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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羲和深呼吸了一下,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神色,“九千岁,凡事不要强求。”
“若不是强求之事,何须来求你?”墨醉白声音淡淡,看向其他人,“如果我们自己就能办到,我们就都靠自己好了。”
在场的人渐渐窃窃私语起来,九千岁说的不错,他们所来求的如果不是强求之事,为什么不自己去完成呢?
他们如此一想,纷纷换了祈愿的事,有的换成想要天降百万金,有的换成想要做大官,还有的想要娶到仙女一样漂亮的娘子,大家互相谈论着,气氛渐渐变得嘈杂起来,一个说的比一个离谱,后来就像比着谁的愿望大似的,越说声音越大。
师羲和看着舜音和墨醉白,发现自己刚才猜想的不错,他们就是来砸场子的!
刚刚寂静神圣的殿堂,都快吵成菜市场了。
师羲和面沉如水,猛地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周围的火把瞬间燃烧的热烈起来,人群里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师羲和看向舜音,倏然道:“夫人既然觉得之前跟在下切磋的很过瘾,不如今天我们就再来比一场。”
舜音毫不犹豫地摇头,直接拒绝,语气颇为嫌弃:“我不跟你比,你这个人说话不算数,我们上次比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你如果输了就不能再说自己是‘神算’,可你并没有履行承诺,你今天还在这里以神官自称。”
师羲和强词狡辩,指了指在场的众人,“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的,如果他们不来求我,我也不会出来帮他们祈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受苦的百姓。”
舜音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只想嗤之以鼻,毫不犹豫的翻了一个白眼。
师羲和这些年一直高高在上,被人们当做神明来崇拜,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表达过如此明目张胆的不屑了。
他盯着舜音看了一会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语带威胁道:“你究竟敢不敢跟我比?”
舜音怀疑自己真的该好好找个地方拜拜,今年怎么总有人想跟她比?
“你想比什么?”舜音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师羲和沉思片刻,“能比的无非就是预言、批八字、看面相,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就比看面相如何?”
“怎么比?”
“很简单,我们二人分别选出这里最有钱的人和最贫穷的人,谁选的更对谁就赢。”
舜音转头看向墨醉白,墨醉白轻轻点了点头,师羲和是靠装神弄鬼为生,舜音又不是,不管输赢都对她没有影响,且先比着,看看师羲和究竟有几分本事。
“行,你先来。”舜音痛快的答应下来。
师羲和没有谦让,他抬头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目光中隐隐含着打量,他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之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向了一位身材圆润的妇人。
“此人天庭饱满,耳大垂厚,且双目有神,一看就是富贵相,她家中必定财运亨通,是八方来财的好命人,也是这些人中最富贵的一个。”
大家纷纷审视地看向那名妇人,妇人紧张地站直了身体,不自在的挽了挽耳边的头发。
很快有人提出质疑,“国师,这妇人身穿布衣,头发枯黄,脚底下踩着淤泥,身上连一块金饰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富贵之人,您确定您没看错吗?”
“当然!”师羲和声音坚定,心中嘲笑质疑之人的有眼无珠。
他的目光扫向妇人袖子下露出的手腕,妇人手腕上带着一副玉质通透的手镯,一看就是古玉,俗话说金银有价玉无价,这副手镯最少也价值百金,能戴得起这样手镯的人,不可能是贫穷的人,而且这名妇人身材偏胖,一看就是不愁吃喝的。
他知道来太行教的人里经常有不愿意暴露身份的,所以他料定这个妇人是为了掩饰身份,才故意这样穿的。
师羲和转头看向舜音,“轮到你了。”
舜音没有犹豫,看都没看其他人,直接选了布衣妇人旁边那名身材纤瘦的中年妇人,“我选她。”
师羲和差点笑了出来,这名妇人虽然身上穿的衣裳是好料子,但她身上一件首饰也没有,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而且她身材瘦弱,一点也不富态,根本不可能是有钱人,舜音只知道看表面,注定要输。
师羲和得意洋洋的看了舜音一眼,心中笃定自己赢定了,对那两名妇人招了招手,让她们过来。
“说说你们娘家和夫家都是做什么的,可还富足?”
