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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杨显就跟四岁的大女儿说道:“妮儿,带你谷子小嬷先进去找阿奶,跟她说二青小叔来了,快去。”
妮儿白白胖胖的,瞧着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听话的抓着陆谷手往院里走,快两岁的弟弟一看姐姐进去了,跟屁虫一样也进院了。
“阿奶,阿爹说二青小叔来了。”妮儿四岁了,能说清大人交代的话。
从厨房里出来个老太太,瞧着比卫兰香年纪大,但收拾的利索,看起来很精神,看见陆谷她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犹豫道:“这是……”
妮儿方才听见她爹的话,抢在大人前头得意地说:“阿奶我知道,这是我谷子小嬷。”
严氏愣了一下,这时沈玄青拉着板车进来了,见她在院里就喊道:“阿娘。”
“哎!”严氏见着沈玄青也高兴,小老太太还笑骂道:“我前儿还说你,二小子没良心的,都不来看阿娘。”
“我这不是带着夫郎来看你了。”沈玄青停下后笑着说道。
“阿娘。”借着这句话,陆谷怯怯喊了人,方才老太太的反应,还有沈玄青几次提到他名字,哪怕再笨,他也知道是为何了。
“好好好,带着夫郎来我更高兴。”严氏拉着陆谷的手慈爱地拍了两下,他们二小子笑得这么俊,看夫郎的眼神也不一样,那她也就不管什么阿文还是谷子了。
“路上乏不乏,阿娘蒸了南瓜枣子,坐下边歇边吃。”严氏说着就把陆谷按在院里石凳上坐下,自己匆忙到厨房拿吃的喝的去了。
杨显跟沈玄青一起从板车上卸东西,看见一筐混在一起的榛子栗子,笑道:“带这么多,不给家里留些?”
“家里还有,带些上来给你们也尝尝。”沈玄青拿起装野山茶的袋子,打开给老杨头看,说:“师父,这是给你吃的山茶。”
老杨头往里头一看,是自己最爱吃的野茶,哪有不高兴的。
“还有这个,做身皮裘冬天穿,前头那身都旧了。”沈玄青又把兔皮拿出来给他看。
见徒弟这么记挂自己,老杨头乐得眼睛更小了,嘴里不住说好好。
严氏给陆谷拿了南瓜跟枣子,还给他跟沈玄青冲了两碗蜜糖水喝,听见给老杨头的东西,她跟陆谷说快尝尝,也走到板车前来,看看有没有给她的。
沈玄青一看她神色就知在等着呢,笑道:“阿娘,这枸杞子常泡着喝,对身子好,还有野澡珠,我夫郎摘的,拿了不少过来,这是家里种的秋菜,我娘给挖的,让尝尝鲜。”
跟她说完这些,沈玄青这才把扯的布拿了出来,说道:“这布给阿娘你做身新衣裳穿,我给师父拿的皮毛多,做完皮裘还有余的,你做双毛皮的鞋,冬天穿上暖和。”
老太太笑着从他手里把布拿过去,嘴上抱怨道:“我就说呢,你光记着老头子没想起我。”
布料很不错,厚实舒坦,严氏在老杨头凑过来看的时候往旁边一侧,瞪了眼没让摸她的布料,嫌他手脏,自己连忙进屋收到箱中了,再出来时还给陆谷拿了糕点干果。
妮儿看见甜糕就吵着要吃,陆谷给她跟弟弟都拿了一块,她吃着甜糕凑到板车跟前去看,车上的东西还没看着呢,就看到跟她差不多高的竹筐里好多栗子榛果,这么多让她嘴巴都张了张,这两样她都吃过,所以一看就知道是能吃的。
沈玄青跟杨显把米抬下来,还有绑了脚的两只活竹鸡,低头就看到竹筐前的胖娃娃把胖手伸进去抓了一把栗子榛子,她才四岁,手能有多大,那一把下去看着狠,实际就抓上来两个。
妮儿抓着栗子抬头跟他对视,把抓着东西的胖手藏到了身后,她知道这东西是别人的,被人发现就有点心虚。
“吃吧。”沈玄青笑着说道,又问她:“会不会剥?”
