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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下去没咬到水晶脍,陆谷闭上嘴巴本来有点难为情,但沈玄青还在笑,显然是故意的,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生气倒没有,就是觉得沈玄青怎么笑得这样,这样……
陆谷自己想不出来,抿抿唇想要去抱柴,水烧开等下要杀鸡鸭烫毛用。
“生气了?”沈玄青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了,笑着说道:“我不是有意的,给你吃给你吃。”
说着就拿刀划了一片,陆谷想说自己没生气,但嘴里被塞进来吃的就没法说。
水晶脍冰爽弹牙,除了有点凉以外,还是很好吃的,又想到这是他自己熬煮的,陆谷这才露出个轻浅的笑。
“二青,等会和你大哥一起把鸭子杀了。”卫兰香在外面喊道。
“知道了娘。”沈玄青答应着,见灶旁边柴火不多,开口说:“我去抱柴,你先擦火。”
“嗯。”陆谷嘴里嚼着东西,只能点头,等沈玄青出去后,他在灶前坐下,忽然想起纪秋月,有时候大青哥故意惹阿嫂生气,每次都会挨打,阿嫂还会骂他欠得慌,方才沈玄青笑得,好像真有点欠,有点让人想揍他。
“揍”这个字眼一出来,反倒把陆谷自己吓一跳,揍人什么的,他从来没做过,更别说对沈玄青了。
火石迸溅出火花,很快点燃了草绒,抱着柴火的沈玄青和卫兰香一前一后进来。
“咱们今天就把面和好,明儿面起了,也二十八了,把馒头和包子一蒸,后天二十九,还要炸鸡鸭和丸子。”卫兰香边说边端着木盆去舀面。
年节前这几天备各种吃食挺忙的,陆谷也就顾不上去想那些。
杀鸡宰鸭,该剁块的剁块,这活计多是男人做,过年讲究鸡鸭鱼肉都要有,清溪河河面结了冰,有的冻结实了,但还有薄脆的地方,大人冬天最怕小孩在冰上瞎溜达,掉进去可是要命的。
沈尧青捉了鸡鸭到前院,等陆谷烧开水的功夫,玩笑着问沈雁想不想吃鲜鱼,得到回答后,他便拿了鱼竿领着沈雁到屋后去了,搬起石头在河边砸出个冰窟窿来,把鱼竿弄好了,让沈雁在这里等鱼上钩。
“放心,大灰在呢,等下我回去了,让你谷子哥哥也过来。”沈尧青拍拍她脑袋笑道。
“那你可千万记得。”沈雁把手和一小截鱼竿缩在筒袖里,这样就不冷了。
这里离家近,就在屋后面,大灰和狗崽还跟出来了,足够放心,临走前沈尧青还说道:“记得千万别下河,站这儿就行了。”
等陆谷抱着汤婆子提了小板凳过来后,他俩就坐在河边钓鱼。
雪地垂钓有汤婆子暖手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两人都穿得厚,不至于太冻。
和沈雁在一块儿陆谷是自在的,没那么多拘束,还笑着聊了两句。
“呀,上钩了。”沈雁手里的鱼竿动起来,鱼儿咬住骨钩了,她连忙站起来往上拉。
两人一番拉拽,钓上来好大一条鱼,都乐得直笑,运气可真好,没等多久大鱼就来了。
出来忘记拿鱼篓木桶,沈雁懒得回去,走到屋后墙下就喊:“娘!大青哥!娘!”