师羲和选中的那名妇人先开口:“我娘家是村里开书塾的,夫家是城里卖猪肉的,虽然都能吃饱喝足,但称不上是富贵。”
师羲和脸色大变,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露出她手腕上的玉镯,“你家境普通,怎么会有这么昂贵的玉镯?”
妇人面露愧色,看向站在她旁边的瘦弱妇人,“刚刚上山的时候,这位夫人差点被挤下石桥,我正好看到,便伸手扶了这位夫人一把,这位夫人为了感激我,就把她手上的镯子撸下来送给我了,我不知道这个镯子很贵重。”
师羲和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看向旁边的瘦弱妇人,几乎是咬牙问:“你呢?你的娘家和夫家是做什么的?”
瘦弱妇人不卑不亢道:“我娘家是开镖局的,就是京城的震危镖局,我夫家是经商的,城南李字号就是我家的。”
师羲和脸色大变,震危镖局是京城最大的镖局,城南李字号是大邺首富李家的产业,瘦弱妇人的命数自然是贵不可言。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师羲和的目光开始变得质疑。
师羲和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厉声质问瘦弱妇人,“你家中既然如此富裕,你为何只戴着一根银簪?”
瘦弱妇人抬手抚了下额头,“我今日跟大家一样得了急症,来此正是想求药的,我每次身子不舒服就容易头痛,今日也是一样,因金饰戴在头上太沉,银饰相对轻便,我便只戴了银簪。”
师羲和怒不可遏,他一直觉得自己看人极准,没想到今日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马失前蹄。
他脸色阴沉的看向舜音,“你如何猜到的?”
舜音没有故弄玄虚,直接如实道:“我在来时的路上恰好看到这位夫人给另一位夫人戴手镯的场景,这位夫人能这么轻易送出贵重的礼物,想来是家境殷实的。”
她抬头看向师羲和,“国师,事实证明你所谓的‘神力’不如眼见为实,人生来就拥有一双可以辨认万物的眼睛,这是我们的福气,若真的有神明,神明其实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赐福于我们了。”
她的目光越过师羲和,看向他身后的众人,“在我们出生之时,神明就给了我们可以见真实的眼睛,给了我们可以听真假的耳朵,还给了我们可以说真话的嘴巴,更给了我们无尽的智慧和有力的双手,让我们拥有将生活过得更好的能力,与其相信别人的神力,不如相信自己。”
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不自觉微微收紧。
师羲和打断她的话,“不要浪费时间了,选富人你赢了,现在该选穷人了。”
“行,还是你先选。”
师羲和担心再次出错,这次选的尤为慎重,他将在场所有人仔细看了又看,最后选出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师羲和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名乞丐,“你如实说出你一共有多少银子,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就会奖励你十两银子。”
那名小乞丐一听有奖励,顿时在身上摸索起来,他找来找去就摸出一个铜板,高高的举了起来,“国师,我只有这些。”
师羲和勾起唇角,让人给了小乞丐十两银子,抬头看向舜音,“你这次赢不了我了。”
“谁说我赢不了。”舜音莞尔笑了一下,神色调皮,脸上丝毫不见谨慎和紧张,她慢悠悠在人群里走了一圈,最后回道墨醉白身边,牵着墨醉白的手道:“我选我夫君。”
师羲和大笑出声:“谁不知道九千岁身居高位,每年光是俸禄就有不少,他怎么会没有银子?我看你是明知自己输定了,在故意拖延时间。”
“国师,你忘记我夫君刚才说了什么了吗?”
师羲和一怔,“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家我说了算。”舜音抬着小下巴,嘴唇一勾,“既然是我说了算,夫君的银子自然都是我的,他当然是‘身无分文’。”
墨醉白看着舜音略带小骄傲的表情,不由翘起唇角,在旁边附和道:“我们家不止银子是我娘子的,就连一花一草都是我娘子的,包括我在内,这么说来,我就是在场的人中最贫穷的一个。”
师羲和被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气得脸色铁青,“强词夺理!”
