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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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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九日,艳阳照满天。太宁宫玄武殿外宏大演武场中,皇家旗帜迎风猎猎,年轻羽林军儿郎们身穿沉重铁灰盔甲,手执戈戟,静默而整齐地列队立着,当太阳投射了冰冷刀戈尖锋之上时,那里就会泛出一道肃杀而刺目光。

    昌平公主求婚者之一,端木家那个年轻人今天没有出现。他伯父,辅国公解释说,那是因为侄儿昨日外出,为了避让闯到路中一名醉汉不被马踏,自己不慎坠马伤了脚骨。

    边席之上百官们纷纷叹惜,又称赞了一番。女皇宽慰了国公,赏下厚封,这才看向立场中元炬、王睿和萧邺说道:“三位都是少年英才,文武兼修。朕今日设了三场试局。第一文试,第二马技,第三箭术。三场比试,既能考校三位真才实学,又免了刀剑无眼伤了和气。三场两胜者,就是我中昭国昌平公主驸马。三位可有异议?”

    王睿和萧邺出自世家,向来自负文采风流,自然不惧怕第一场文试,齐声应了下来,看向了边上一语不发元炬,眼中隐隐露出讥嘲之意。

    北夏与中昭接壤相邻,百年下来,受中昭文化影响极深,第一场这样考校,也不能说是故意刁难。元炬虽有些为难,隐隐觉得这多少有些对自己不公,只转念一想,就算文试输了,后面两场马技和箭术,对他而言就是强项了,三场两胜,自己胜券还是很大。见满场目光都投了自己身上,自然不肯被人小看了去,头一扬,大声应了下来。

    明元女皇面上露出笑容:“那就开始吧!”

    第一场文试,主考承旨翰林李学士出了个题,论齐家治国平天下。王睿萧邺一气呵成,没多久就呈卷御览,元炬却只不过起了个头,涂涂改改,抬头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窝囊?心中气恼,干脆把笔远远掷出,双手抱胸而立。

    李学士心知肚明,故意上前发问:“世子这是做什么?”

    元炬看了眼不远处端坐着昌平公主,强忍住了心中气恼,冷笑起来:“这一场,我认输就是!”

    李学士暗笑了下,装模作样也收了他试纸,呈到了明元女皇面前。女皇与翰林院众人一番品评下来,李学士大声宣布:“王少骑萧少卿二人,凌云健笔,寓意纵横,文采裴然,字字珠玑,本是难分高下,经再三品评,萧少卿略胜一筹,本场胜出。”

    李学士宣完,又念了遍萧邺文章,声调抑扬顿挫,两边文武百官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赞叹不绝。萧邺父亲萧丞相捻着胡须微微点头,笑而不语。落败王睿却是面有沮丧之色,又有些不服,不敢去看自己父亲王司徒脸色,只是呆呆站着。唯独元炬仍旧昂头而立,一脸倨傲之色。

    第一场文试过了,紧锣密鼓就是第二场马技了。三人各自到马厩中挑选一匹马,同时出发,到达演武场边高高立起一座用梁木临时搭起高塔之后,攀援登上塔尖,率先摘得塔顶那枚红球为胜。

    元炬已经失利一场,这次极其小心,挑选马匹之时,仔细检查了马嚼鞍辔,连四蹄底下也一一抬起看过,并无异样,这才牵马出来。

    北夏地多辽阔,马匹对北夏人而言就如自己腿脚,元炬骑术自然了得,出发后果然第一个到达了高塔之前,也不下马,高高跃起手脚攀住了梁木。

    中昭满朝文武虽都盼他落败,只此时见他身手如此了得,一时也是齐齐喝彩出来。元炬得意,一边奋力上攀,一边回头远远看了眼昌平公主,见她只是淡淡望了一眼,并无任何别表情,心中一下发狠,心想等小王拿你到手了,那些被北夏铁蹄踏平,却仍不时有异动反叛,妄想得到中昭扶助以谋复起四边小国自然就死心了。等自己继承大统,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一举攻下脚下这繁华帝都,那时看你我手下还能摆出这倨傲姿态?

