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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开这样的玩笑,黛玉却少有的不见羞恼,幽幽叹道:“小舅母进门之后,对老太太、舅母和大姐姐、二嫂子等都竭力交好,却还是不能相安无事。大姐姐看上去端庄娴雅、温文和善,不想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自己尚未成亲,就不怕日后遭了报应吗?难道竟真的是有其……”
她到底厚道,不曾将话说完,叹道:“原该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却弄成这副模样……哥哥,我们要不要将内情告知小舅母?”
林楠摇头道:“舅舅院子里的闲事,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且小舅母又不是傻子,她岂会不知自己遭了人家的算计,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她便是知道了也拿他们没法子,最多日后小心些罢了。”
黛玉咬牙道:“旁的也就罢了,只那大夫,全无半点济世救人之心,反要害人性命,委实可恨!”
林楠知她因差点被鲍太医用药伤了性命,最恨这些无良大夫,摇头道:“做哪一行的能全无败类?”
心中却想到贾政,微微皱了眉头。红楼梦他在前世时只看了几章,但是红楼大概的走向还是知道一些的。在里面贾政是出了名的迂腐无能,掌印之后被下人糊弄,养肥了身边一堆的人,自己却落得一事无成。但只看他做官能越做越穷,便知道这人是真的正直。
只是现如今贾政做了工部主事,手上握了实权,仅是迂腐一些也就罢了,若还是被下人糊弄,只怕此次升官,对他来说不仅不是喜事,反而是祸事。
林楠微微沉吟片刻,拿了纸笔过来,不紧不慢写了封书信,交给在车外护卫的林全,道:“送去给顺天府的王捕头。”
林全拿着书信去了,林楠回身,见黛玉一脸疑惑,含笑道:“那大夫既惹的妹妹不喜,我岂能轻饶了他?我让王捕头随意找个名目将那大夫收监,再细细的审问,不怕他不招。”
如今到底不是不见证据不许抓人,抓了人也不许用刑的后世,人先寻个由子抓进牢里,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林楠虽不喜这等事,却不妨碍他入乡随俗,用这以力破巧的法子代替同人没完没了的斗心眼子。不过他也怕万一冤了那大夫,是以让王铺头只以吓唬为主,莫要真的将人伤了残了。
林楠倒不担心那大夫狡辩,需知这个时代的百姓最怕见官,再奸滑之徒,进了牢里,便先胆寒了三分,再诈一诈,说不得连三岁尿裤子的事儿都招了。
那时便让王捕头通知贾政,只说是那大夫犯了别的事,才连带着招出史夫人之事来。
贾政虽无能,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等他顺藤摸下去,自然能将府里的下人揪出不少来。这些签了死契,生死不由人的下人们,都敢对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下毒手,想来能让贾政警醒不少,起码一两年之内不敢懈怠。等过了这段日子,再使点手段,将他从工部调出来,去别的什么地方任个闲职也就是了。
当然林楠管此事,倒不是为了贾政,想了想,对蹙眉沉思的黛玉道:“老祖宗没了孙儿,心里定然不痛快,你得空便多来陪陪。你那个园子的事儿,也可以同老祖宗说说,老太太见多识广,也能替你查漏补缺。”
黛玉点头,一双妙目盯着林楠,看了一阵,眨眼道:“哥哥怎的话只说一半,还有呢?”
林楠转目看向黛玉道:“你怎的就知道我话还未说完?”
黛玉哼道:“以哥哥的脾气,恨不得我连婆家都自己能做主找了,又怎会交代我如‘去看老祖宗’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藏了后话。”
林楠略带尴尬,笑道:“只看妹妹这句话,便知道妹妹虽聪明,却也不够聪明。”
黛玉道:“够聪明的话当怎样?”
林楠正色道:“够聪明就该学会装糊涂。”
黛玉扑哧笑道:“哥哥恼羞成怒了!”
林楠干咳一声,道:“罢了罢了,同你说正经的。”
黛玉嗯了一声,收了笑。
林楠微微沉吟了一下,道:“陪着老太太的时候,记得暗示一下,让她将大表姐嫁出去。”
黛玉啊的讶然出声,又道:“哥哥不是说不管小舅母的事么?”
“与小舅母无关。”林楠摇头道:“在贾府中,二舅母对我们二人恨之入骨,却没什么力量能要挟到我们,是以我也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只是二舅母加上大表姐就不一样了,大表姐手段太过厉害,我懒得和她耍这些心计,便是耍也未必耍的过她,但是不理她却又怕你什么时候被她算计了去,所以只能让她离开贾府了。”
黛玉低声嗯了一声,皱眉道:“可是老太太虽疼我,这上面只怕不会听我的,且我总不能挑明了说。”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家,有些话不方便说,且贾母对她和宝玉一般,虽宠着惯着,对他们的能力见识却并不看重,她若要什么吃的玩的,贾母二话不说便会应了,但是大事儿上,却未必会听她的。
林楠道:“所以才要你和老祖宗说说你那园子的事儿啊!”
黛玉一点便透,笑道:“哥哥真狡猾!”
