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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时煊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到家门前,将其中一袋放到地上,随后掏出钥匙开了门。再将两袋东西一起提进屋里,用后背慢慢将房门关上。
将两大袋东西放到桌上后,易时煊也不急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先去倒了杯水用来解渴。水有点烫,一口喝下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就端着水杯走到沙那边坐着。
双手捧着水杯慢慢喝了一些水,这才将水杯放到桌面。然后脱□上的大外套,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像小山丘那样凸起的肚皮,一摸上去暖暖的,偶尔还能通过肚皮感受到很小的力道。可能是宝宝用小脚踢着一层薄薄的肚皮,也有可能是小拳头正锤着肚皮。
一个多月前,他正窝在沙上看电视,微微有点弧度的肚皮却是忽然被踢了一下,他刚开始还不知道那是意味着什么。直到他上网查了资料,他才晓得那就是人们常说的胎动。
本来男人是以父亲的身份来体会到胎动的喜悦,可到了他这儿,他却是以一个怀孕者的身份体会着那份难以言说的激动和喜悦。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心里一样,他感受到的只有生命正在茁壮成长的无限喜悦。他想不出应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表达他的心情,只知道他很激动,再深一点的情绪则是名为“狂喜”。
是的,狂喜。
当他慢慢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时,他用心感受着别的男人感受不到的点点滴滴。以前见过不少孕妇,但他从来不晓得她们怀孕的过程到底是个多么神奇,亦是个多么艰辛的过程。
看着一天天慢慢变大的肚子,他欣喜的同时又觉得特别不安。眼看再过不了几个月宝宝就要出生了,他肯定是不能去医院的,那他怎么办才好呢?
他曾想过自己在家里把孩子生下来,可他心里有着深深的害怕。生孩子啊,肯定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有能够承受住那些痛苦,但孩子呢,他能够安然出来吗?
每次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会涌上强烈的不安。比他刚知道他怀孕那时还要不安的情绪,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那种不安就扩散得越来越大。
他还在想着,静谧的房间忽然响起刺耳的门铃声,生生吓了他一跳。回过神后转头看着房门,他已经搬离了原来那个公寓,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现在的住址,是同一层楼的住户吗?
门铃停下不久,再次响起,易时煊微微蹙着眉头,旋即拿起大外套穿好,直至确定凸起的肚子已经遮得严实,这才慢腾腾地前去开门。
等他看清门外站着的那人时,十分意外地眨了眨眼,像是要证实并非是他做梦似的,又眨了几下眼睛,门前还是站着之前让他免于一摔的冷酷帅哥。
事情太过于突然,易时煊一时没有反应,只听到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时煊,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谈谈,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听到男人低沉迷人的嗓音,易时煊眸中快闪过一丝困惑。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男人他有种温暖安心的感觉呢,而且还觉得男人的嗓音也很熟悉呢?
想到失去记忆的几个月,易时煊不由多看了男人几眼,随后无意思地侧开身体让男人走了进来。他没有急着关门,而是先转头看着男人的背影,却是觉得这道背影很是熟悉。
易时煊静静凝视着那道背影,搜寻着他这些年来的记忆。除了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外,他似乎从未见过这道宽厚的背影,难道真的是那几个月中认识的人?
“先生,恕我冒昧,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询问出心底的疑惑,带着重重疑惑的眼珠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前面的背影。
男人的肩膀似乎轻轻抖了一下,只见他慢慢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眼眸涌现着霎那就让易时煊呆呆愣住的深情。隐约有些熟悉的脸庞、声音、背影,以及那种莫名的温暖和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
易时煊不由努力回想着这几个月生的事情,越想下去脑袋却是越疼得厉害。以至于他都不知道他正抱着脑袋,一脸的痛苦纠结。直到身体忽然被人紧紧抱住,脑中那些疼痛似乎才慢慢离开他。
“时煊,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透着心疼的嗓音异常沙哑低沉,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算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他们曾经的生活,他也不会在意。
从他知道他的来历那时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他是来自哪里,他都不会放开他。通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个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他很快就找到了他,但他却失去了那几个月的记忆。
熟悉且低哑的嗓音让易时煊慢慢冷静下来,他极缓慢地抬头看向一脸心疼的男人。心里涌出一些莫名的滋味,好像曾经见过很多次同样的神情,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正是这时,眼前晃过一道熟悉的光影,易时煊转头看着轻轻抓着他肩膀的手指。跟他手上那枚戒指同一个款式的戒指,一瞬间,他只能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呆。
“我们先到那边坐着,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本来他是想让易时煊慢慢适应有他陪着的生活,可现在他觉得应该要把那几个月的事情跟他说一次。
与其像个陌生人那样慢慢靠近他,不如就以他的伴侣身份就近住在他的身边。从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女性怀孕生子那刻起,他就知道若是有人知道身为男人的易时煊怀有身孕,他肯定会被当成异类或者怪物。
所以,他要时刻待在他身边照顾他,还要照顾他们的孩子。依照易时煊的性格来看,像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走进他的生活,那是很不明智的方法。
靠着沙的易时煊缓缓睁开眼,微微低下眼眸盯着桌上两本红本本。通红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刺眼的字迹“结婚证书”,闭眼看了看,还是那几个字,还是那个耀眼的红色。
强作镇定地伸手拿起其中一本红本本,微微抖着手指翻开了红本。里面两张相片中的一张确实是他,另一张却并不是坐在他侧面的男人,但脸庞看着却是有点熟悉。
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双琉璃色的眼瞳,他很清楚地记得这双眼睛。每当梦中出现模模糊糊的影像时,他唯一能够清楚记得的便是这样一双会迷惑人的眼瞳。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跟这张相片上的面貌有那么大的区别?”他觉得他是真疯了,竟然会相信那个叫“梅鲁”的男人所说的一切。
人鱼?鱼人?汀国?
