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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里的弗盯辛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个文件夹,屏幕上出现一个画面,正是这个屋子里的监控画面,里面有夕瑶和弗盯辛,还有他们的对话。
在屋子的四个角落,安装着四个摄像头。
弗盯辛按下回车键,画面定格,他双击鼠标,放大了夕瑶手里摊开的缯帛,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缯帛上的少女,喃喃自语,“汎尘,人都说你凌驾于死神,我却不信,世人皆有弱点,除非,你就是死神!”
弗盯辛从手提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正是崔哲楠签署的那一份,他拿着文件走进里屋,通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灯光幽暗,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铁门,铁门上有一排数字和一个显示屏,他输入密码,铁门自动打开,他进了门。
这是一间密闭的房间,没有窗,连空气也有一些僵硬。四周都是垂直的镜子,包括地板和天花板。弗盯辛站在房间中央,镜子层层叠叠,镜子里有无数个弗盯辛,让人觉得诡异万分。
弗盯辛走到其中一面镜子前,手指扣在两面镜子之间的棱角处,轻轻一掰,镜子打开,里面是一排整齐的格子,格子里放着各类文件、档案和物品,井然有序。弗盯辛从一间格子里拿出一个蓝色档案盒,硕大的盒子里只躺着半张泛黄的纸,纸的一边是一圈黑色痕迹,是被火烧掉的。纸上残留着半个少女的画像,脸蛋和缯帛上的少女一样。
很多镜子后面都是如此,一张张写着“汎尘”的标签填满了几十个格子;弗盯辛又走到另一面镜子前,推了推,镜子往里缩回,他走了进去。
弗盯辛走到床边,床上躺着一个少女,正安详地闭着双眼。
弗盯辛抚摸着少女的脸庞,目光如慈父一般,但转瞬即逝,很快又转为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他走到柜子边,放下文件,戴上橡胶手套,即便他身旁没有人看着他,但他的举止始终绅士得体。他取出一个罐子,罐子里装着黑色的液体,他拧开盖子,将液体倒入一个长方形的玻璃容器。容器下方是一排凸出的按钮,他转动其中一个圆柱体开关。他又拿起文件,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层薄膜,薄如蝉翼,上面覆盖着满满的字,剩下的文件成了一张白纸,除了右下方“崔哲楠”三个字。
弗盯辛将白纸文件放入事先倒了黑色液体的容器里。
十分钟后,弗盯辛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捞起,平铺在玻璃板上。他打开烘干机,染黑的纸慢慢褪色,露出白色,只留下黑色的字迹,逐渐浮现在白纸上。
是一份认罪书,署名人为崔哲楠,承认过失杀人,自愿接受审判和处罚,一切后果均有本人承担。
被害人的姓名却空着。这是弗盯辛惯用的手段,当他需要杀人的时候,又不想受到审判,就会找替罪羔羊。
弗盯辛将认罪书放进镜子后面的格子里,格子里有厚厚的一沓纸,都是一些相同的文件,格子上贴着“审判”两个字。
人群中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穿着肮脏的衣服,蓬头垢面,一直穿梭在大街小巷,他时不时地抓住行人的胳膊,龇牙咧嘴、神秘兮兮地告诉对方,“弗盯辛是恶魔!他们是一伙的!他是坏人!弗盯辛是坏人,他骗我,他骗我!坏人!恶魔……”
“臭叫花子,滚开!”
“弗盯辛是坏人!恶魔!他骗我……”
“脏死了,走开!别碰我!”
男人坐在天桥上,喃喃地说,“弗盯辛是恶魔,为什么不相信我……”
……
“弗盯辛,在你管辖的区域出现这么大的事,如果你不给董事会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这个西区负责人恐怕不能再继续任职了!”
