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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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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时?”良久的沉默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嗓音忽然响起,霎时惊破因没有月光照亮而显得更加静谧的卧室。

    如水平静的声调过后,屋里又陷入寂静之中。片刻后响起似有似无地叹息,紧接着就是低沉沙哑的声音:“前几天。”

    前几天?

    那不就是婚礼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恢复了吗?

    既然已经恢复,按照以前那个梅鲁的个性,他不是应该取消婚礼吗?为何还是让婚礼继续举行?

    他不是他所认识的梅鲁,而是两年前那个梅鲁,那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和他结婚?

    既是要装,为何又要在这个时候,就在他们刚结婚的当晚告诉他,其实他已经恢复了神智。

    梅鲁双眸深邃似潭,眸中神色深不见底。他本无意在这个时候告诉易时煊,可他担心若是日后才让他知道,或是他不小心从别处知道,那这件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他宁愿早一步跟他说,也不想继续这样拖着,随时都在警惕着莫要让他知道。

    但他很清楚的明白,就算恢复了神智,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梅鲁。仅是恢复了神智,却不能变出真身,就连好不容易才打出名堂的梅叶集团都已经拱手让人。

    忽然觉得两年来的生活都像是做梦一样,他躲在梅家,阿爸为了守住他们家奔波劳累,可他竟是半点忙都帮不上。就那样当着一个大小孩梅鲁,默默听着别人对他的议论,看着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没有月光的卧室就似一间四周紧闭的黑屋,他们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平缓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心里开始慌。骂他也好,打他也罢,只希望易时煊能够有一点波动的情绪,而不是这样平静似水。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冷淡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让人觉得可怕的安静:“让我一个人静静。”

    就这样睁眼看着乌漆抹黑的天花板,纷乱的头绪让他越来越静不下心来,他想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想想,才能理清这些绕在一起的线团。

    梅鲁在黑暗中闭了闭眼,起身离开刚躺下还不曾睡暖的大床。临出门前,转过头看向大床,用那双不受黑暗影响的眸子凝视着床上那人,半晌后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一晚,两人注定无眠。

    天边一抹肚白,一夜悄然而去。

    将近八点钟的时候,刚入睡不久的易时煊又如平日一样准时醒来。没有睡够的后果就是眼皮微肿,脑袋也是昏昏沉沉,重得就连现在置身何处都分不清楚。又在床上躺了几分钟,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浴室漱洗。

    浴室里,明亮的镜子将他现在这幅邋遢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眼睛周围一圈明显的黑印,乌黑的眸子黯淡无光,平日都是柔顺服帖的黑更是糟糕透顶。

    对着镜子扯出一抹僵硬的苦笑,旋即挤出牙膏心不在焉地刷牙,许久之后才洗了一把脸。

    跟平时一样找了一套休闲简单的衣裤穿上,穿好上衣的时候,左手无名指那枚戒指就在眼前闪过。目光旋即就落在戒指上,几秒后就似没有生过任何事一样垂下手臂。

    心情沉重地下了楼梯,剩余十来级阶梯之时,稍微转头就注意到客厅里的两人,叶特、梅鲁。看叶特此时的表情,应该是已经知道梅鲁恢复神智这事。

    他该说他还算是幸运吧,竟是比叶特还要早一步知道梅鲁恢复了神智。不过那又如何,有些事情或许不用生,但却因为迟了一步,不该生的也已经生。

    虽是心情不佳,但还是朝着叶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叶特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梅鲁是沉默不语地看着他,那双眸子也不像当初那样澄澈,只是静静地透着他看不懂的神色。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单独占据了一张单人沙。桌上的咖啡浓郁诱人,对于易时煊来说,咖啡确实是一种可以让他变得清醒的最佳饮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焦浓的香味刺激着味蕾,同时也在刺激紧绷的神经。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很明白一件事情,与其纠结结婚之前说,还是结婚之后说,不如将所有事情明明白白说个清楚。

    再怎么说,他和梅鲁结婚,得到的还是多过于失去,比如身份证明,就是最好的一个利益。没有身份证明,他就连个合法公民都谈不上,更别提以后要出去找工作等等之事。

    想到此,易时煊忽然也有些不明白他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他其实也很自私,不然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叶特的目光在刚结婚就变成这样的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昨晚梅鲁忽然找他,他还当是什么事儿,谁知竟是梅鲁恢复了神智。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他自是兴奋得睡不着觉。

    直到现在看见他们俩这样沉默以对的神情,他才明白梅鲁找他的时候为何会是一脸沉重。事情展成这样,确实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一时半会儿,他亦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屋里三人就这样静默许久,直到佣人过来说:“夫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叶特明白地点点头,左看看梅鲁,右看看易时煊:“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先去吃饭,吃玩饭再好好谈。”

    新婚第二天就得当和事老,叶特是真心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展。婚礼过去了,他们已经成了伴侣,却在这个时候得知梅鲁恢复了神智。越想就越不知道他们俩接下来会怎么做,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

    叶特朝着餐厅走去之后,易时煊梅鲁跟着一前一后走进餐厅。易时煊落座后,梅鲁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不似平常一样兴高采烈地坐在他的旁边。

    明显不同的变化,若说梅鲁还是大小孩,他想那个人铁定是老眼昏花。那么久才现他已经恢复神智,不知是他藏得太深,还是他不够敏锐。

    仔细想想,有些时候的梅鲁确实跟刚开始见到的梅鲁有点不同,可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就连鱼尾变浅也仅是怀疑水晶手链和鱼尾的关系,却没有想过毒解了,那中毒人应该也会好转。

