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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够整整八百文钱,陆谷高兴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眼睛笑弯了,他有点羞涩,可无法制止自己去看沈玄青。
沈玄青也在笑,两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傻乐了一会儿。
“我,我去拿麻线。”陆谷不好意思地低头,瞅见桌上这么多的铜钱,就想该拿线串起来,不然太零散了,就起身去翻找麻线。
沈玄青刚才只顾着看陆谷,这会儿才开始清点银钱。
钱袋里有五钱碎银子和三百多铜板,还有卖矮鹿的二十八两没动,以及之前攒下来的十两整银,这原本是二十两,给罗标拿了十两去盯人打点,陆文和李鸣山的事就不用他多管。
他今天花了二两多,身上只剩六钱碎银和十几个铜板,这些散碎银钱边挣边花,就够平时的开支了。
比起三十八两整钱,这十一钱碎银子看着不多,但对他们乡下人来说,怎么也能称得上一笔不小的钱。
陆谷拿了麻线团过来,他这八百文不够一贯钱,就一百一百串好,头尾留出一截绳线,够一百个就盘好打上结。
他挣的是小钱,不如沈玄青,不过放在村子,谁家夫郎手里能有几百文钱都不得了了,更何况他还有十九钱碎银子,说出去别人不一定信。
陆谷之所以能积攒下来,是沈玄青待他好,不拿走他的钱,而且在外面买东西也不会让他掏钱。
沈玄青也帮他串钱,八百文钱串好了,每一小盘钱都沉甸甸的,钱袋口开着,里面有一锭五两银,他的十九钱碎银子也在,陆谷越看越欢喜,恋恋不舍把铜钱放进钱袋。
沈玄青自己的那些铜板刚才没数,干脆从大钱袋里倒出来,也拿麻线一串,这两天就要上府城卖狐皮,串齐整了好带一点路上花用。
“我帮你。”陆谷把大钱袋口勒紧,见他串钱,就拽了一截麻线帮忙。
一共三百四十六文,拿麻线串了三小盘,二十六文沈玄青装进了荷包里,府城离得远,到那儿肯定得吃饭,买几个烧饼垫肚子的话,有这二十六文就不用解开钱串。
剩下的二十文他推给陆谷,笑着说道:“你那些都是整钱,留着,回头够十串了,想换成银子就能去镇上换,这二十文给你拿着,防着要买个什么。”
陆谷挺不好意思的,腼腆浅笑一下,就把二十文钱小心装进小荷包里,出去的话能贴身带着不怕丢。
其实他最多就是买点针线布帛,平常无论在家里还是上山,身上很少装钱,但这二十文不一样,是沈玄青给他的,也是呢,身上还是带点钱好,万一买个东西,就不怕掏不出钱窘迫了。
把两个大钱袋藏进箱子底,薄被和衣裳压在上面看不出来,再把箱子锁好,陆谷才彻底放心。
——
次日一大清早,沈玄青吃过早食就背起竹筐往外走,去府城前还得先去找老猎户具体问问府城收狐皮的价,还有能搭上的人,所以今晚不一定回来。
陆谷送他出门,没栓绳的大灰和狗崽也跟出来,大灰下意识想跟上去。
“不跟,看家去。”沈玄青对它说了一句,陆谷也在后面喊它,大灰就停住了。
等沈玄青走远后,陆谷才回院子。
沈雁从后院摸了几个夜里下的鸭蛋,问道:“谷子哥哥,二青哥走了?”
“走了。”陆谷答了一句,看见鸭蛋不免想起自己还在山上的鸡鸭,就有些爱屋及乌,关切地问她:“鸡草剁了?”
