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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云震先前离开时所说,傍晚时分他果然再度造访。彼时陆偲刚刚被投喂完毕,正躺在床上打饱嗝。
门铃响起后,是陆英捷来开门。
或许因为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如今面对云震,他的情绪显得很冷静,或者说太过冷静,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然后吃饭去。
他是先把陆偲喂饱,下一个才轮到自己。粥这种东西他吃不惯,所以叫了外卖,几分钟前刚刚送到。外卖分量极足,再算上云震一份都足够了。
来之前云震已经吃过,于是直接上楼去看陆偲。
比起上午刚见面的时候,陆偲的精神不再那么萎靡,气色明显好看不少。
云震询问:“感觉好些了吗?”
陆偲点头:“嗯,好多了。”
“按时吃药别忘了,外用的药也要记得。”这么叮嘱着,云震在床沿坐下来,顺手把快要滑到陆偲腹部以下的薄被往上提了提。
陆偲看着他这动作,不自觉地一笑:“记得记得,都记得,哥也会提醒我。”这句话说得异常顺口,说完方才一愣,尤其是那声“哥”,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有着分外亲昵感。
原来才短短几个月,他就对那人如此习惯成自然了吗?一时间想改也改不掉……
转念一想,人家已经承诺会好好跟他做兄弟,那么他也的确应该叫“哥”才对,否则总不能直呼名字吧?
云震听出了些许端倪,便问:“你们和好了?”
陆偲想了想:“一半一半吧……”
目前来看,他们还算勉强可以和平共处,但他心里的气可远远没消呢。
怎么消?被人暴行侵犯,而且那还是一个曾经无比信任的人,这种气怎么才能消?
“他对你说了什么?”云震接着问。
“嗯?好像没说什么吧。”
陆偲纳闷地反问道,“难道他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云震笑笑,半开玩笑似地说:“比如说他喜欢你之类的?”
“啊?没有没有!”
陆偲一脸【这个笑话不要太冷了好吗?】的表情,摆摆手,中间顿了一下,“你说的是爱情的那种喜欢?那肯定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其实他也曾经考虑过,不管人怎么发脾气、发酒疯,跑去强|暴别人都太不正常了吧?对着一个完全不来电的对象也能下得去手吗?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直到后来他记起一句俗话:男人若冲动起来,对着电线杆都能发情。
那么陆英捷想必也是这样吧,在莫名其妙的环境下,对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生理**。当然这只会是一时头脑发热,纯属酒后冲动,跟什么情情爱爱是绝对扯不到一块儿去。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强|暴他,那强|暴根本就不会被列为犯罪了,不是吗?除此之外——
“况且他是我哥,我们是亲兄弟,总不可能**吧?”
“哦?”
听到这里,云震知道了,陆英捷肯定什么都没说。至于陆英捷为什么要缄默,他不会去问,这个人必然是有自身的考量,而他也或多或少能够猜到一部分。
“你很排斥**?”他问。
陆偲皱起眉头,很快就松开,耸耸肩:“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我家人肯定不能接受啊,他们绝对会疯了,再说你看我哥他也不像是会这么乱来的人对吧?”
看着陆偲这么大大咧咧的样子,云震蓦然产生一种“搞不好这孩子异常迟钝”的感觉。
“你谈过恋爱吗?”云震问。
“……”正在被家长关心成长问题什么的,只是错觉吧?
陆偲捏捏鼻子:“没有。”
大概是因为吃饱喝足精神好,他的心思开始活泛了,玩心忽起,嘴角一撇泫然欲泣状,“可怜没人喜欢我啊。”
云震眉梢一挑:“照你这么说,我不是人?”
“什么?我没有这么说啊。”
陆偲赶紧澄清,之后才反应过来,“呃?你的意思难道是,你喜欢我?”
在这里可以看出,陆偲的神经比云震所想的还要迟钝,完全当作对方是在开玩笑,还笑嘻嘻地故意问道,“那你都喜欢我什么呢?”
少顷,云震仿佛在认真沉思,答说:“喜欢你漂亮,喜欢你青春,喜欢你可爱。”
……不得不说,这话听上去还真像是玩笑。
所以陆偲仍然没有当真,自以为很给面子地笑了几声,正要调侃回去,却听见:“我喜欢看你快快乐乐,也喜欢你让我快乐。”
这样说着,云震双手捧住他的面颊,如同捧着一朵娇嫩花苞:“小玫瑰——”
最后一个音久久没有落下。
陆偲的心脏也跟着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他两眼瞪得发直,目光急速闪烁,云震甚至能从他的表情当中看出他正屏住呼吸。
云震微笑,低头吻了他一下,然后松开双手,再然后……没了。
——就没了?!