    从这点来看,他还真的想得太过简单,仅以表面看问题,却未从实质来分析问题。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光顾着研究香方,脑子里装着的多数都是这方面的知识,其余的仅是沾沾边之故。

    桌上摆着比平日要丰盛的早餐,但三人却是食不知味,空气异常压抑,仿佛乌云密布一般。

    叶特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氛围,想起方才接到的电话,对两人道:“梅鲁祖父那边打电话过来,让你们俩十点之前过去。”

    易时煊听得很清楚,同时也注意到梅鲁抬头看向他,仿佛是在询问他的意思一般。结了婚是事实,对方祖父要见,自然没有道理随便推脱,于是他就点了点头。垂眸的一瞬间,似乎看见梅鲁轻轻松了一口气。

    用过早餐后休息了十来分钟,两人各自去房里换好一身衣裳出来,走到一楼就见叶特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想起婚礼当天,梅鲁的祖父和叔叔都没有到场,易时煊还是能够猜到一些原因。

    转头看向一旁的梅鲁,身着正式的黑西装,栗色长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成熟稳重得根本看不出他就是昨天才见过的梅鲁,原来一个人可以拥有如何巨大的变化,他这次算是长了见识。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心思各异地朝着别墅之外走去。

    就在外面等着的瓦尼尔看见两人之后,跟平时一样礼貌地打着招呼。然而,仅是看向梅鲁的一眼,他就怔了怔。跟在梅鲁身边几年,原来的梅鲁是个怎样的人,他相信他可以很清楚地说出很多点。

    易时煊没有注意到瓦尼尔脸上的神情,当然也没有注意到梅鲁此刻的神情,走进车里坐好之后,跟以前一样让好位置。

    梅鲁就在车门外定了定,随后不动声色地坐进车里,转头朝站在车外的瓦尼尔点点头。

    瓦尼尔回到驾驶座,一脸镇定地启动车子,倏忽之间就开了出去,车子与别墅的距离越来越远。

    车里很安静,易时煊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梅鲁亦是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但却是谁都没有看见几分好景色。

    第一次去城里是结婚,第二次去城里是要看梅鲁的祖父。此时坐在他身边的却是真正的梅鲁,不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大小孩。心情会有那么大的改变,那是必然的结果。

    “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梅鲁转头认真地看着易时煊:“虽说前段时间就开始恢复神智,可有时候脑袋还是会很不清醒,就连现在也有时会是如此。”

    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件事,但事实却是如此。就像他突然被关在一旁,只能静静看着那个梅鲁的言行举止。他有那个梅鲁的所有记忆,但清醒的他却不再是那个梅鲁。

    一直看着窗外的易时煊转头看了梅鲁一眼,随后转头继续看着窗外,语气平平地道:“去过你祖父那儿之后,我要去城里走一趟。若是你有事要忙,到时候你们先回来就行。”

    待了一个多月,是时候开始找点事来做,不知道他们这儿的调香师需要哪些证件。若是有很多证件需要用,他还得先准备好这些证件才行。

    梅鲁的祖父家就在城里的一处小区,小区里面都是风格相似的豪宅。各栋豪宅中间围着一个小湖泊,小湖泊旁边有不少凉亭、秋千,还种了不少花木。

    两人走到门口之时,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见到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想来是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拜访,不过那佣人的目光明显在易时煊梅鲁身上都停留了几秒。

    易时煊没有在意,跟在梅鲁后面穿过院子,一直走到那栋比梅家别墅还要豪华的宅子门前才停下步子。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全都是苍翠的松柏。

    “大少爷,大少夫人。”上前开门的佣人看见门口站在的正是梅鲁和易时煊,恭敬地点着头。

    易时煊挑了挑眉头,梅家的佣人倒是挺懂得遵守本分,想必应该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

    两人先后进了屋,抬眼看向客厅的方向,一抹暗笑掠过心底。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颇有种三姑六婆都得过来瞅瞅的感觉。幸好还不算很大阵仗,只是梅鲁的直系亲属而已,不然他怕是有三张嘴都说不过来。

    梅鲁的祖父梅里克是个将近八十的老人,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像八十,容光焕、精神充沛。其实梅里克不像老人也很正常,他们这儿的平均年龄要比他们那儿高。据说很早之前,平均年龄更加高,但不知为何,平均年龄逐渐变少。

    可如果是他,恐怕活到八十都已是极限。想到此处,不由转头看了梅鲁一眼,其实他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梅鲁。他们俩该说是半斤八两,或者他还要比梅鲁虚伪得多。

    梅鲁是前段时间开始恢复神智,但也仅是几天之后就告诉他真相。而他一直很明白,他跟他们这儿的雌性有着莫大的区别,但他最后却还是赞同了婚事。

    思及此,易时煊心里自嘲连连,他其实就跟那些虚伪自私的人没两样。想要有个身份证明,或者想要些他都不知道的东西,所以他才答应和梅鲁结婚。经过这事,他也不免开始怀疑他当初会同意婚事的真正理由到底为何。

    此时所面临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想,急忙收了收神,将刚才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抛到脑后,跟着梅鲁的脚步走到他的祖父面前。

    眼角余光一一扫过客厅旁边坐着的几位人士:梅德凯以及他的夫人、梅翰吉恩、加上坐在梅鲁的祖父旁边的爷爷,一家老小算是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