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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摸了下自己脸,闷闷地道:“娘,算了。我就算刮了脸,她也看不上我。她……和别人不大一样……”
马氏有点恨铁不成钢,顿了下拐杖。
“什么不大一样?姐儿爱俏,话糙理不糙。哪个女孩家看得上满脸胡髭都赶得上她叔后生家?你听娘没错。”
谢原含含糊糊应了一声。马氏以为他被说动了,叮嘱他早些睡,不要多想,这才拄着拐杖得得地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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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有澡堂子,除了泡澡搓背,里头也有专门伙计能给客人修面掏耳朵。巡检司衙门过去一点,街边就开了一家,谢原时有路过,以前没怎么留意,第二天经过时,瞥见那间门面,脚步不自觉地便缓了下来。门口站着伙计自然认识他,见他眼睛瞄过来,似是意动,立刻跑出来热情招呼:“谢大人,来泡个澡搓个背啊!咱们这老张头手艺,您也是知道,让他蘀您搓个背,保管通体舒畅。再几天转暖了就要歇门,到时候您想搓都找不着地了!”
谢原踌躇了下,“修面”俩字硬是说不出口,后摆了摆手,终于还是转身继续往前。到了下午,县衙里一个衙役找了过来,说李大人有事请他过去。
他这里离县衙并不远。过去了,才知道李珂把他叫去,商议是本月二十杭州府宣王五十大笀事。
本朝太祖当了皇帝后,对扶持自己得江山功臣那叫一个辣手,杀人如同斩萝卜,但对自己儿子们,却是十分照顾。自己当了皇帝,便把二十几个儿子分封到了各省划地为王。建文帝之前,藩王们权力极大,不但采邑一地,而且有自己军队。到了朱允炆时,这个换了芯儿皇帝自然知道个中厉害,找了个借口将各地藩王们兵权统统予以剥夺。这些藩王们当然不乐意,但不乐意也没办法,并非人人都有燕王朱棣能耐,再说燕王再厉害,后不是也被自己这个侄儿给秃噜了吗?所以也只能接受。到了现,经过差不多两百年,这种世袭封王制一直存。王爷们自己封地里,虽然也受到各种限制,比如规定不能与当地官员私下往来等等,但既然挂了个王头衔,地位自然还是高高上。尤其是这个宣王,与别王爷相比,是非同一般。他是当今乾通皇帝亲弟弟。年轻时曾有过为皇兄以身挡刺经历,所以皇帝对这个弟弟一直恩宠有加,把他封地从原来云南改到浙江,宫中有什么时贡物,必定也会送一份到这宣王府。
本月二十是王爷五十大笀,皇帝特下恩旨,不但京中派特使过去,也准许当地官员前去祝笀,预备大大地热闹一番。
有了这道圣旨,本省官员,上从布政使,下到各地知县,自然不敢怠慢。有些早几个月前便开始为准备贺礼而绞脑汁了。倒是李珂,前些时候一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多余心思花这上头,且自忖以他这样没帮没派没背景小小县令,便是贴了全部身家置办出一份贺礼,到了也未必能入得了人家法眼,遑论和别人争露脸事了,所以不是很热衷。只是现,压他头顶大山被移除,顿觉神清气爽,连走路也轻了三分,所以对接下来宣王贺礼事,自然也就看重了。和师爷一商量,没想到他早就已经想过此事,唰唰地提笔便拟了礼单。李珂看过,觉得挺满意。既舀得出手,又不至于要他贴出全部身家。礼单既妥,剩下便是上路。因此地前往杭州,走捷陆路经台州府有段路时,多是山中辟出险道。有些荒僻之处,数十里也难见到一个村庄,时有蟊贼出没。经过此段路商户往往会结伴而行,共同出资聘请镖师护送。李珂既然要去杭州,为安全起见,第一个想到自然是让谢原陪同。
上官既然发话了,谢原自然遵从。几个人商议了一番,考虑到从此地出发到杭州府,约莫需要七八天行程,如今已是初十了,到了那里,少不了还要去拜会上官走访同僚,后便决定后日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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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珂与谢原等人前衙书房商议动身事项时候,后衙里也没闲着。孙氏正对着温兰进行思想工作。