陆偲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差点没喷出来。
这是在存心吊他胃口吗?明明话还没讲完……吧?
转念想起刚才自己的紧张反应,那口血又“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是他的错觉吗?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居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是认真的,真的喜欢他,喜欢他这样,喜欢他那样……
会吗?应该不会吧?难道真的会吗?可是怎么会呢?
喉咙里又是“咕咚”一声,吞了大口唾沫,偷偷向人瞄去,恰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霎时心跳乱了几拍,移开视线。
一手攥起了拳,另一手按在胸口:噢天哪,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莫非、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心如鹿撞?
好吧,不管真的假的,有这么个魅力指数超标的男人对你告白,谁又能不心跳加快呢?
给自己找了这样的解释,陆偲拍拍胸口顺了顺气。
说实话,从一开始他就未曾期待过,不予不求,自然心安理得。
然而现在,心池忽然被搅乱了,即使他不敢期待,却还是禁不住东想西想,尤其是与这个人相处至今的种种细节,有没有什么迹象可循?
想啊想啊,太过投入,一不留神冲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也不生气不吃醋啥的?”
“嗯?”
云震想了想,“你是说我要跟英捷争风吃醋?”
刚才话一出口陆偲就已经后悔得想挠墙,再听到云震说得这么直白露骨,更是让他从脖子根开始爆红,连连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这意思,你听错了,你听错了。”
温和的笑意在云震唇边散开:“如果我跟他吃醋的话,最为难的人还是你吧。”
“呃……”也对哦,夹心饼干什么的最难做了。
陆偲挠挠头,突然嘴角一抽,整个人“OTZ”了。
他怎么还真的入戏啦?这两人不论哪个都没可能为了他争风吃醋好吗?
懊恼地拍拍额头,努力把心思从这笔糊涂账里抽出去。
其实云震话虽这样说,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吧?与其计较他说了什么,不如先搞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话说回来,你对我哥还挺好的。”
陆偲琢磨着,“之前你就帮他讲话,还给他放假让他留下来照顾我……为什么我感觉你似乎很关心我跟他的关系好不好呢?”
——因为他的做法越是激烈失控,越表明你对他的影响力之大,越证实他把你看得何其之重,一旦将来他厘清了自己的心情,他就越是会珍惜你,做你的枪,做你的盾,为你保驾护航,为你付出一切。
陆英捷就是一个这样的男人。
不过这些话,云震就不在这里多说了,还是让事实来见证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见云震笑而不语,陆偲没来由地汗了一下,就此打住。其实他也只是偶然想到,有点狐疑,并不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毕竟云震和陆英捷认识这么多年,交情不好才叫不正常吧?
更主要的是,跟一个与自己关系暧昧的人,讨论一个刚强|暴过自己的人,感觉总会怪怪的。
于是转移话题,虽然这话来得有些后知后觉:“对了,没想到这么就能再见到你,我还以为会是很久以后呢。”
云震笑笑:“这次算是机缘巧合,下一次……其实机会还有很多。”
归根到底,机会是要靠人创造。只要人有意愿,机会自然少不了。
陆偲“哦”了一声,赞同地点点头,也跟着笑起来。
说心里话,他还是很喜欢云震的。姑且不论这种喜欢是哪种喜欢,跟云震在一起感觉非常舒服,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要知道,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得到长辈的体贴照顾和情人的缠绵温存,真是太划得来了对吧?
……**青年,你赢了。
“你来的时候看到院子角落的野玫瑰了吗?已经栽活了噢。”陆偲献宝地说,那眉飞色舞的表情,衬得俊脸更加神采飞扬。
云震不禁笑了起来,捏捏他的鼻子:“看到了,很了不起。等到它开出和你一样美丽的花,记得叫我来观赏。”
“哦,没问题。”陆偲顺口应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叫和他一样美丽的花?这人来赏花,到底赏的是哪朵花啊?
瞬间被囧得不行,把这两个问题从脑海中狠狠一揪,拖出去五马分尸。
身为男性,时不时被人叫成花名已经够郁闷了,“小玫瑰”这个称呼其实也是他纠正了多次以后不得不放弃的。
要不要最后再试一次呢?
就在这时,见云震看了看腕表,陆偲立即把刚刚的念头抛到脑后,问:“时间到了?你又要走了吗?”