    元炬本就勇猛过人,现心中发狠,自然是不可小觑,王睿和萧邺虽奋力追赶,只终究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当先攀到了塔顶,扯下了那枚红球,纵声得意大笑起来。

    王睿连败两局,失利已是定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暗暗捏了下拳头,含恨下场了。

    后一场箭术极是关键。公主花落谁家,就看这三发箭簇了。

    萧邺和元炬到了兵器架前,挽弓试手,各自挑了一张弓,那三发箭簇,也是从个大箭筒中自行选取。萧邺并不着急,等元炬抽了三只羽箭,这才过去仔细看了下,终于抽出了三杆箭簇,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笑容。

    箭靶远远立了五十步开外空地之上。满场人,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两人引弓射箭。等三发俱都射了出去,校验官上前仔细检查,暗叫不妙,犹豫了半晌,这才抹了下额头汗,急匆匆一路小跑到了明元女皇面前,奏道:“陛下,萧少卿与元世子三发俱中靶心,只是……”

    “只是什么?”

    女皇目光闪动,显得微微有些吃惊。

    “只是元世子那三发,靶心只留二孔,两发连珠之箭,射了一起,技高一筹。”

    校验官无可奈何奏应道。

    全场哗然。萧邺一下脸色苍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顾失礼地到了箭靶面前亲自检查过了,这才面如土色,双腿已是软得几乎要站立不稳了。

    这不可能!今日一早,他明明从自己父亲处得了暗示,叫第三场挑箭之时,一定要选插箭筒靠里,箭羽之上微微染了几点墨迹箭。他虽然不知道个中详情,却明白这一定是为了保证自己能后胜出才这么安排。所以刚才选箭时候,他故意退后面,看见元炬只是挑了中间并无标记三只,心里已经是有些高兴了。自己箭术自小从了名师苦练出来,号称军中第一神箭,元炬纵然再善于射骑,箭若是被动过,就算是极小手脚,射出去也必定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箭术竟是如此了得。

    元炬本就是骄躁之人,又极爱面子。从前北夏领军出征,所向披靡,渐渐对中昭也生出了些轻视之意,并未完全放眼中。出发来中昭求亲前,被自己父皇叮嘱再三,前些日子只是压住了性子而已。今天第一场文试吃了瘪,自觉失了颜面,心中本来就极其不痛。现见自己技压全场,连明元女皇脸色也是有些难看,心中闷气大大地舒展了出来,一时得意忘形,哈哈大笑数声,大步到了女皇御座之前,昂头说道:“陛下,我来之前,就听说贵国萧少卿以箭术闻名军中,人称神箭。本是心中极其仰慕,今日有幸与他同场竞技,原来也不过尔尔。按了陛下先前之约,我已三场两胜,尊贵贵国公主将要成为我王妃。请陛下将我前几日所献宝刀转赠公主,权当是我一片心意。”

    元炬说话之时,语气傲然,目光已经肆无忌惮地射了昌平身上,露出了毫不掩饰心头之欲。

    明元女皇一时有些踌躇,沉吟了半晌。

    后这一场箭术,萧邺竟会落败,实是大大地出乎她意料。萧邺本就以箭术出名,所以这第三场,她特意选定了比试箭术,为了保证他能赢,她甚至命人暗中往箭筒里箭杆中灌注了水银封口,只余三只未动过手脚箭簇,箭羽上做了标记,吩咐萧邺取用。箭管中灌入部分水银,不仔细检查是觉察不出来,只射出箭后,杆中水银流动,自然会影响上靶准头。本以为这样安排,萧邺必胜无疑,那时这元炬落败,认赌服输,自己赏赐些物件就是了。没想到竟还是小看了他,既损了国威,现又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元炬见明元女皇半晌不应答,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冷笑道:“莫非陛下竟要食言不成?”

    “可笑北地蛮牛!不过区区雕虫小技,竟也敢大言不惭。萧邺被世人号称第一神箭,不过是仰仗其祖辈功德而已。我中昭巍巍大国,胜你之人遍地可见。可笑你坐井观天,竟这样自以为是!”

    一个清脆又威严声音响了起来,百官一惊,齐齐看了过去,见竟是昌平公主发话了,眉头微蹙,面罩寒霜。

    元炬一愣,盯她片刻,见她望着自己目光中带了丝鄙夷之色,心中极是不,冷笑了数声,转向了女皇道:“陛下,原来小王公主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之辈。小王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之人,这就放出话来,贵国有哪位勇士自觉能与我一较高下,管出来,小王奉陪便是。若是输了,小王立刻归国,再不敢存了攀附公主心思。若是侥幸再赢,陛下再行先前之约也不迟。”

    “痛!”没等女皇回答,昌平已是双手扶住桌案,缓缓立了起来,目光扫过满场文武百官和远处黑压压无数卫尉寺羽林军,朗声说道,“今日这场竞武,是为我择驸马而设。中昭勇士,你们有谁愿意出来接受北夏世子挑战。无论是谁,只要赢了世子,我昌平必定下嫁于你,对天立誓,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