他一笑,妮儿也笑了,咬了口甜糕摇头,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会,可我阿爷会剥呢。”
沈玄青在她说话的时候就从筐子里拿了个栗子,几下剥开递给她,妮儿的右手还拿着糕点,只得先把左手里的两个栗子放回竹筐。
“栗子是生的,只能吃一个,榛果回头让阿爷给你敲着吃。”沈玄青说完,见她腮帮子鼓鼓的,忙着吃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二小子,快洗了手坐下歇歇。”严氏让杨显把东西都抱进粮屋,她打了水招呼沈玄青过来洗。
陆谷坐在石桌前,弟弟吃完甜糕,他说话晚,不怎么利索,指着桌上糕点看陆谷,示意他给拿,嘴里还说道:“吃,吃。”
“哎呦,还吃呢,这一天吃多少了。”严氏一听孙儿还要着吃,只给掰了小半块。
隔壁巷子里王家的小孙儿吃多了哭着喊肚子疼还上医馆看了呢,她倒是不怕孙儿吃东西,就是怕吃伤着,药水苦小孩不爱吃,灌进去直哭,那才叫受罪。
沈玄青洗了手挨着陆谷坐下,严氏打发了孙儿,也坐下跟她二小子说说话。
院里说笑声不断,老杨头给妮儿敲了两个榛果,时不时插个话,杨显还要忙酒馆的事,陪着坐了会儿就走了。
陆谷话不多,只在问起他的时候小声答应,但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忐忑,他心想师父一家也都是好人。
就是他方才还以为要喊师娘,没想到沈玄青喊的是阿娘。
说起来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沈玄青十岁就拜了老杨头为师,严氏当时还跟老杨头住在清溪村。
沈玄青小时候就是个俊小汉子,打小就长得高,跑跳起来还灵活,老杨头看他是块料子,不但教了他打猎的手艺,还教了些拳脚棍棒。
拜了师就常去老杨头家里,严氏见他俊生生的,本来就讨喜,还不像别的小孩太调皮,有时还会帮着她干活呢,自然越发喜欢,她年纪比卫兰香大,两个儿子当时都在镇上念书,不在跟前,多个沈玄青喊师娘也高兴。
久了她把沈玄青当半个儿子,师娘喊起来多见外,就干脆让沈玄青喊她阿娘。
当时为这事,卫兰香还不高兴了,她小儿子怎么喊别人娘,但见老杨头跟严氏都对沈玄青好,吃喝有时都不用她这个亲娘管,连衣裳都给做,只得作罢认了。
沈玄青也聪明,察觉到后,在卫兰香面前都是说师娘。
他跟着老杨头学艺三年后,杨显媳妇生了,得有个人照看,严氏不得不到吉兴镇来,离得远见不到她二青小子了,有时候还直念叨。
又过了两年,老杨头年纪大了,该教给沈玄青的东西也都教了,他自己在村里没个人做饭,常去沈家吃也不像样,杨显孝顺,酒馆的生意蒸蒸日上,他手里有钱了,见老爹上了年纪,就接到镇上来,刚巧他跟自己二弟都有了孩子,就让老头老太太没事带着孙子孙女玩,也享享福。
当时沈玄青爹没了,看病抓药有一些钱就是老猎户给的,到后来拿好药吊命的钱也是卫兰香问他借的,沈顺福走之后,老杨头要去镇上了,沈玄青从那时就出师了,忙着帮家里挣钱还债。
在沈家还债的这两三年,吉兴镇远,又有小孩要照看,媳妇年轻严氏还不放心孙儿,忙得就只回去过两次,提了肉拿了鸡蛋,催着老杨头赶驴车。
头一次回去前知道沈家二房过得不好,心里头已有数了,可等真见了她黑瘦的二小子就抹眼泪直哭,瘦得跟没吃过肉一样,叫她看了心里难受。
她年纪大了,病过一场,赶驴车也颠簸,看了两次沈玄青后就再没回去,不是骂着让老杨头带肉跟粮食回清溪村,就是喊杨显去。
今年夏天沈玄青成亲她倒是回去在沈家住了两天,娶回夫郎那天吃完酒席,杨显忙着回镇上照看酒馆,就赶车带一家子回来了。再说他们这里的规矩,新夫郎盖着盖头,得由新郎官揭开了,自家人见过后,第二天才出门见外人呢。
吉兴镇离得远,所以成亲后发生的事情杨家人都不知道。
正说笑间,门外进来个稍显丰腴的妇人,严氏连忙说道:“妮儿她娘,看谁来了,二青跟他夫郎谷子。”
张氏买了头油回来,她也是顶和气的人,知道婆婆把沈玄青当儿子,笑着说道:“二青跟谷子来了,快坐快坐,来得巧,今晚上就上酒馆里吃去。”
“看看,妮儿多爱吃栗子榛果的,都是二小子带来的,一麻袋新米并枸杞子什么的,拿了老些呢,都扛进屋里了。”严氏听她说去酒馆吃更高兴了,她二小子这么孝顺,可不得让人都知道。
张氏看见那一满筐东西,心道确实不少,这两三年沈家过得不好她知道,多是老太太骂着喊着让去贴补她宝贝二小子,东西说多也不算多,可那都是白给的。
她没在老太太跟前说过,只在心里自个儿盘算盘算,有时觉着不爽利了跟杨显算一算,但杨显孝顺,不肯忤逆了老娘的意思,只能安慰她让她想开些。
这会儿往厨房一看,那么一大堆秋菜,厨房外还有两只山鸡呢,想来也是沈玄青带的,寻思着拉这么多东西过来,看来沈家不是之前所想的白眼狼。。
张氏虽有点小算盘,但不是坏人,人对她好她也对人好,这会儿脸上和气的笑变得真诚了,应和着严氏的话笑道:“二青这一路劳累了,我回来见巷子口王婶家在摘酸果,要几个给你们尝尝。”
说着她就放好头油,妮儿还要跟她,就带着去要酸果了。
天色渐渐晚了,严氏想起什么,边起身边说道:“今晚就别走了,我给你俩铺床去,住两天啊。”
一个人不好铺床,陆谷别的没有,干活的眼色还是有的,不用说就跟进屋搭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