得亏她嗓门不小,又有大灰和狗崽跟着吠叫,很快就听见墙里有了回应。
“沈雁?出什么事了?”卫兰香隔着墙喊道。
“娘,我钓上来一条大的,你快把木桶提来。”沈雁连忙说道。
等卫兰香匆匆提着木桶过来,果真在河边雪地里瞧见一条大鱼,喜道:“哎哟,这才多久,鱼就上钩了。”
“可不是呢。”沈雁答应一句,和陆谷把一小片鱼干用麻线绑了,缠在骨钩上,又放进冰窟窿里钓。
卫兰香把木桶浸进河水里,连冰带水提上来半桶,再把大鱼放了进去,说道:“那成,你俩在这里,等会儿太冷了就回去,喊你两个哥哥来帮着提。”
“知道了娘。”沈雁点点头,把手放在了陆谷腿上的汤婆子上。
他俩今儿运气好,一共钓了三条鱼,要不是腿脚冰凉受不住了,说不定还要多钓一阵。
大鱼太大鱼盘子都盛不下,还得剁成块儿,卫兰香见有条恰能放在鱼盘子里的,不大不小正合适,就挑出来留待三十儿晚上蒸一条全鱼,这年年有余就有了。
过年时的鲜鱼要比平时贵一点,前两年沈玄青为钓鱼卖钱冻得够呛,今天见陆谷和沈雁运气好,出去才多久就钓了三条回来,不用他和沈尧青再去了,剩下那两条鱼也不用卖,家里来客人好做待客饭。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二十九了,馒头包子花卷已经蒸好,今年还蒸了碗子肉片和几碗甜糯米饭。
二十九早上卫兰香就忙起来,和陆谷一起,汆丸子弄了荤素两种,过了油炸好,又把剁了的鸡块鸭块炸了,吃的时候上锅一蒸,蒸透了那叫一个香。
沈雁烧火,陆谷从油锅里捞出鸡块正在控油,她闻着太香还说道:“要不我吃一个尝尝熟没熟。”
卫兰香把鸭块裹了面糊糊,闻言笑道:“这么馋,可不敢吃,只炸了一下里头还没熟呢,吃了要肚子疼,明天就三十儿了,蒸上一碗你好好吃。”
既如此,沈雁只得作罢。
他们乡下除了鱼是整的以外,鸡鸭大多都要剁成块,毕竟一整只不好熟,况且也没太多香料去腌去抹,再说能用油炸一遍鸡肉鸭肉在村里都是顶阔气的人家了。
不说别人,陆谷以前过年时吃得就没有这么好,这会儿闻见香也有点馋,但他能忍住。
到下午家里的肉就备齐了,油炸过的香味直往外飘,人不说,村里的狗闻见,就在院门前直转悠。
二十九都这样,只是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的,家家都得把肉弄好了,怕狗溜进家门偷吃,会让不用干活的小孩子守在家门口看着。
沈家就沈雁最小,一看院门前来了狗,卫兰香就让她去门口玩,不用干活了。
他们家的狗被沈玄青打过教好了,不会偷吃,要防别人家的狗。
“大娘,买对联了。”她站在门口挥手赶走狗,见苗大娘拿着对联回来还问了句拉拉家常。
狗闻见肉味舍不得走,就算在驱赶下往旁边跑了几步,没一会儿又围过来,狗崽还跑出来跟它们玩耍。
到年三十儿这天更是热闹忙碌,早上陆谷和卫兰香就在厨房剁馅烫面,荤馅是猪肉大葱的,素馅是菘菜萝卜的,家里人多,荤素包上两种吃起来也热闹。
“娘,谷子,出来挂络子彩结了。”纪秋月提了个竹篮在院里喊,里头满是红的彩的络子和结子,漂亮又好看。
“谷子你先去。”卫兰香笑着说道,对她来说家里都是小孩,就放陆谷去凑热闹了,自己把肉馅再剁了剁。
陆谷在围裙上擦擦手,连忙就出来了。
院里的小枣树,外面的柿子树枝头都挂上了红的彩的,遇到高枝儿就让沈玄青来挂,正忙着苗大娘和全子娘听见他们的笑声还跑来看了。
“可真是好看。”全子娘用手托起柿子树上的如意结,夸赞都不带停的,很是喜欢,还纳了闷一样问纪秋月:“你们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知道这样挂着好看?”