本该是匪夷所思的怪事,可他听了却觉得那些好像真的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就如梦中常常会看见人身鱼尾的身影那样,都是因为那些是他曾经的生活之故吗?可为何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呢?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回到原先的世界好像说得过去,为何这个梅鲁也能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们俩是伴侣,还是他肚里那孩子是这个梅鲁的骨血之故?
梅鲁听到易时煊那话,忽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落入海中后,我们找了几天都不曾找到你。时间缓慢过去半个月,那些鱼人又出现了,那时我已经用完一瓶最后那款香水。跟那些鱼人战斗时,我不知生了什么事,只是不间断地朝着那些鱼人进攻。当那些鱼人都被击败的时候,我看到战友们眼中的惊愕。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是红瞳银,听胡昆说我的眼睛会冒出火光,可我没有印象。”
易时煊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曾出声截断梅鲁的长话。虽是觉得他听到的事情真的很诡异,但听到梅鲁说他落入海中那事时,却是觉得心里忽而有抹刺疼席卷全身。
他失去的记忆是从成文杰抢夺记忆,他落入江中的那时开始斩断。中间空了几个月,随后就直接跑到几个月后。如果不是他的肚子,他还以为他是穿越了几个月,到了几个月后。
午夜时分,偶尔还会因为那个不停在脑中重复的画面惊醒。他跟成文杰抢夺手链的画面很清晰,但另一个同样是与人争执的画面却很模糊。照梅鲁这样说来,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响真的很像真实生过的事。
想了好久后,易时煊偏头看着梅鲁的左手,那不仅仅有一枚跟他那枚戒指同样的戒指,还有他熟悉的手链。他跟成文杰抢夺的那串手链,此刻正戴在梅鲁的手腕上。
梅鲁注意到易时煊的视线,将手腕伸到他面前,又继续道:“击败鱼人后,我每日每夜都看着手链。如果不是手腕上有这样一条手链存在,或许我会以为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只是黄粱一梦。自海中将你救回家,到我们结婚,再到你怀孕,整整将近一年的时间。”
说到这儿,梅鲁又停了下来,他知道易时煊需要时间消化他说的这些。他只是用那双溢满柔情的双瞳凝视着那双透着一丝茫然的眼瞳。
他失去的亦是将近一年的记忆,梅鲁的手腕正戴在母亲的手链,同款式的对戒分别戴在两人的无名指,甚至连结婚证书都跑了出来。他就算真的失去记忆,他也晓得祖国没有同性婚姻。历史上没有什么汀国T城,更别提那什么人鱼和雌性。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梅鲁注意到易时煊已经回过神来,深深看了易时煊一眼,随后继续未尽的话题。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没有半个人影,我只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嗓音说着你已经回到你的世界。我央求他带我去你所在的世界,他说只要我望着手链虔诚地诉说我心里最深的想法,我就有可能来到有你的世界。”
话到此处,梅鲁吸了一口气,复道:“但仅有一次来去的机会,如果没有找到你,我就回到我的世界。那么,我就再也没有找到你的机会,于是我就认真在这个世界找。老天对我很好,我来到这儿不久就找到了你,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翻来覆去想了很长时间,梅鲁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易时煊不能确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心里有个声音却让他相信那些话。梦中出现的模糊身影也因为见过他而有了更加清晰的印象,直觉告诉他,他们或许真的是伴侣。
不知不觉就想起方才梅鲁在他面前变化的过程,梅鲁跟他说完很多话后,为了证实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经过他的同意,就在他的面前生了变化。
他亲眼看到那双深邃的黑瞳和柔亮的黑短瞬间变成结婚证上那张相片的模样,那双眼瞳那头栗色长,还有那枚小小的鱼鳞印记,全都是一模一样。
想着想着,易时煊不禁觉得甚是好笑,嘴角亦是不知不觉地往两边微微翘起,有人会随身携带结婚证的吗?
眼前不时闪过那双溢满柔情的眼眸,易时煊闭上眼睛不断地摇头。就算梅鲁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一下子就完全接受这些事。
敲门声轻轻响了几下,易时煊缓缓回神,恍惚忆起梅鲁要在他家里住下的事。梅鲁提出这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了什么神经,竟然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可这样的事情更让他明白,也许正如梅鲁说的那样,他们曾经很相爱。他想或许真是如此,不然他就不会那么平静地对待那个让他大肚子的男人,嗯,或者说人鱼?
人鱼啊,那可是传说中吃了一块肉或许就可以长生不老的种族,怎么就有一条自动跑到他家里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