“没呢,大青哥正在后院拾掇,我放好蛋再过去剁。”沈雁边说边往厨房走。
下山的时候给鸡鸭放的草和谷糠挺多的,够它们吃上几天,陆谷在山上待惯了,每次沈玄青出去打猎,他就自己忙碌,这会儿也闲不下来,看见细柴不多了,就拿了板凳坐到院里劈细柴。
坐下劈柴势必要岔开腿,腾出身前的地方,腿脚在两旁分得较大,狗崽蹭过来,挨着他左腿躺下了。
卫兰香拿着针线篮子出来,看见他这么勤快,脸上的笑都藏不住,坐在屋檐下一边纳鞋底一边跟陆谷说些家常话,一会儿是家里过冬的粮有好多,秋菜和白菘菜都腌了一些,他们今年白菘菜种的不多,就前院菜地里那两排,等过一阵到别家买些囤着,冬天就够吃了。
一会儿又说到纳的鞋底上,卫兰香说起儿子更是话不停,说沈玄青从小到大就费鞋,小时候皮的哟,上蹿下跳,六七岁时老跟着村里小孩满山满村的乱跑,那叫一个人嫌狗厌,一样大的小姑娘小双儿都不理他,嫌弃他太野还埋汰。
刚穿上的新鞋没两天就脏了破了,到现在卫兰香都想不通沈玄青那会儿是怎么走路的,新鞋子两天就给弄破了,连沈尧青都没这么费鞋,她又气又觉得好笑,还揪了沈玄青耳朵,不光如此,沈玄青力气还大,九岁还是十岁的时候,她就拽不住了。
“那会儿大陈也是个混小子,成天见喊二青出去玩,不是灌黄鼠狼子洞就是摸鱼戳蜂窝,耍起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耍疯了都,我不让二青去,他急得直往外跑,我没拽住就让他给跑了。”
自打到沈家后,陆谷见到的沈玄青是沉稳的,哪想过他小时候这么不一样,听着听着就忘了劈柴。
“那回他俩跑河前村的泥潭玩,回来一身泥和土,脸上头上都是,头发都被泥给粘住了,洗都洗不干净,给我气得拿擀面杖揍了他一顿,还把二青拉到大陈家找大陈娘去了,你不知道,大陈那天被打得鬼哭狼嚎,吃了顿教训,后边半年都是老实的。”
卫兰香说起沈玄青和大陈挨揍的事没忍住笑出声,可见当年有多受不了两个混小子。
陆谷也弯起眉眼轻轻笑了下,他还有点想听,但沈雁剁完鸡草从后院赶鸭子出来,带去外面游水,鸭子嘎嘎叫着,狗崽站起来冲它们汪汪叫,打断了话。
这时纪秋月也拿了针线篮子坐在卫兰香旁边,打算把沈尧青破了的旧衣补补,一打岔卫兰香注意就转走了,和纪秋月说了几句别的事。
陆谷又开始劈柴干活,他还在想卫兰香的话,想着想着脸上就有了浅浅笑意。
——
傍晚,陆谷和纪秋月在水田和旱地里转了转,回来时他不断往去镇上的路张望,狗崽跟着他俩前后跑,村里人看见都说这狗养得真壮实。
太阳要沉下去了,始终没看见沈玄青的身影,想来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纪秋月笑着跟他打趣,说道:“怎么,才出去一天就想二青了?”
这话让陆谷羞窘极了,低下头小声否认:“没,没。”
见他脸都红了,纪秋月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好在她知道陆谷脸皮薄,就没再逗下去。
两人穿过村子,一路都能碰见村里人,纪秋月说话轻快利落,和谁都能说笑几句,说着说着就到家了。
一进院门陆谷就看见个年轻妇人在和卫兰香说话,卫兰香递给对方一碗白面。
“快回去吧,改明儿有了再还。”卫兰香说道。
“谢兰香婶子了。”年轻妇人感激道,就转身往出走。
她转过身后,陆谷就瞧见她脸上的淤青,一看就是打的,心中有些微惊,他挨过打,自然知道有多疼。
妇人跟纪秋月熟悉点,脸上撑起个笑说了句话才走。
“老张家的真是作孽,好好的媳妇偏要打。”人走之后卫兰香叹了口气。
陆谷经常跟沈玄青上山,对村里的事没那么熟,不过那个妇人他见过两次,是隔了几家的张正子媳妇,离他们家近,张正子老娘被村里人称作老张家的,这他也知道。
“可不是呢。”纪秋月应道,她这么一说,心里还生出种庆幸,幸好当年她娘给她找的是沈尧青,卫兰香是个好婆婆,不然遇到老张氏那种给儿媳妇立规矩的,怕是气都要气死了。
老张氏立的规矩严苛,她吃饭在房里,儿媳妇端着饭菜送进去不说,还得给她跪下请安,稍有不如意就打骂,有时候还把儿子叫去打儿媳妇。
伺候公婆不是稀罕事,跪下请安别的人家也有,但像老张氏那么严厉的还真不多,他们农户人人都要干活,哪有没事就去挑儿媳妇错处的闲功夫。
村里别人不说,卫兰香没在婆婆手里受过这种气,沈顺福别看是个大老粗,可待她好,一直护着,所以她也待纪秋月好,陆谷来了之后同样没打骂过,连规矩都没立。
再说她有沈雁,一想到小女儿要是以后被人磨搓,心里就难受。
旁人的媳妇不说,纪秋月是有爹娘疼的,就连陆谷小时候也有亲娘疼,到了他们家哪能苛待人家,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能做动不动打人那么缺德的事。
纪秋月在厨房给家里人烧水盥漱,她说柴不多了,陆谷就抱了柴火进去,还顺便听她说了张家的事。
在沈家渐渐过习惯了,陆谷已经很少会去想以前挨打的日子,听完心有惊慌的同时不免也觉得自己运气好,遇见的是卫兰香,是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