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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分,步效远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侧头朝里望去。
她还那样静静卧着,呼吸声微不可闻。
再过几个时辰,天亮时候,她就会出现军营里那个高高点将台上,面对无数整装待发将士,用她坚定声音和美丽目光来为他们送行。
但是他现不得不起身离开了。
今早大军出行,昨夜开始,辎重粮草就已先行出发。鲁大将军本来是派他做先行官,只是他心中总是存了一丝期盼和不甘,这才等帐中无人时候,找到了他,请求让他今早再随大军出发。鲁大将军开始没同意,后来见他站着不走,脸都涨得通红了,这才突然像是明白了过来,哈哈大笑起来,重重拍了下他肩膀。
“臭小子看不出来,花花心肠还不少。不放你回去,只怕公主也不依,要过来扯掉我一把老胡子了!准你假了!”
于是他就这样多争取到了一夜与她同眠机会。但是大将军想错了,就算他不放他回去,公主也绝不会去扯他胡子……
就和前两夜一样,她早早地就叫他吹灯上床,然后自己裹紧了被子,自顾朝里睡了过去。他睁着眼心如猫抓睡不着时候,甚至听不到她翻动一□子声音。她好像彻底忘记了她身边还躺着个人。
他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了。军营里每一个人,上从将军,下到埋锅造饭火头兵,现一定都已经忙碌开来了。他不能继续躺这里,等待着他无望等待。
他慢慢地坐起了身,后看了一眼身侧她有些模模糊糊背影,掀开帐子翻身下了床榻。
天还漆黑如墨,知道他一早就要出发,茯苓和侍女们都已经起身等候了。他草草吃了点东西,翻身上马离开公主府大门,后一次回头时候,看到仍只是侍女们手上提着那几点灯笼光,黑暗中发出昏黄光。
步效远打马跑宽阔平整街道上,四周寂静一片,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和马蹄落地时发出急促得得之声。这样情景,让他突然回想起了已经过去很久那个夜里,那个孤身一人,凭了一腔热血和满腹思念,这帝都夜半街道上疯狂追赶一辆疾驰马车懵懂少年。
昌平,等着我回来。等我战场上为你建功立业了,等我能够配得上你了,哪怕是比现多一点点资格了,或许我会有大勇气去面对你,去告诉你我想对你说话。
“终于过来啦?今天还有没力气行军?哈哈!”
看见他时候,连鲁大将军也这样和他开玩笑,甚至老俏皮似地朝他挤了下眼睛。
从点将台上下来大将军,脱去那层坚硬盔甲,他其实也就是个和蔼老头,甚至会让步效远想起自己父亲。
面对他善意玩笑,他微微笑了下,没有做声。
当晨曦透亮,当金色朝阳穿透云层,将万道金光洒点将台下那巨大广场之上时,数万大军早已经列着整齐队伍,等待着来自天家后一声号令。
步效远身着坚硬冰冷甲胄,和大将军副将们并排骑高头大马之上,立队列前方,翘首望着几十步之外,正被鲁大将军陪同,一步步登上点将台昌平公主。
她今天是这么美,头上金灿花冠,身上华丽宫袍,并没有夺去她像太阳般光辉,反而成了衬托她与生俱来让人无法不仰望高贵一道黯淡背景。
“中昭勇士们,一百年前,是你们先祖扶持并且见证了这个帝国诞生,帝国虽然冠上了皇族姓氏,但是它一直都是你们永远家园。现,家园遭到了掠夺,你们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正野兽铁蹄之下呼号挣扎,等待着你们去捍卫家园,去夺回尊严。你们可愿意像你们先祖一样,为这个帝国再次再次建立不朽功业?”
她清亮有力声音回旋广场之上,随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愿意!愿意!!愿意!!!”
