禁水的术法,但却从来没有用过。
现在他已经能够发现这种修行给自己带来的改变,相较于序列二的温和,更大的改变在自己的身心意志上。庄主当日说的不错,沉水,可润心。
永不停歇的运河,将他从一个风风火火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遇上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小老头……也不知是好是坏。
渡口边上传来娇喝:“季尘!”
“季尘!”
来来往往的客商游人停下来打量那个对着运河喊叫的姑娘,但渡口附近的酒楼掌柜,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胥陵城的人都知道,在河中有一位如意山庄的仙长修行,这位姑娘也是经常来找他。
此刻,随着苗珂的喊叫,运河中有一道人影缓缓浮出水面。
此人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更多了几分书卷气,值得注意的是,他出水之后身上的青衫却是纤尘不染,丝毫不见有落水的模样。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李观棋现在已经能将序列二的力量控制得更加精细。
渡口的船夫高声招呼:“季先生今天有没有摸到鱼啊!”
李观棋报以微笑,回应对方:“大鱼不是天天有,秋天鱼儿游的欢腾一些。”
苗珂今天穿的就是平常未出阁女子的服装,打扮的活像一个村姑,但她亮晶晶的眸子却充满了精气神。
“我提了酒,咱们回庄里一趟吧。”
李观棋看向女孩儿,鼻翼微微颤动,笑道:“你今天又去哪个庙里烧香了?”
“你又闻到了?今天去的娘娘庙!”
苗小珂提着酒袋子,穿行在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说着:“娘娘庙不大,在城西山背一个洞里,但是香客可多了……大家都在说,多拜娘娘,便能多子多福。”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还有!”
“城西有一家特别厉害的药堂,掌柜的号称娘娘座下童子,他开的药能定生男生女!”
李观棋漫不经心的跟着她往前走,好像又看见了当日饭桌上活跃的JK妹子。
他努力接话,不让苗珂自言自语。“什么药啊,还能管人生男生女?现世都没有这种东西吧……”
苗小珂轻笑。“就是卖一副药,十两银子,产前服用。必保产子,若是产女……则药金如数奉还,甚至还要倒贴十两!”
李观棋一听,好家伙,斟酌了一下接了一句:“那掌柜的挣钱全靠天意对吧?”
“哈哈哈哈!你还别说,那药堂的生意可旺了,有钱的人家都愿意买一副产子药。穷一点的,借钱也会去买,如若产子也不算亏,药到病除嘛!若是产女……还能倒赚十两白银,岂不美哉!”
李观棋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吐槽道:“这掌柜的比双色球良心一些。”
“可能这就是医者仁心吧!”
苗珂说起其他:“今天这酒是在王家提的,香气浓郁醇厚,但依旧不如你那壶酒。”
她说的是李观棋从云海楼中带出来的那壶酒,当日在夏锦县吃鸽子面的时候,小姑娘喝过。
如今别说酒壶了,就连镇北城的虚影也不在脑海中了。
但日子一长,他们几人却是明白了,以往把路走歪了,吃药饼喝灵酒虽然也有些功用,可真正的修行……不是服食丹药,不是盘膝静修。
修行,只在红尘动静之间。
李观棋看向苗珂脚下的影子,比上个月又弱了几分。
小姑娘能如此转变心境,除了每日在城里胡逛之外……还有一人功不可没——子车如意。
庄主收了苗珂做干女儿,时常下山寻她,陪她打发时间,偶尔教她弹奏古琴。
按庄主所言,当她身后再也不见阴影之时,才能开始修行。
子车如意常说:“修行,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