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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谷醒来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坐起穿衣时一转头,发现他们灵哥儿也醒了,睁着一双眼瞳黑亮的大眼睛瞧他,还露出个笑来。
今天真给脸,一声儿都没哭,他笑着低头,打个响舌逗灵均:“看看谁醒啦。”
他穿好站在床边,把孩子挪过来给穿厚衣裳,清早有些冷。
在院里盥漱了的沈玄青进来,一看灵哥儿醒了,笑着从陆谷怀里接过自己抱着。
“他这会儿不愿尿,你记得等下到外面端一端。”陆谷叮嘱一句,到外面舀水去了。
今天要带孩子一起去镇上,等天大亮没那么冷再赶路不迟,沈玄青抱着儿子心中欢喜,他近来不常在家,灵哥儿虽认他让抱,但很明显,看不到陆谷后,孩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没什么神情了,他只好吹几声口哨逗逗。
院子里,陆谷舀了洗脸水,见乖仔打着哈欠还抻了个懒腰,顺手给狗食盆里舀了一瓢水,乖仔果然走过去低头喝起来。
如今不是深秋冬日,洗脸水再不用烧,沈玄青起得最早,已经点了泥炉用陶罐烧喝的水。
他洗好后进厨房起大锅热早食,就听见堂屋里卫兰香和沈雁的动静。
“娘,灵哥儿尿了,你给换换裤子。”
还没看见她俩过来舀水呢,沈玄青的声音就响起。
“来了来了。”卫兰香一边答应一边往房里走。
他听见声音又坐下去了,换裤子而已,不用那么多人,往常早起都是他抱着,能记得让孩子尿,沈玄青不常带孩子,估计是抱着儿子玩,忘了他方才嘱咐的话。
“谷子哥哥,你们今天去看宅子。”沈雁端着木盆进来,边舀水边说。
“嗯,你要什么,回来我给你带。”陆谷笑了下,只是过去看看宅子,还不到搬的时候,他和卫兰香还有沈尧青去,沈雁要和纪秋月留在家里看家。
“没什么要带的,我都和娘说了,让她回来给我买俩油酥饼就成。”沈雁舀好水端起木盆,笑着说:“等二哥哥真买了宅子,我再过去看。”
陆谷点着头笑道:“那是自然。”
待吃过早食,太阳出来驱散了清晨冷意,沈玄青见水缸快见底了,提了两个木桶来回跑好几趟把水缸添满,几人这才往大宅子那边去。
卫兰香提了个竹篮,里头装得是乳果和两块干净尿布,沈雁也提了个,是给纪秋月他们带的早食。
一过来就看见沈尧青已把两个板车都拉到院门口,连两大麻袋粮食都抱了出来,是给李来庆的。
两辆骡车用的板车都是新打的,比他们家那个拉草的旧板车大些。
“他过来的早,我还没起呢,就听见外面拍门,给了草篓子,又跟他说想喝茶喝热水就过来。”沈尧青笑道。
地里拔的草一般都是带回来给猪羊吃,拔草费工夫力气,拔一回呢,哪能随便就给扔了,每天多几篓子草,不怕饿着牲口。
“这两袋。”他拍拍麻袋,说道:“晌午他回家吃饭,刚好何叔他们那会儿不用板车,让拉回去,头一年的两百斤粮就给过了。”
“也好。”沈玄青点点头,先挽袖子和卫兰香沈雁到后院喂禽畜。
昭儿刚醒,灵哥儿揉着眼睛看起来懒懒的,陆谷就把木摇篮拉出来,让孩子躺在摇篮里。
纪秋月和沈尧青在吃早食,他打了水让昭儿蹲下,帮着擦眼睛擦脸,肉乎乎的脸蛋软软的,孩子肉皮又很嫩,胖乎乎蹲在木盆边像个圆团子,他擦着擦着就笑了。
“见着大伯娘高兴?”纪秋月坐在摇篮边,边啃馒头边给灵哥儿摇拨浪鼓,见孩子冲她笑,就和灵均说起话。
沈尧青几口吃完两个馒头,就起身到后院忙去了。
及至半上午忙完,几人又把二十只兔子搬上板车,肉铺关门好几天了,明天怎么都得开张做生意,赶两辆骡车也是为这个,沈玄青夜里不回来,就得沈尧青赶车拉卫兰香和陆谷。
临走前,因家里只剩纪秋月和沈雁,宅子太大了,李来庆还要过来拉米面,他是个汉子,到底有些避讳,卫兰香上了板车后还同她俩嘱咐:“不是还有糕点,弄些热茶,喊你三阿嬷过来陪陪,心莲和玉哥儿也都在呢,他俩要是做针线,让过来做。”
“知道了娘,你且放心,玉平前两天不是还说想借狗上山撵兔子,我连他也喊来。”纪秋月笑着答应。
骡车摇晃,陆谷抱着孩子和卫兰香一路说笑,颠着就到了吉兴镇。
卸了兔子后,眼瞅快到晌午,干脆先在隔壁面馆吃了顿饭。
转过西兴街东边的街角,到南吉街上往前一段路,沈玄青指着前面巷子口笑道:“这就是珍珠巷子。”
他边走边说:“牙行在另一头,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喊牙子,门上钥匙在他手里。”