舜音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膀,“反正我赢了。”
大家觉得有趣,纷纷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气氛轻松,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消失无踪。
只有师羲和没笑,他神色莫测的看着舜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漆黑的瞳仁紧紧盯着舜音,声音阴沉,“夫人巧舌善辩,着实令在下佩服。”
“我陈述的不过是事实。”舜音丝毫不把他阴毒的目光看在眼里,反正这里有这么多人,师羲和奈何不了她。
师羲和渐渐气急败坏起来,“你不过是侥幸取胜,有本事再跟我比一轮。”
舜音直接笑了出来,“国师,我已经赢了你一次又一次,难道你一直输,就要一直跟我比下去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师羲和审视的看着舜音,心中不由打起鼓来,舜音的确几次三番赢过他,一次是巧合,难道次次都是巧合?
他心中不由怀疑起来,莫非舜音是真正拥有神力的人?这次的事虽然可以用常理解释,可舜音前几次预言成真的事却是事实,她如何预知到会有雷电击中神殿?后来又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粮食,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粮食转移到了乌峦山下?
师羲和越想越心惊,脸色惊疑不定,半天都没有说话。
舜音没有再理会师羲和,今日该看的他们都已经看到了,看起来师羲和再别无新意,她转头和墨醉白对视一眼,说了一句告辞就直接往外走,不打算再留下去。
随着舜音和墨醉白离开,很多人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经过刚才的事,大家都能看出师羲和所谓的‘神力’,还不如舜音眼睛看到的准,今日因为生病才不得不前来一试的人,纷纷不再继续待下去,不肯相信所谓的‘神力’了。
有人质疑,自然也有人深信不疑,大家渐渐开始争论起来,整座神殿都吵吵闹闹的。
师羲和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有些神思不属,被众人的吵闹声打扰,他烦躁的挥了挥手,直接结束了今天的祈福仪式,甩袖转身回去了。
师羲和离开后,剩下的人也只能散去,大家一起往外走,舜音和墨醉白不想跟大家挤,渐渐放慢了脚步,落后于众人。
二楼那些人也走了下来,比一楼的人要稍微慢一些,很容易区分。
舜音暗暗打量着他们,想看看他们和一楼的人有哪里不同,她仔细观察,发现他们除了神色更为虔诚恭敬外,似乎跟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都穿着常服,男男女女,各种年龄段的都有,没有明显的特征,不过舜音注意到他们似乎比进去的时候精神了一些,脸上都挂着满足畅快的笑容,看起来很放松,有的还会边走边笑。
舜音继续仔细打量,注意到二楼下来的教众手里拿的圣水跟一楼有些不同,一楼装圣水的瓷瓶是白色的,二楼装圣水的瓷瓶是黑色的,应该是因为突然宣布解散,所以有的人还没来得及喝圣水,把瓷瓶拎在手里。
舜音一直留意着手里拿圣水的人,她发现他们神色格外紧张,像是担心别人抢他们的圣水一样,警惕的看着周围,把圣水握得紧紧的,仿佛那些圣水十分珍贵,比他们身上名贵的玉佩还要珍贵。
舜音偷偷拽了拽墨醉白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问:“你之前不是学过一些江湖术法么,学没学过隔空换物?”
“……”墨醉白无奈,“那是江湖术法,又不是仙法,哪里会那么神奇?所谓的江湖术法靠的都是机关和障眼法,就像师羲和刚才控制那些火苗一样,都是利用机关的原理。”
“那怎么办?”舜音皱眉,“我觉得那些黑色瓷瓶可能有古怪,我想看看一楼喝的圣水和二楼喝的圣水是不是一样的,如果不一样,师羲和划分教徒的级别可能就是因为这些圣水有差别。”
墨醉白抬头看了一眼瓷瓶,“我虽然不会隔空换物,但我会其他方法。”
“……嗯?”
墨醉白悠悠笑了一下,“麻袋一套,抢过来。”
舜音:“……”这么直接吗?