云震颔首:“嗯,差不多了。”
“太快了吧,这么快啊……”陆偲嘀嘀咕咕。
这么些天没见,今天才见了两面,全部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两小时,下次再见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
面对他毫不自觉流露出的依依不舍,云震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
起初这个吻只在嘴唇上流连,直到双唇充满了润泽的血色,才深入到口腔内,舌尖交会你来我往,宛若喁喁细语,极尽细腻温柔。
陆偲只觉得简直要融化在这个人的舌尖上,神思飘飘然如梦如醒。云震这么专注地吻着他,当然也是心无旁骛。
所以两人都没注意到,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又突然退了一步,转过身,慢慢背靠在墙壁上。
——心如刀绞就是这个感觉吗?
陆英捷闭上眼睛,两排睫毛也跟眉毛一样粗粗直直,就像两把扇子,在眼脸下方投射出深重的阴影。
假如他冠冕堂皇一点,或许现在就可以走进去说:你们俩差别太大,根本不相配,更不该再继续纠缠下去。
然而,一个问心有愧的人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更何况就算不是云震,也会有其他人……
当云震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陆英捷站在这里,云震的脚步慢了一下,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按在他的胸口,掌心正下方就是心脏所在。
那只手的力度非常轻,几乎难以察觉。当然陆英捷还是察觉了,睁开眼,眼中仿佛盘旋着黑洞,汇聚着宇宙中最冰冷最阴沉的物质。
“嫉妒会蚕食你的心,别再被它驱使。”云震说。
陆英捷微微一怔,沉默着,眼中的东西似乎也沉默了。
云震不再多说,收回手转身就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云叔。”
工作上,等级分明是必须的,而私底下,陆英捷也是这么称呼对方。
云震停住了脚,回头看去。
陆英捷问:“你似乎从不嫉妒?”
这个问题,与之前陆偲问过的那个问题有些异曲同工。
云震便笑了笑,回道:“很多人总说什么笑点哭点,每个人的点都不一样,或许我嫉妒的点也跟别人不太一样吧。”
云震离开后,陆英捷在原地静立许久,直到整理好所有的心绪,才走进房间。
陆偲正在看电视,两眼放光,脸色红润。至于是电视节目精彩到令他这么精神奕奕,还是因为之前的什么事……或什么人,这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以陆偲目前的状况不方便洗澡,天气也不是热到需要天天洗澡,陆英捷便打水过来让他在房里洗了脸和脚,之后没有其他事了,陆英捷不再逗留,回到客房。
他没有上床睡觉,坐在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他的烟龄虽长,但抽烟并不凶,一包烟至少能抽四五天。而要是按照他现在这种频率,恐怕一天一包烟都不够了。
青白的烟雾飘忽不定,袅袅升起,渐次没入空气之中,时间也随着这一缕缕消失的烟雾不断流逝。
夜色越来越深,陆英捷终于起身往房里走,而又不知不觉从房门走了出去,跨进另一间房门。
不出所料,房里的人已经睡了,电视电灯等等电器均已关闭。窗帘还没拉上,假如放着不管,明早从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光将会十分扰人清梦。
陆英捷去把窗帘拉好,然后朝床边走去。
月光被隔绝在窗帘之外,整个房间里几乎再无其他光线。黑暗中,即使陆英捷眼力再强,也无法看清楚床上那个人的模样。
不过,他不需要看,脑海中已经可以清晰地描绘出来。
从小到大看了二十多年的这张脸……所有的音容笑貌,却仿佛都及不上这几个月来留下的印象深刻。
他在床边伫立许久,缓缓弯下腰,短暂地停了停,而又继续俯身,双唇轻轻覆在人的额头上,那种平滑的触感、温暖的体温,一下子好像击中了心脏,收缩膨胀,无休无止。
这一刻他蓦然明白,有些东西已经深深根植在他心里,再也抹除不去。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
“晚安。”无声呓语。
——晚安,弟弟。
【云震※小剧晨
《自白书》
我是否喜爱小玫瑰?是。
我是否想拥有小玫瑰?是。
我是否容许分享小玫瑰?是。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可以给予你所有宠爱,亦注定亏欠你诸多岁月。
惟愿我的宝贝,一生平安喜乐。
来世重逢,必长相守。
作者有话要说:《自白书》中的岁月,指的不单单是光阴,还有很多现实因素。
当然,只要有爱…………
无论我怎么打【云震小剧场】这几个字都不能正常显示,**,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