伴随着盔甲擦动发出沉重响声,年轻而刚毅战士们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上刀枪,那整齐而充满了激情声音如雷声般地响彻了帝都云霄之上。
这一瞬间,天地间一切她面前仿佛都黯然失色了,她就是叫人无法不心生敬仰这个帝国女儿。
步效远这一刻热血沸腾,努力地和士兵们一道,用他洪亮声音,来表达他此刻对她效忠和爱戴。
这一刻,这个高高站点将台上宛如神女般盛装女子,她不是他女人,她是他女王。
他看到她用含了笑意目光缓缓地梭巡着广场,他无比地期盼她目光能停驻他脸上,哪怕是比别人多一瞬间也好。但是他失望了,她目光后一刻只是飞地掠过了他方向,然后就将士们欢呼声中下了台阶,缓缓地消失了他视线之中。
他身后大军已经按照次序,慢慢地退离了这个广场,踏上了他们该走路,做着他们该做事。他也一样。
步效远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扯马缰,朝着广场出口而去。
他已经耽误了一夜路,要地追赶上去。
他策马而行,把正列队行军士兵们一队队地抛了身后,突然他迟疑了下,他看见一个有点脸熟侍卫正站路边,翘首而望。
他是公主府里侍卫。
侍卫已经看见了他,面上露出了欣喜神情,朝他跑了过来。
他停下了马,俯身下去,惊疑不定地看着侍卫。
“驸马爷,公主给你信。”
他递给了他一个封套。
步效远有些不敢置信地接了过来,盯着看了那空无一字封套半晌,眼角余光看见从他身边经过士兵偷眼望过来好奇之色,急忙把信藏进了自己衣襟里,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手心因为兴奋,已经汗湿了。
她竟然会他以为无望时候,突然又带给他这样意外惊喜和希望。
她到底要跟他说什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他四顾看了下,兵营已经被抛了身后,那个高高点将台,看过去只剩一个模模糊糊轮廓,他前后,都是看不到头正列队行走士兵。他犹豫了下,驱马拐到了一边小路之上,等身后已经没人了,这才停下了马,从怀里掏出了信。
他用微微颤抖手小心地撕开了被封好边缘,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筏纸。
“回来。”
就这么简单两个字,但是是她字迹,挺拔而娟秀。
他心一阵狂跳。
她叫他回去,去哪里,去做什么,她某个地方等他吗?
他把信塞回了怀里,没有犹豫,立刻就调转了马头,朝着来时方向疾驰而去。
他从兵营出来还没多久,她既然早早派了人他必经路上等待,那么她也一定还兵营附近。
他闯回了兵营,巨大广场里还有没来得及出发仍等待士兵。他看了下四周,没有她身影。
他继续朝她片刻前离开方向追了过去,一路之上到处可见行色匆匆三三两两士兵,仍然看不到她。
她是回公主府了吗?
他有些焦急地驱马继续前行,没片刻,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了公主府车辇停了前方,边上立着茯苓和早晨护送她出来侍卫们。
他飞地赶了过去,眼睛紧紧盯着车上垂帘。
她就坐里面吗?
“驸马爷,公主听说营房之后秋景有些意趣,请你过去呢。”
营房之后,那里靠近马场和草料场,边上一条宽阔大河,河边芦苇丛生,对岸是纵横阡陌田地,离这里很近。
她会那里等他?
他全身血液一阵激荡,什么都没说,立刻就下马丢下了缰绳,飞奔着而去。
她真那里。
他沿着河岸跑了没几步,远远就看见她正立河边一从芦苇前背影,身后是两个侍女。野风涌过,她身边兜转,她阔大宫裙里鼓满了风,看起来就像一朵亟待绽放金色花苞。
“昌平!”
他他身后十几步处停下了脚步,大声叫她。
她应声回过了头。两个侍女很地就退了下去,远远地站着。
和她不过就十几步了。他很想跑过去,把她紧紧地拥抱怀里,亲吻她,把自己已经压抑了几天几夜委屈和渴望都她面前宣泄出来。
但是他却无法挪动一寸脚步,她这样高贵而华美容颜面前。
她缓缓地朝他走了过来,停了他面前。风卷起她裙裾,飘打了他盔甲之上,金色丝线被一片铁甲勾住,于是她裙摆挂了他身上。
“一声不吭,就这样丢下我走了吗?真是个狠心人呢。”
她仰头看着他,微微撅着红唇,慢悠悠地说道,仿佛真是他这样狠心抛下了她,说话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因为他头盔反射了太阳光,正好刺到了她眼。
我想和你告别,但是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告别。
他心里默默说道,脸上却对她露出了笑容,雪白牙齿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终于也笑了起来:“你不但狠心,还是个傻子呢,很傻傻子。”
步效远心又颤了下。
她笑容这么甜美,眼睛里是妩媚,他从来没见过她对他这样过。
“昌平……”
他颤声又叫了下她,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嘴里发干。
“你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让你亲下我。”
她垂下了眼睛,低声说道,脸上起了阵淡淡红晕,头顶金色花冠上佩珠微微颤动。
步效远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朝她微微靠近了些,盔甲立刻发出声响,引得侍女回头张望了下,不远处偶尔还有晃动着士兵身影出现。
“这里……有人……”
他舔了下已经发干嘴唇,低头嘶哑着声音说道。
“那你带我去个没人地方……”
她轻轻软软地说道。
步效远心跳得厉害,脑子也前所未有地转得飞,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地方。
“跟着我!”
他握住了她手,转身朝着一个地方步而去,走了几步,终是按捺不住猛地回身,一把抱起了她,迈开大步飞奔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抱歉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