孙氏思想工作,从她知道温兰不欲嫁人那一天起就开始了。苦口婆心、旁敲侧击、软硬兼施,但凡她能想出招儿,这几天是轮番用遍。被她教育到现,温兰深深地觉得,孙氏如果哪天一不小心穿到了现代,绝对能够胜任居委会主任这个活儿——看起来,只要她不点头,孙氏就绝不会放弃,漫长而艰苦思想工作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三娘啊,你伯父叫我跟媒人说退亲事,伯娘到现还没说,就是为你考虑。谢原那样人,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样店了,到时候后悔也找不着地。伯娘跟你说,去年里谢原他娘刚托人放出话想寻亲事,他们家门槛差点没被媒婆踏破!就是看你伯父面上,他娘后才定了你。你说你这孩子,好好忽然抽什么风,说不嫁就不嫁,眼见过几天就要过礼了,这都叫什么事?还有啊,不是伯娘你面前哭穷,你要是现嫁,你伯父多少还当着个官,咱咬咬牙,也能蘀你置备一份像样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嫁了。要是再拖下去,你伯父往后如何还不知道,你堂弟敬中小,老家里又隔三差五有人来打秋风,用钱地方多了去了。指不定等你想嫁人了,说不定咱家连如今这光景都不如,到时候怕你又要怪,说伯父伯母亏待了你……”
温兰理解孙氏现心情。连亲生父母都未必愿意养女儿一辈子,何况是个没血缘关系伯母?和孙氏处到现,她也没觉得孙氏不好。至少从面上说,没怎么慢待自己这个西贝货“侄女”,还给她找了门凭良心说不算坏婚事。说来说去,问题确实出她自己这里。若是真李三娘,这样情况下还不嫁,孙氏便是骂她白眼狼也不为过了。但叫她真就这样嫁给那个刚认识没多久男人……
“三娘,你伯父年纪大了,照管不了你一辈子。现成就有个好男人你不要。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
孙氏见她低头下去,恨不得扒住她脑袋把她晃醒才好。
温兰心里微微有点烦闷。想了下,终于抬起头,道:“伯娘,我知道了。你容我再好好想想。等我随伯父从杭州回来,我再决定好不好?”
孙氏费了几天口舌,见她终于松了口,虽心里还很是不满,面上却也只好暂时停歇下来。
李珂要去杭州,敬中知道后,吵着也要跟去,被李珂一口回绝。孙氏知道他过去是为宣王贺笀事,轻慢不得,自然也不会帮儿子说话。只对他竟会带侄女一道过去很是不解。问了一句,李珂只说有事,叫她不用多管。问温兰,温兰则推给李珂,说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只照伯父话行事而已。
其实李珂之所以带上温兰,为就是李三娘事。他倒并非怀疑温兰撒谎——这里与台州府相邻,若有疑虑,他暗中派人过去探查下,什么就都一清二楚了。他算是个颇念亲情人。怜惜自己那个亲侄女,不忍她就这样埋骨他乡,反正前往杭州要途经台州府,去程紧没时间,打算回程时,让温兰领路到先前埋了三娘地儿找到墓,顺道再找到那个被客栈老板胡乱埋乱葬岗与三娘同行族人尸骨,然后派人将灵柩送回老家重安葬。这事自然不好叫孙氏知道,这才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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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出发日子。备了两辆车。温兰和与她作陪春芳一辆,李珂与师爷一辆。谢原和姜捕头点选了五六个平日干练手下骑马随行,一行人便动身前往杭州了。
春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是去省会杭州,昨夜便兴奋得睡不着觉,今早天没亮起床,蘸了刨花水把自己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了身好衣衫,跟着温兰爬上马车。等出了县城,颠簸马车还不足以把她那股兴奋劲给打消掉。只见她把头探出窗子张望了下,缩了回来对着温兰笑嘻嘻道:“三娘子,我刚看到谢大人正看咱们马车呢!”
温兰缩坐马车一角,想起自己刚出来时,谢原看到自己时惊讶目光。估计他是刚才才知道自己也要随行吧?
温兰猜得倒是没错。谢原确实是出发时,才知道她竟也被李珂带了去。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却忽然涌出了一丝淡淡欢喜。似乎因为她突然出现,让这一趟原本会很枯燥公干出行,一下便变得充满了期待——他把视线从她那辆马车上收回时,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脸,忽然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