洲盟慈善机构总部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无论男女,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我很抱歉。”
弗盯辛站起身,深深地鞠躬,身体成标准的九十度,久久不起身。
“我提议换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说道,虽然年轻,却一副老派的姿态,一脸不容置疑的神色。
“这件事情的确十分严峻,对社会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我们向来都是隐秘做事,从不公开真实身份,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整个机构的运行模式。所以,我也赞成换人。有能力的人做有能力的事,没有能力的人就该退贤让位,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弗盯辛你也四五十岁的人了,差不多是该退休养老了,提早退休几年对你本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对整个机构来说,却是大事,你多少应该心里有数。”
一个方形脸的男人说道。
“咚咚咚”
一人拿着钢笔敲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当务之急是抓到那只恶魔,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坐在最前面的男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正是拿钢笔敲桌子的男人,从排位上看,此人的地位要高于众人,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众人都一直看向他,生怕漏过一个表情,都是一脸的尊敬,他继续说道,“弗盯辛,再给你一周时间,你若不能抓住凶手,你的位置自然会有更优秀的人顶替。”
“我知道了,李董事长。”弗盯辛应道。
“行了,别鞠着躬了,散会。”
弗盯辛却依然鞠着九十度的躬,等着所有人出了会议室才直起身体。
会议结束,弗盯辛从洲盟总部出来,忽然觉得胸口钻心的疼,这种疼法并不陌生,他取出药片吃了两粒。
弗盯辛来到一栋海边别墅,他推开门,摇椅上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透过窗户望着大海,她胸口插着一根筷子,血液已经凝结,她的手还握着那根细长的筷子。
站在妇人身旁的女人见到弗盯辛,低着头说,“弗先生,对不起,我没能阻止……”
“不怪你,她如此执拗,没有任何一个人拗得过她,”弗盯辛摆了摆手,示意女佣退到一边,他走到摇椅旁,俯下身吻在妇人的脸颊上,继续说道,“其实,你可以再用一点力,再插深一点,几毫米,就可以够到心脏。”
“你想让我死,我偏不死。”
女人固执地望着弗盯辛,期待他的怒颜,他却十年如一日,从不失态,既不会大喜,也不会大悲,更不会大怒。
“我从没说过想让你死,我只是好奇,你死的时候,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弗盯辛解开女人的手,拔出她胸口的筷子,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同时他的胸口也有一丝疼痛。
“我要留着最后一口气,活很久……”
“对,你要活很久,一直折磨我。”弗盯辛抢话道,替妇人说了后半句话。
妇人厌恶地转过头,望向那片波澜不惊的海面。
弗盯辛习惯了妇人对待他的态度,他从手提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打印纸,是那份缯帛,从监控画面里截图、打印出来的,他笑着说,“我跟你做个交易,很公平的交易。”
妇人用冷眸瞥了弗盯辛一眼。
“你不用急着用鄙视的目光来看我,我保证,这个交易你会欣然接受,”弗盯辛若是一个政客,他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谈判家,他总是有办法上谈话继续,并且按照他预先设想的思路延续,他将打印纸轻轻地放在妇人的腿上,继续说,“几年前,你接二连三地杀了我三个孩子,这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那么现在,就让这件事到此结束吧,毕竟我不能指望一个老太婆再给我生一个。”
妇人的老眼里泛起久违的希望,他言下之意是要放了她。
“啪”一声,弗盯辛折断了那根木质筷子,他拿起妇人的手腕,用力一划,皮肤上冒出些许血液,他打量嵌着木屑的伤口,低声说道,“死亡不是关键,关键是选择什么样的死法,比如慢慢地死,不会很疼,但你的血会流光,直到生命枯竭,而我,只需要承受一点点疼痛,毕竟流血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你。所以,我想你该清楚了,自残的方式,真正伤的是你,而不是我。”
妇人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恍然大悟。没有人不惧怕死亡,即便是古稀之年。
弗盯辛很满意妇人这无声的回应,从她诧异的表情来看,谈话很顺利,他侧了侧头,示意妇人看她腿上的纸,说道,“如果你可以解读它,我便既往不咎,还你自由。”
妇人每天都能看见门,却没能跨出去一步,她都以为那是墙了。几十年了,她早已做好老死在这座屋子里的打算了。如今,她有机会离开,这算意外的惊喜还是老来的同情?她颤巍巍地拿起腿上的纸,她唯一有用的就是学识渊博,因为她有很多时间,除了用来折磨弗盯辛,她还酷爱读书,各类书籍,弗盯辛并没有剥夺她这唯一的爱好,以至于别墅二楼都是书籍。
“数日后,我便来取,希望我们的交易进展顺利,我也厌倦了你这张老脸。”
弗盯辛拿起手提公文包,出了门。