亥时,墨醉白和舜音乘着马车回到府中。
墨醉白派人把白色瓷瓶和抢来的黑色瓷瓶一起送去给徐庆河,请他鉴别里面是什么东西。
夜色已经深了,他们洗洗便睡了。
翌日一早,舜音和墨醉白尚未起来,徐庆河就已经等在门外。
墨醉白听到通传,只能赶紧披了一件衣裳出去,带徐庆河去了书房。
舜音猜测徐庆河这么早过来,可能跟昨晚那两瓶圣水有关,她心里好奇,飞快的洗漱后,连忙也跟去了书房。
她端着茶迈过门槛,抬头见墨醉白和徐庆河坐在书桌两侧,都一脸沉重,屋子里很安静。
墨醉白手里拿着黑色瓷瓶,低头轻轻嗅着。
“有什么发现吗?”舜音将茶杯放到书桌上,给他们面前各放了一盏温茶。
茶水冒着茶香,袅袅热气吹散了一室的沉默。
徐庆河微微颔首道谢,低头饮茶,他昨夜似乎没有睡过,眼下是两团青黑,看起来十分疲惫,但双眸很亮。
墨醉白把白色瓷瓶放到舜音面前的桌子上,“徐太医仔细查验过,白色瓷瓶里只是普通的清水,并无特别之处。”
“那黑色的呢?”舜音看向他手里的黑色瓷瓶。
墨醉白把黑色瓷瓶放到白色瓷瓶旁边,眸色冷沉,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这个瓶子里装的圣水中含有一种叫阿芙蓉的东西,应该是用阿芙蓉浸泡过。”
“阿芙蓉?”舜音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芙蓉钗。
墨醉白察觉到她的动作,神色缓了缓,笑了一下,“跟你头上那个不一样。”
“哦。”舜音偷偷吐了下舌头,将手放下。
徐庆河放下茶盏,开口解释:“阿芙蓉是一种能够令人致瘾的东西,服用多时甚至能产生幻觉,时间长了只要离开此物,就会全身难受,哈欠不断,严重者甚至会痛痒难当,对身体伤害极大。”
舜音愕然,脑海中不由浮现起萧若风每次哈欠连天的样子,还有他每次离开师羲和太久就会萎靡不振的样子,如果他也服用了阿芙蓉,那就说的通了。
她不由惊讶,“从五皇子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服用过此物,而且很有可能是长期服用,既然此物对身体有害,五皇子是师羲和的亲外甥,师羲和竟然忍心对他用此物?”
墨醉白眉眼沉重,“不只是他,那些本来退出太行教,一段时间后又再次加入的百姓应该都是因为服用了此物,他们不知道身体一系列的反应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服用阿芙蓉,只会当做是因为离开太行教,被神明惩罚,所以他们才在身体的折磨之下选择重新加入太行教,而再次加入太行教后,只要师羲和给他们‘圣水’,他们就会恢复正常。”
舜音心中惊讶万分,原来一切都是因为阿芙蓉,师羲和一直利用阿芙蓉控制着大家。
“阿芙蓉有办法可解吗?”
“没有可以轻松解决的办法,只有在瘾症上来的时候尽量扛过去,配合药物铺助治疗,时间长了就不会再难受了,但是过程很难挨,严重的时候需要绑住其身体。”
至少有方法可以解决,舜音和墨醉白微微松了一口气。
舜音询问:“百姓们突发恶疾是什么原因?难道也跟此物有关?”
这才是他们现在首先要解决的事,不然多拖一天,百姓就多一天的痛苦。
徐庆河摇头,“大家的症状应该跟阿芙蓉没有关系,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不像是服用过阿芙蓉造成的。”
舜音拿起白色瓷瓶轻轻晃了晃,眉宇间带着不解的神色,“如果这里面装的只是普通的水,为什么那些百姓在喝过这里面的水后,身体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恢复了?”