林楠也不介意被她取笑,正色道:“别忘了老太太是姓史的,小舅母没了孩子,只怕老太太比舅舅还要痛心。这件事不需别人多说,老太太也会想到二舅母和大表姐身上。我方才已经提醒过琏二嫂子,若她识相,等你提及的时候,自然会帮腔,不怕老太太不动心。唯一可虑的,是舅舅对大表姐是怀了内疚的,我会让赵捕头将线引到大表姐身上。以舅舅的性格,若是知道了大表姐连自己未出世的弟弟都害死,自恨不得将她嫁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才好。”
只要贾母和贾政有了此心,他便不用再多做什么。元春虽是嫡长女,但是因王夫人的颠症,条件稍好些的人家便不敢娶,最多只能找个外地的小官或商户做个继室,到时她便是有浑身的手段,隔着千里万里也使不出来。
说话间,马车到了门口停下,林楠还要去时府,也不下车,掀着帘子目送丫头们扶黛玉进了门,正要吩咐车夫,林成却凑了过来。
林楠知道他有话要说,问道:“怎么了?”
林成低声道:“昨儿下午诚王殿下来过了,却不许我们去荣国府禀告,直坐到初更天的时候,大爷派了人来说不回,殿下才去了,临走时留下话,说让大爷今儿下学之后,去醉仙楼一聚。”
林楠说了句“知道了”,放下帘子,林成退开,吩咐了一句,马车开始行驶。
……
虽是做东的,李资到的倒比林楠还要晚些,一推开门,便看见一身白袍的秀雅少年,手撑着下巴,极舒服的窝在椅子上,样子像极了吃饱喝足趴在门槛上晒太阳的那只懒猫,让人恨不得拿脚尖帮它打几个滚儿。
一颗心难以抑制的躁动起来。
狠狠闭了闭眼,耳中传来少年清悦带笑的声音:“诚王殿下……”
李资睁眼,快步过去,伸手按在少年肩头,似有温软滑腻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衫灼到了他的手心,让他几乎把持不住想要狠狠一把捏下去,将人攥在手心,却终究只是一触即收,将欲要起身行礼的少年按回了座位,在他身边坐下,道:“何须这般多礼……我来晚了,让你久等。”
林楠笑道:“原就没约定什么时辰,何来早晚?是我懒得回府,下了学便直接过来了。”
又叹道:“车、马、轿,没一样不颠的,走路又太累,是以能少走一段路,我便少走一段路。”
李资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林楠眸光微动,道:“陛下还是决定现下便修路?”
李资嗯了一声,叹道:“我劝过了,差点惹得父皇暴怒……”
林楠皱眉。
李资似看出他的心思,道:“倒不是父皇急功近利,而是父皇似乎对你弄出来的东西,极有信心。”
林楠苦笑,微微沉吟片刻后,道:“殿下若是信我,每隔丈许,令人留出一指来宽的缝隙出来。”
李资点头,再不提此事,目光落在空空的桌案上,微微皱眉,还不及说话,林楠便笑道:“殿下莫要怪成三子,他定的原不是这间,是我不分四季的爱见光,便到这里来坐坐。那边瓜果点心都是齐全的,是我没许他们在此另备。殿下既来了,不如我们过去坐?”
李资却不动,道:“既你喜欢这里,便在这里就是。”
林楠失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同我一般惧冷不惧热的,殿下总不能只将就我一个。”现下虽非酷暑,但是午后依旧闷热难耐,有些讲究的家里,已经开始用冰了。他们所在的这间雅间,在冬天是极抢手的,到了夏天就没什么人稀罕了。
却听李资道:“原就没请别人。”
林楠笑容微敛,眼睑垂了垂又抬起,笑道:“学生何以有此殊荣?殿下抬爱了。”
李资默然,吩咐人上酒菜。
稍许,酒菜齐备。
两个人似乎极有默契的都想将对方和自己一起灌醉,并不要人劝,也不留人侍候,就这样一杯一杯的喝了下去。
李资虽有言必应,却又惜字如金,似乎要将话都留到喝醉了再说。
林楠却话多得很,从西湖的荷叶,说到西北的烧刀子,从杭州的戏子,说到京城的火炕,天南地北,漫无边际,亏他怎么转过弯儿凑在一处的,似乎是想趁着还未喝醉,将话先说尽了。
菜几乎没怎么动,酒却少了大半坛子。
林楠撑着头,带着笑,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却像是带了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李资却似乎越喝越清醒,幽深的双眸渐渐清晰。
“前儿,父皇令我协理工部。”
林楠举杯和李资碰了一下:“恭喜。”
从历练,变为协理,这是将工部大权交了半数在李资手里,确实值得恭喜。
李资一口喝干,又道:“我记得月前你曾说过,你去工部,是为了将修园子的事儿挂靠在我的头上。”
林楠皱眉想了想,笑道:“似乎是说过的,殿下好记性。”
又是一杯。
两个人已经喝了足足可以醉倒十个人的烈酒,却似乎一个赛一个的清醒。
李资道:“我原是不信的。”
林楠笑着接口道:“原就是信口胡说的。”
李资扬眉看着他:“这句也是?”
林楠笑而不答,执壶斟酒,酒倒在杯子里,一滴不洒。
李资将他新斟的酒一口饮尽,继续方才的话:“……我原是不信的,后来却渐渐信了。”
林楠这次没喝,先将李资空杯斟满,李资依旧一口喝完,林楠再斟,却被李资一把攥住执壶的右手:“林楠。”
“嗯?”
“欠我一份人情,就让你如此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