别说妇人了,连村里男人看见枝头上挂这些,都觉得十分讨喜。
纪秋月见她喜爱,从篮子里拿了两个络子出来,说道:“婶子觉得好看就拿去挂。”
全子娘和苗大娘得了络子和红结,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笑声都不停,这才回家去忙了。
柿子树在外面,连陆谷都知道,今晚一过,估计枝头上就不剩几个络子了,所以挂的少,也都是小的,若有人拿去也没什么,纪秋月还跟他说,过年就当给大伙都添福气了。
络子挂完也没闲着,对联、门神和钟馗像都得贴了,桃符也得挂在大门前,卫兰香还特意给纪秋月买了年画娃娃,白白胖胖抱着红鲤鱼,让好生贴上。
“往左手来一点。”陆谷离远了几步指使梯子上的沈玄青贴横联,沈雁在扶梯子。
热热闹闹一通忙碌,转眼就过晌午了。
吃过午饭,陆谷眼巴巴瞅了几下,沈玄青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说道:“娘,我俩先去安家村上坟,回来再和大哥去南坡看我爹。”
今儿事情多着呢,陆谷怕耽误了家里的事,昨晚在被窝里就扒拉沈玄青,还捏住人家里衣衣角,说想晌午去给他娘上坟,早些去能早些回来。
“成,去吧。”卫兰香素来体谅陆谷可怜,没计较这个。
双儿成亲后若父母不在了,过年时上坟不用他们自己回去,家里的兄弟自会去,毕竟嫁人了,到了别人家里。
也是陆谷亲娘就他一个孩子,陆谷成亲后陆家不一定会给她烧年纸,再说安家村离得近,连沈玄青都听夫郎的,卫兰香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篮子里的纸钱香烛还有供品都是赶集时陆谷自己买的,这会儿提起来就和沈玄青匆匆出门。
一到坟里,果然,坟前没有任何痕迹,陆家没人来。
之前烧冬衣的时候他俩也来过,而如今,陆谷再不像以前那样,一来上坟就鼻酸想哭,能吃饱穿暖没人打骂,心里的委屈就少了,最多就是想娘了,但他已经能忍住眼泪。
边烧纸边说了一会儿话,他擦擦眼睛就和沈玄青回去了。
一到家卫兰香就把馈岁的年礼和年酒都备好了,让他兄弟俩带着媳妇夫郎还有沈雁,到亲戚同宗家里去送,好几家呢,每家过去了坐一会儿,就得好一阵。
馈岁盘盒里的年礼都是吃食,咸鸭蛋鱼干还有核桃板栗花生,三房家的能多一点,给沈玉的是陆谷绣的荷包,给周香君一条崭新的绣花手帕,腊肉和年酒是给沈顺旺和沈玉平吃喝的。
今年送的年酒都是用小的红漆木桶盛,有盖子盖着,比端碗有面子多了,红色还特别喜庆,一出来被村里人看见,还有人问他们木桶多钱。
他们送完了馈岁的礼,别人家也到他们家来了,热热闹闹一下午就这么过去。
天刚擦黑,陆谷几人就在厨房忙了,蒸肉炒菜下饺子,高高兴兴做出来一桌好菜,鸡鸭鱼肉齐全了,素菜豆腐花生米也有,还有陆谷采的那些木耳地皮菜马齿菜和菌子干,泡发了炒几盘,年夜饭可谓是十分丰盛了。
饭菜端上桌后,沈玄青把火盆点着了放在院子正中,里边用的是细炭,比木柴耐烧,夜里还得不断添炭,要一直烧到天亮呢。
屠苏酒斟满杯盏,沈尧青说了几句吉祥话,一家子便笑着举杯庆饮,好不欢喜热闹。
吃肉喝酒,日子越过越美满。
待酒足饭饱,碗碟也不用洗,一家子到院子里朝火盆中扔竹节,竹子烧得噼啪作响,就和放炮仗一样。
爆竹爆过了,便到了真正响烟花炮仗的时候。
沈雁乐得直拍手,拿一根细木枝点燃了梢头,还对陆谷说:“谷子哥哥,我可不怕响炮仗,等会儿给你响个大的。”
沈玄青把麻雷子火起花等拿了不少出来,院子里东西多,就到门外去放,听见沈雁的话还笑道:“那你来放个麻雷子,这动静够响的。”
“放就放,你先给我摆好了。”沈雁到底年纪小,前两年家里没钱,过年时只能看别人放,羡慕的不得了,这会儿跃跃欲试,睁大了眼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等到了门口,沈玄青给她把麻雷子往地上一放,她拿着手里的木枝就往前凑,小心翼翼真给点着后,立马就跟兔子一样跑远了。
麻雷子之所以叫麻雷子,就是因为爆开的声音如雷,陆谷站在门前捂着耳朵下意识往后退,退路却被身后的沈玄青挡住。
这第一声爆响炸开时,沈玄青见他瑟缩,大手立马就捂在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