墨醉白眉间皱成川形,当时他也在场,的确是亲眼所见,那些人在喝过白色瓷瓶里的水后,脸色确实一点点好了起来,不像是作假的。
徐庆河拿起白色瓷瓶再次仔细查看一番,还是给出肯定的答案,“这里面的确是普通的清水,问题应该不在它身上,你们再好好回忆一下,当时还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舜音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仔仔细细回忆昨夜的经过,“我们一路走到山上,神殿周围四处都是篝火,还有很多野兽的骷髅,墙上画着奇怪的壁画,那些画里面的人穿着跟我们很不一样,我不曾见过……”
“你描述的这些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徐庆河拧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舜音描述中的场景,思考良久,突然睁开眼睛,“是苗疆!”
墨醉白身体前倾,“苗疆?”
徐庆河用力点头,语气激动,“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四处游历的时候曾经去过苗疆,这些东西我曾经在苗疆见过,那里很多人家里都有阿芙蓉,苗疆人的穿着打扮跟我们不同,喜欢用野兽的骨头做装饰,有的会把漂亮的野兽骨头戴在身上,有的会把野兽骨头装饰在家里……还有那些百姓们突发急症的症状,看起来很像是中了苗疆的蛊毒。”
舜音疑惑,“如果是下毒,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给这么多人同时下毒?”
徐庆河沉思片刻道:“将毒下在水中,只要将毒下在人们常用的那几口井中或者河水中,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大家中毒。”
舜音百思不得其解,“那为何太行教的教众们都没有中毒?他们也是寻常百姓,应该会跟大家用同样的水。”
徐庆河猜测,“他们应该不是没有中毒,而是有人提前给他们吃了解药。”
墨醉白追问:“蛊虫之毒如何解?”
徐庆河眉心蹙紧,“苗疆很多人会养蛊,可是每个人下的蛊毒都不一样,解蛊毒的方法很独特,往往只有下蛊之人才知道。”
“那怎么办……”舜音咬紧下唇,面露愁色,“如果真的是师羲和下的毒,他绝对不会把解毒的方法告诉我们。”
徐庆河想了想,“你们既然说昨夜那些人喝了圣水后身体确实恢复了很多,那么师羲和当时应该已经用某种方法帮那些人解了毒。”
墨醉白分析,“师羲和下毒应该不是为了毒害百姓,而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威信,他昨夜举行祈福仪式,就是想向大家证明这次的病因是由于他没有去主持祭祖,上天降下了惩罚,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治好百姓,所以前去神殿的人,他一定会为其解毒,只是这样大家才会对他深信不疑。”
舜音低声喃喃,“这解药既然不在圣水当中,那么师羲和又是何时给大家解的毒呢?”
徐庆河问:“太行教的人除了给你们圣水,还给过你们什么?”
舜音摇头,“再就没有其他的了,我们领了圣水之后,太行教的人就只用花束拍了拍我们的身体,不过说起来那些花的气味很陌生,我以前从未闻到过。”
“可能是苗疆的花……”徐庆河不知想到什么,倏地抬头,“都有什么花?你们可还能记住那些花的样子?蛊毒的解药很有可能跟这些花有关,也许这种蛊毒不用食用,只用香气就能解毒。”
墨醉白动作飞快地展开桌上的宣纸,以笔蘸墨,回忆着那些花的样子,立刻描绘起来。
徐庆河站在旁边细看,很快认出来了墨醉白画出的第一朵花,“我在苗疆曾经看过这种花!叫沙枣花!”
三人一喜,都看到了解蛊毒的希望。
墨醉白马上继续画下去,舜音站在旁边帮他回忆一些细节,很快把所有花都画了出来。
徐庆河盯着画纸上的一朵朵花仔细辨认,很快把这些花都认了出来,他把花名一个个写在纸上,激动道:“这些可能就是蛊毒的解药,如果当真有用,我们就有办法解毒了!”
徐庆河没有耽搁,立刻出去找这些花,这种比较稀奇的可入药的药花,也许有一些药铺能够找到,太医院也可能收藏着,不过需要仔细辨认和寻找。
徐庆河离开后,舜音若有所思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蛊毒是苗疆的,阿芙蓉也是苗疆的,还有太行教里那些装饰和摆设都是苗疆的,师羲和怎么会对苗疆这么了解,难道他跟苗疆有关系?”
