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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看也知道,后面那人肯定戴着绿肩章。
相关部门不同职务不同颜色,降妖是红肩章,交通是绿肩章,安置是灰袖章,报恩是黄袖章……
理论上说,各个部门级别平级,但所有人都知道,画风等于逼格,肩章高于袖章。
许良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绿肩章年纪不大,套着头盔,戴着风镜,脖子上还挂了个小哨儿,发出惨绿的荧光。
“停下!听见没有!”绿肩章把一个炮筒似的东西抗在肩头,“天网恢恢,掉下去摔死了可别怪我!”
许良在心里槽了一句中二,抱着月濯的脖子往前探了探身,“别理他,快跑。”
既然已经酒驾超速了,不如再凑个逃逸。
月濯就不用说了,本来就是城市黑户,被抓住肯定要惩罚加驱逐。许良情况也不乐观,骑在凤凰背上夜游京城,就算装傻充愣扮无辜,也要被弄到报恩管理处去消除记忆。
管理处简单粗暴,会消除所有和妖精有关的记忆,许良可不愿意乖乖就范。
但这会儿的月濯就像一盘儿醉鸡,许良再怎么往他身上加盐撒糖,都盖不住那股子乱窜的酒气。
所幸速度依然很快,后面没那么容易追上。
绿肩章也看出自己速度不敌,且距离太远,拿着炮筒对了半天也没把握,只好用力吹哨,企图用噪音感化这只大鸟。
哨声就像公鸭捏尖了嗓子嚎叫,许良听得起了鸡皮疙瘩,月濯则在空中猛然一停,接着长吟一声,分贝跟哨音有得一拼。
不过到底是凤凰,鸣声如春水化坚冰,冰与水互相摩擦撞击,直到冰没了棱角、水腾出雾气,温润悠扬,荡涤天地。
可惜凤凰在这儿飙歌大秀海豚音,旁边的伴唱却是个五音不全。
哨声和凤鸣你来我往,也不知是泼妇骂街还是对歌传情。
片刻后,月濯左翼收拢,来了个急转弯,直朝绿肩章飞去,看样子是要寻觅知音。
许良眼看着月濯离绿肩章越来越近,情急之下玩了个高难度动作,改用双腿剪住月濯的脖颈,自己倒过身子,试图抓住尾羽。
他还记得月濯上次被抓到尾羽反应,猜想就算不能让他醒酒,让他炸毛逃走也是不错的结果。
但他低估了这大鸟的身形,就算他身高一米九,伸长了胳膊也还是差一段距离。
绿肩章已经抗好了炮筒,随时可能发射,许良豁出去了,脚上一松,大头朝下滑了一段儿,看准位置一捞,终于抓到了正中那根尾羽。
许良笑了,另一手抓住身下的羽毛打算稳住自己,月濯却猛地把双翼一拍。
许良几乎当场摔下去。
这可是上千米的高空,保命要紧,他顾不上控制力道,狠狠将尾羽一扯。
月濯大叫一声,身子剧烈颤抖,就像豹脚蚊迎头遇上电蚊拍,连挣扎都来不及,就顺应了地心引力。
许良被月濯拖着极速坠落,身体悬空,整个人没着没落的,只能死命握住那根救命的鸟毛。
月濯像片秋风里的落叶,落到半空时尝试着拍了拍翅膀,但颤抖得过于剧烈,根本控制不了方向,最终还是栽了下去。
疾风包裹着飞溅的紫光撞在许良面前,就像用脸放烟花一样刺激。
许良想试着换个位置,但几次差点儿被强风卷走,只能放弃抵抗,像个小尾巴一样被月濯拖着一起下坠。
许良想,也许月濯的身体可以减震。
许良又想,这种时候怎么没人英雄救美?
许良还想,万一自己摔成一锅肉粥,常小猫会用什么表情认尸?
“咚——哗!”
月濯掉进了水库,许良被水花一拍,终于松开了尾羽。
十分钟后。
月濯伏在水库边,酒还没醒,依然一脸茫然,全凭着本能梳理羽毛。
水面冒出一串气泡,三百年的绿毛龟驮着许良上岸,特意幻了人形。
清秀少年的面孔配上一头杀马特的绿毛,十分善解人意地帮许良脱了湿透的上衣,还要替他人工呼吸。
许良意识模糊间看到一团碧绿,出于男性对这种颜色的本能厌恶,他朝杀马特小乌龟踹了一脚,踉跄地朝着有光的方向挪去。
少年变回乌龟,半尺长的绿毛缠满全身,朝许良的背影点头致意,“宝宝救了许哥哥,这算无证报恩,还请哥哥为宝宝保密。”
许良随便应了一声,再前进半步,终于撞进了那团紫光。
光晕就像浴霸加上暖风机,对一个刚刚泡透了冷水的人来说,简直不能更舒服。
许良耳朵进水,眼睛酸胀,摸索着贴在月濯身上。
暖烘烘的绒毛触碰皮肤,不刺不痒,羽绒被一样舒服。
许良吁了口气,月濯喉中发出雏鸟似的颤音。
许良抬头,月濯低头,许良视力恢复了八成,月濯眼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左翼一收,将许良拢在怀里,扇动右翼同时一跃,转眼已经踩上了枝头。
视野开阔。
月色如诗,云影如画。
不过许良一点儿诗情画意的心情都没有,刚从那么高掉下来,他这会儿对任何高度都抱有敌意。
月濯脚爪有力地抓着树枝,看着许良,缓缓低下头来。
许良只觉得暖,此时的月濯身体温暖妖气温暖,就连目光也十分温暖,就像从凉菜升级成了炖菜,口水鸡变成红焖鸡,适合秋冬食用。
月濯动作轻缓,将颈子贴在许良肩前,喉中又飘出一串颤音。
上次听还隔着空气,这次听直接透过身体,许良从头发到脚趾,都跟着月濯的声音颤了一颤。
月濯哼声不断,呢喃着鸟语,一边咕哝一边在许良身上轻蹭,蹭完脖子又蹭脸,最后还用喙帮他梳理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动作极为亲昵。
许良简直怀疑月濯把自己当成了一根翅膀。
月濯的动作混合了暖风,梳理的过程中,羽毛逐渐恢复蓬松,顺便把许良的裤子也烘得十分干爽。
鹅黄色的喙抵着许良额头,月濯的声音逐渐有了规律,长短交替,轻吟低鸣。
许良在月濯头上摸摸,“你还会唱歌?”