沈尧青点头:“去吧,我们在巷子口等着。”
于是沈玄青加快步伐往前去,陆谷换了胳膊抱灵哥儿,三人走得慢了些,边走边看街边都有什么店铺。
到巷子口后,卫兰香探着头往里面瞅,这珍珠巷子比肉铺后面的柳枝巷子要宽些,她暗自在心里咂摸,肯定不便宜呢。
没多久,沈玄青和姓邵的牙子过来,几人就往巷子里走,到第六间院门前停下。
邵牙子开了锁,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便和沈玄青一同跨进宅门。
这是个一进的小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家子住是够了,前院东边的空地上一张石桌四个石凳,西边有棵柿子树,西南角上是灶房。
陆谷抱着孩子视线在院里转一圈,他如今也算有点见识,这宅子布局简单,屋子不算多,是他们乡下人买得起的。
“这东西厢房别看只有一间,屋子却大,若是人多,隔成两间都行。”邵牙子走到东厢房门前,推开门让他们看,像这样的小宅子,自然比不得二进三进的大宅院。
卫兰香东厢房看一眼,又到西厢房再看看,算是大的。
到北面主屋,连堂屋带两边房子是三间,陆谷和卫兰香到处都看了看。
而这宅子让沈玄青看中的,则是有个后院,柴房和牲口棚都有,后院里还有口井,打水就不必出门。
一到后院来,沈尧青走到井边,低头去看井水,还水桶坠下去,打了半桶水抓着井绳吊上来,伸手撩了一把水,随后抬眸笑道:“井水冰凉,我听人说,夏时吃瓜果,有井的人家把瓜果吊在里面,又冰又凉的。”
“我们家就是如此。”邵牙子咧嘴一笑,说:“有这井水可打,就不用拎着桶到外边去了,那卖水的也不必理会,一年两年不说,十年八年要省不少水钱。”
正是为这口井,要多花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买个宅子,定然是要住许久的。
有井有前后院,几间屋子就算家里人过来也够住,离肉铺就走一条街的距离,这宅子已是沈玄青能买到最好的了,西兴街其实还有一个,不过那是二进的大宅子,价钱自然高。
邵牙子最是会看眼色,见他们要商议,当即就笑着到前边去了,说让他们再转转,自己在前头等,有什么事喊一声,他就来。
“娘,怎么样?”沈玄青头一个自然要问问老娘。
卫兰香看看周围,说:“好是倒好,就是不知价钱如何。”
他顿一下,心想瞒着没什么意思,这才道:“这是临街的铺子,不是在镇郊偏僻地方,好在宅子小,床炕有但没桌椅,没添头,贵就贵在这口井上,拢共是八十两。”
别说卫兰香了,连陆谷嘴巴都张了张,八十两。
沈玄青见他俩这般模样,接过陆谷怀里的灵哥儿,笑着开口:“八十两瞧着多,可离铺子近,能照顾到,回来吃饭方便,像偏僻些的巷子,便宜是便宜,甚至还有三十五两的小院儿,也是五六间房,但离得远,到时我去看铺子了,留你一人和孩子在家,怎么能放心。”
灵均被抱在身前,面朝着陆谷,许是到了陌生地方,他伸出胳膊又要回陆谷怀里。
“这八十两都和邵牙子说好了,别的钱不用再掏,立契盖官印他会帮着跑。”沈玄青把孩子给陆谷,他自己在吉兴镇寻摸了大半月,对这个宅子还是满意的,不然不会带家里人来看。
卫兰香看看大儿子,见沈尧青轻轻点头,一想买宅子不是她出钱,便咬着牙点了头,八十两银子呢。
在沈玄青望过来后,陆谷犹豫着,最后也点了头,不过心里同样在想,八十两银子呢。
既然都愿意,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几人还推开柴房门看,连后院门也打开瞧了瞧,后头是珍珠巷子这一排人家走牲口禽畜和柴车的后巷子,算讲究的。
几人又到前院来,邵牙子正在等呢,一听要买,脸上笑意更甚,越发殷勤了。
“搬过来后,娘你们想来,都有地方住了。”沈玄青很是高兴。
他这么一说,陆谷看着周围,眉眼泛出一点浅笑,和方才的心境全然不同,以后他们就住这里了,离沈玄青近。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都过来了,立契一事就不同再拖,邵牙子让他们稍候,自己回牙行取房契地契和纸笔。
院子里正好四个石凳,陆谷坐下后抬头去看西边的柿子树,和在家里一样,在这儿也能吃到柿子,又想到珍珠巷子这个名儿,他眉眼弯弯,心道真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