墨醉白坐在书桌前,轻轻转动手里的印章,沉声道:“据我所知霞妃家里世代都住在京城,她的哥哥不可能是苗疆人,不过……”
墨醉白眸色沉了沉,没有再说下去。
舜音追问:“不过什么?”
墨醉白眼中闪过一抹晦色,轻轻眯了眯眼睛,“我曾经调查过师羲和的身世,师羲和是庶出,并不得宠,小时候一直养在他祖母膝下,在成年后才回到京城,据说回京的路上,师羲和身边的人都得了疫症,只有师羲和一个人带着信物平安回到京城家中,之前没有人见过他,而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所以死无对证,就算师羲和中途换了人,可能都没有人知道。”
“你是说现在的师羲和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师羲和?”舜音心中震颤。
如果师羲和不是真正的师羲和,那么就能说得通他为什么会给萧若风服用阿芙蓉了,因为他要操控萧若风,以后好让萧若风做他的傀儡皇帝,他不是萧若风的亲舅舅,根本不会顾念他的身体。
墨醉白轻轻点头,沉思着以往的细节,“我会派人去苗疆和师羲和以前住的地方调查。”
舜音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突然心中产生一个荒诞的想法,如果墨醉白戴上面具后,面具下的人早就换了,会有人发现吗?
她想到这种可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摇了摇头,挥散脑海中令人心惊的想法,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疑问已经从心间冒了出来,难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徐庆河在外面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全这些花,只找到了一两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亲自前往苗疆一趟,把这些花带回来,否则百姓会一直受到师羲和的控制。
墨醉白派江非亲自护送他前去,顺便让江非暗中调查苗疆有没有师羲和留下的痕迹。
在未来半个月中,舜音很少出门,墨醉白吩咐下人,全府只能用府中井里的水,绝对不能碰外面的水,他也派了官兵去京城中各大井口守着,免得有人继续投毒,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接下来的日子里,京城患急症的人越来越多,人心惶惶,大家纷纷传言,只有师羲和才能拯救他们,传言愈演愈烈,前往乌峦山的百姓越来越多,太行教声势水涨船高,一时之间风光无两。
太行教里的人越来越放肆,经常在大街上对普通百姓大声打骂,买东西不付钱更是常事,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渐渐怨声四起,对太行教感到厌恶的人越来越多。
朝廷看起来没有丝毫作为,其实私下一直暗中收藏证据,墨醉白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一连几日没有回府,上次庆陵帝在景云宫那番掏心掏肺的话没有白说,朝臣里有不少人都在暗中配合着墨醉白,大家团结一心,这次势必要将师羲和和太行教一网打尽。
半个月后,徐庆河从苗疆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带回了很多关于蛊毒的书籍,还有那些花,他一刻不停,回到他医院后立刻开始紧锣密鼓的研制解药。
江非没有带回来有用的消息,他暂时没有在苗疆找到关于师羲和的线索,不过据他所说,苗疆有很多懂戏法的人,师羲和那些招数很有可能就是在那里学的。
舜音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这次终于抓准了方向,也许会发现一些上辈子没有被揭开的事。
墨醉白将师羲和这些年的罪证整理的差不多了,决定亲自前往师羲和以前住的地方调查,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霞妃的亲兄长。
舜音亲自给墨醉白收拾行装,心中有些不舍,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墨醉白此去至少要十天半月,这还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分离这么久。
墨醉白推门走进来,看到舜音在一遍遍给他检查行装,心里又甜又涩,胸口泛起柔软的涟漪。
“别收拾了,如果少什么我可以在路上买,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舜音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墨醉白握住手腕,把她拉到怀中,坐到他的腿上。
舜音轻轻挣了挣,想要起来,红润一点点攀上了她的脸颊。
墨醉白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柔安抚,“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舜音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知道他这些天一直没闲着,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挣动。
舜音轻声问:“你以前不是打算让北漠和师羲和互相牵制么?如果现在真的能把师羲和扳倒,北漠会不会一边独大?”