“哥——”月濯低声喊着,把许良压在树干上,继续蹭弄。
毛茸茸的脑袋抵着许良胸口,颈部的羽毛不断蹭过许良小腹。
衣料摩擦,许良总要有些生理本能,好在对方是鸟,只有本能,毫无欲-望。
可月濯却幻了人形。
他拿下巴抵着许良的肩膀,吁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幻人形,但哥哥幻了他也要幻,否则体型差距太大,根本不能好好理毛。
“哥……”月濯又咕哝一句,瘦长手指穿过许良的头发,一下下儿梳理,同时拿脑袋往许良脖子上蹭。
动作没变,但感觉完全不同。
热度从脖子往上窜,烘烤着脑子,许良拨开月濯的衣襟,露出半边肩膀。
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凤凰跟常小猫不一样。
第二个念头是:看起来很滑。
他把手搭在月濯肩头,拇指在皮肤上一碾。
月濯感觉到许良的动作,歪着头,拿脸颊在他手背蹭蹭。
许良捏住月濯的下巴,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会儿,拿指尖碰碰,稍微分开唇瓣……
月濯轻哼一声,许良收手,只在他头上摸摸。
他看向地面目测距离,想着怎么才能手脚完好地下去。
但他老实了月濯不老实,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贴上来,少年的身体不停在许良身上摩擦,充满了求推倒的气息。
许良倒是没心情推倒他,只想把他推开,但月濯力气很大,怎么能把他推开又不让他掉到地上,这是个值得思索的难题。
且许良已经有反应了,身体和头脑都有。
不过脑子里的反应和月濯无关,正面反面都是常净,想他在浴室帮傻子动手时光着上身的样子,和当时脸上的表情。
“哥,我想你。”月濯低声说。
“我不是你哥。”
“骗人,你是。”月濯的鼻子贴着许良的颈窝,一路闻到胸口,“我想你了……”
柔软的长发扫过皮肤,发梢好像涂了春-药。
许良琢磨着,如果就在这里把月濯睡了,会不会睡到一半掉下去摔死?
以及,睡妖精需不需要戴套and润滑?
许良制住月濯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再蹭我就干-你。”
月濯的长睫毛一扇,还没说话,树下就传来一声咋呼——
“许哥哥!终于找到你啦!”
小十三来了,怀里抱着瓶子,瓶子里装着金鱼。
黄昏也在。
许良吩咐道:“十三,你先把瓶子放下。”
小十三背脊一挺,立刻服从命令放了瓶子。
许良把月濯缠在自己身上的手掰开,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儿,然后忽然用力,把他往后一推,同时道:“接好!”
小十三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对准了位置,月濯落地前半秒却本能地变回原形,翅膀一扇,把小十三吹得滚出好远。
许良攀着树枝下滑,还剩三米的时候朝月濯身上一跳,成功体验了一回羽绒减震的滋味儿。
小十三惊魂未定,睁大眼睛跑过来,“许许许……许哥哥!怎怎怎么……”
许良:“月濯喝醉了不敢下来,我帮他一把。”
小十三松了口气,“喝醉没关系哒!我有解酒药!”
小十三把脑袋变回仓鼠,在颊囊里翻翻找找,掏出个胶囊,又掰开胶囊,倒出两颗白色小药丸。
他献宝道:“我们妖族喝人类的酒很容易醉哒,我就醉过一次!这个是专用解酒药!在步行街买的!老板说大象都只用吃一颗,我太小了,每次都舔一舔!超好用哒!”
许良接过药丸,“大象用一颗?那给他用两颗好了。”
说着掰开月濯的嘴巴,把药丸子扔了进去。
但月濯不配合,脑袋一甩,药丸从嘴缝蹦进草地,没影儿了。
“这药你还有吗?”
“没,没了!就这一份!我去找找!”
小十三变回仓鼠,发动了附近的蛇虫鼠蚁一块儿帮忙,终于把药丸找了回来。
许良再试一次,先把黄昏从瓶子里取出来,准备好半瓶水,然后把月濯按在地上,药丸扔进嘴里,灌水,捏嘴,填鸭似的抖上三抖。
“咕嘟”一声。
月濯拍打着翅膀,喉结上下一动,周身紫光浮现,先幻出人形,又变成凤凰,然后又幻人形……
几次之后,他终于稳定下来,保持人形站在许良面前,目光逐渐清澈,神情逐渐变冷。
许良:“醒了?”
月濯对上许良的视线,表情有些木讷僵硬。
许良看小十三,“两颗不够?”
小十三:“够够够肯定够只多不少!啊啊啊!月濯哥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吃太多了!”
许良看过去,只见月濯满脸绯红。
像把整树的桃瓣碾碎取汁,浸透了寒玉雕琢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