墨醉白声音低沉,“我以前的确想让他们互相牵制,可如果那样做,会耗时很久,要等他们互相瓦解对方的势力才能出手,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现在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剩下的那一个,总有办法解决。”
他现在只想早些恢复身份,早些告诉舜音实情,他不想再瞒着她了,以前他是孤身一人,可以慢慢等,可他现在有了她。
舜音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过这辈子跟上辈子的情况不一样,这辈子很多事情已经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师羲和与萧从恕都还没有把势力扩充到一定程度,如果继续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或许真的可以在他们造反之前解决他们,如此就可以避免战争,百姓们就不用受苦了。
舜音低头看着墨醉白修长的手指,额边的青丝垂下两缕,“陛下的继承人只有五皇子,可五皇子却一心信任师羲和,你如果成功找到证据,铲除了师羲和,不知道五皇子以后会不会怪罪你。”
萧若风从小就在师羲和身边长大,对师羲和的话深信不疑,上辈子他成为师羲和的傀儡后,整日沉迷于酒色,不但不觉得自己是傀儡,还觉得师羲和是在帮他打理朝政,把那些上谏言的忠臣都给砍头了,最后朝堂上只剩下为师羲和马首是瞻的奸臣。
舜音担心墨醉白千辛万苦除掉奸佞,保住了皇族的兴盛和百姓的安定,却得罪了萧若风,到时候吃力不讨好,将来萧若风登基,恐怕会为难他。
一想到这天下最后会落到萧若风的手里,舜音就觉得前途渺茫,萧若风那个人无才无能,还很糊涂,恐怕连简单的辨忠奸都做不到,他继承皇位以后,大邺以后恐怕只能在风雨中飘零,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们能怎么办呢?
墨醉白见她替自己担心,目光里渐渐蕴着笑,从身后拥着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轻轻晃了晃。
“放心,这些事我都会解决的,保证我们可以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舜音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闷闷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墨醉白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修得整齐圆润的指甲,又轻轻揉捏了捏她葱白的指尖,“我不在京城期间,你遇到难事就直接去找陛下,陛下会庇护你,我在你的妆奁里放了一块令牌,有那块令牌,你可以直接畅通无阻的进到皇宫里。”
舜音微微惊讶,“陛下连可以直接进宫的令牌都给你了?”
“嗯。”墨醉白声音隐含暗示道:“我是这个世上陛下唯一能够相信的人。”
舜音没有听出他是话语里的含义,只当是庆陵帝信任他的忠诚,她轻轻抿了抿唇,小声问:“那你把令牌给我,我也是你能够相信的人吗?”
“当然。”墨醉白的大手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声音没有丝毫迟疑,“你和陛下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舜音睫毛颤动了一下。
墨醉白目光柔柔看着她泛红的耳廓,轻声说:“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快告诉你。”
舜音轻轻点头,她愿意相信墨醉白。
墨醉白看着她乖顺的面庞,一颗心像泡在了蜜糖里,“音音……”
“嗯?”舜音回头。
墨醉白吻在了她的额头上,触感轻柔。
舜音坐在墨醉白的腿上,手贴着墨醉白的胸口,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他的唇灼热的落在她的额头上。
舜音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轻轻闭上眼睛,也许是因为离别的不舍,也许是因为墨醉白心跳的太快,她没有把墨醉白推开,默认了这个吻。
许久,墨醉白才将唇从她白皙的额头移开,轻轻蹭了蹭她泛粉的脸颊。
“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
舜音目光闪躲,不敢看他,说话的时候强撑着气势,“我这么大的人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我们音音真厉害。”
舜音总觉得他夸她的语气像是在夸小孩,她想要捂住他的嘴,可他声音沙哑中带着磁性,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耳根微微酥麻,这种酥麻一直传到她的胸口处,她不但不想捂他的嘴,还想听他说更多的话。
阳光细细柔柔地照在他们身上,带着无尽的温暖,他们相拥着坐在一起,很久都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